最终贺明礼白天的那句“晚上有你好受”没能身体力行, 设计间里泡了一天,明玥腰酸背痛, 吃完晚饭匆匆洗了个热水澡, 倒床便呼呼大睡。

    室内温度适宜,贺明礼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 电脑放在交叠在一起的两条长腿上,戴着眼镜浏览资料。

    房间如今夜月色般静谧,微风里的汽笛声似有若无, 衬得耳畔浅浅呼吸声格外绵长,时光静好。

    贺明礼点开微博,不意外地看到了关于yc的热搜。

    yc娱乐这次出事在京市轰动挺大, 温浔现在还被扣押在局里, 温建州找人打点关系通通无功而返,纵然对外封锁消息,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丑闻不胫而走被人爆料出去。

    一时间,京市商业圈这滩本来不平静的水被激起惊涛骇浪, 与温家有生意往来的伙伴纷纷结束了合作, 往日人情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唯恐与温氏沾上一点关系就会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关进大牢里去。

    曾几何时温家风光无限万人空巷, 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声名狼藉。

    大概是真的束手无策,看不见一丝希望了, 温夫人在家以泪洗面了两天。温浔再烂泥扶不上墙, 也是她的亲儿子, 如果就这么被关上个几十年,那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刚与律师见过面,得知这件案子温浔几乎没有胜诉率,温建州一脸绛色回到温宅。

    温夫人踉踉跄跄奔过来把他扑了个满怀,一把鼻涕一把泪。

    “建州,这事怎么样了,律师是怎么说的,咱们浔儿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啊?”

    因为温浔的事夫妻俩先前大吵了一架,卧室里的东西被摔了个底朝天,现在见温夫人这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样,温建州越是发心烦意乱。

    “哭哭哭,他是死了还是怎样的?一天没完没了,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

    “温建州,你现在是看我哪里都不顺眼了是吧,你怎么那么没有良心啊,难道浔儿就不是你儿子吗,一天到晚就只有我在为浔儿担心,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干什么?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到你儿子坐一辈子大牢?”

    几夜没合眼的温建州耐心欠佳,一听温夫人这话就火冒三丈,一把将人甩开,怒斥:“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想想温浔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拜谁所赐,我就让你不要惯着他不要惯着他,你倒好,儿子都是被你给惯坏的!能怨谁!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没商量了,律师说他也没有办法,这牢是坐定了!”

    温夫人脸色瞬间唰得苍白,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迎头击中,抽光了浑身力气,两行清泪顺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滑下来,脱力地跌倒在沙发里,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儿啊,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建州,我记得,我记得明成松与局长是老战友,关系很好的,要不然你就落下面子再去求一求明成松吧,就算不能放了浔儿,至少、至少让他少坐十几年牢,花多少钱都可以!我记得前几年李家的大儿子不是肇事逃逸了吗,当时死了两条人命,不是一样花了笔钱让人顶替坐牢了吗,我相信这事儿一定是有办法的。”

    温建州冷笑:“你以为这一次东窗事发真的是无意走漏风声的?去求明家?明家和贺家现在是一个鼻孔出气,串通好来拉浔儿下水的,这次的事情都是贺明礼抖出来的!你还让我去求明成松,他别再害我们就算不错了,求他不如去求神拜佛吧!”

    说完,温建州愤愤拂袖而去,留下温夫人木讷地坐在客厅里,殷红的猫眼指甲深深陷入沙发,心脏也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捏住,承受着钻心刺骨的痛。

    “怎么会这样……”

    既然贺家和明家让她生不如死!

    那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倏地,她睁开眼睛,脸色依旧是凄凄惨惨,但眼底的目光坚定冷静。

    仿佛是已经有了某种盘算,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

    一周下来,明玥逐渐熟悉并且适应上班的节奏,与贺明礼之前料想的有所不同,这丫头从小没什么耐心,且有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的毛病,所以当她忽然提出来上班时,他并没有对她抱太大希望。

    说不定待了两天觉得朝九晚五太累,拍拍屁股回家继续当全职太太去了。

    可这几天观察下来,明玥是真的享受这种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乐趣,晚上在床上抱着他还要絮絮叨叨说着她的工作心得,平常该遵守的公司规定一条都没有懈怠。

    中午用餐,明玥一面喝粥一面捧着ipad,眼睛几乎在三维设计图上生了根,坐在她旁边的贺明礼拿着本厚厚的砖头书在看,翻了一页又一页。

    具体看了什么,他脑袋里一个字都没记住。

    半晌,明玥察觉到身旁男人吸了口气,合上书放在一旁,隔着薄薄的镜片灼热的视线黏在她身上。

    明玥没抬头:“怎么了?”

    若是在一周前,明玥该是放下手里的平板和勺子,眼睛弯成漂亮星月形状扬起明艳动人的微笑,像只粘人的八爪鱼扑进怀里娓娓撒着娇了。

    但现在——

    贺明礼薄唇微微冷漠地下耷着,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不带任何温度,目光带有一丝幽怨地落在明玥的ipad上。

    现在明玥眼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贺总心中忽然生出地位被动摇的危机感。

    贺明礼敛眸盯着明玥低垂脑袋而勾勒出的更清晰的脊骨,被日光照得白出了透明感,凝脂白玉般的皮肤下能清晰看见青色血管,无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嘴唇有点干。”

    明玥:“哦,喝水。”

    “我更想喝你的口水。”

    指尖一顿,明玥抬起头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忽视掉贺明礼眼底热切的期盼和暗示,眨了眨眼睛,冷淡地哦了一声又低下头。

    贺明礼眸子里刚燃起的一簇火光被浇得透心凉,室内气压随着他脸色降到了冰点,微不可闻地哼了声,继续摸起砖头书。

    没过几分钟,被冷落了的总裁不甘心地疯狂用小动作刷起了存在感。

    一会儿喝水,一会儿上洗手间,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又去上洗手间。

    来来回回几趟,明玥嘴角隐忍克制的弧度再也绷不住,噗得一下笑出声:“你干嘛啊,尿频尿急尿不尽,要不要给你买点肾宝片?”

    贺明礼脚尖一转调转路线,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下,被包裹在西装裤管中的腿大刺刺向两旁敞开,面无表情地刷手机。

    这副躁动不安的模样哪还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总裁的影子。

    沉默的气氛里明玥终于品出了贺总的不悦。

    “贺明礼?”

    贺明礼仿若未闻。

    放下手里寸步不离的ipad,明玥笑嘻嘻往贺明礼身上贴去,两只爪子抱住他手臂,可爱的小脑袋搁在宽阔的肩膀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无辜又勾人。

    “哥哥?”

    贺明礼无动于衷。

    “帅哥?”

    “老公~”

    明玥:“?”

    叫老公都没用了?

    明玥试探性地:“爸爸?”

    太阳穴重重跳了下,贺明礼蹙眉啧了声,忽然伸手把人狠狠箍进怀里,重重在她圆润的臀部上拍了一掌,声线压出了危险的警告意味:“好好说话。”

    明玥咯咯笑起来,从善如流环住男人的脖子,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室内温度高,明玥只穿了条打底蕾丝裙,隔着一条薄薄的西装裤,贺明礼身上的温度像从红旺旺火炉子里透出来般灼烧着她。

    明玥嫌事儿不够大似得顺手揩了把油,嬉皮笑脸的:“你怎么这么烫?”

    贺明礼:“……”

    他发现自从同房以来这丫头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调戏他?

    有些人不给点教训不知道厉害,贺明礼攥住那只作乱的小手,在明玥迷惑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按了下去。明玥大脑当机一秒,直到感受到手心下触感逐渐从软到硬越来越烫,她瞳孔骤然收紧,犹如触电般缩回手。

    “你你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

    果然论脸皮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明玥还是比起贺明礼简直小巫见大巫。

    方才心里的那点小小不快通通被调戏明玥后的愉悦所取代,贺明礼唇边扬起微不可闻的弧度,心情甚好地拉住摸过他的爪子吻了吻:“不是你说烫的,所以想让你见识见识更烫的。”

    “谁想见识了!”明玥一阵恶寒抽回手,撅着小嘴道,“别以为我是你老婆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占我便宜!”

    “你摸我还叫我占了你便宜?”

    精明的贺总伸出中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越发像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

    盯着羞红了脸颊的明玥若有所思道,“按照你这样的逻辑来,我是不是应该也要摸摸你让你把便宜占回去好点?”

    明玥:“…………”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讨论你摸我我模你的话题。

    她只不过来吃个午饭的,为什么画风就发展得这么十八禁了。

    明玥觉得贺明礼有毒。

    但想想又觉得很搞笑。

    贺明礼揉了揉明玥的脑袋,像是随意切入话题:“时间还长,你不用这么紧张,小心先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得不偿失。”

    心中一沉,明玥笑意敛了几分,眉眼低落地耷拉着。她其实知道自己还是太急功近利了,毕竟空窗这么久状态不是说找回就找回的,贺明礼一定也感觉到她的心急,所以才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我这几天画了很多张设计图,但是没有一张是我想要的,就现在这种水平和状态别说冠军了,我恐怕连林扉都比不过。但是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又想起我跟林扉放过的狠话,如果我还没有比就先放弃了,那岂不是啪啪啪打自己脸,指不定林扉在心里怎么笑我,所以我必须要更加努力。”

    心烦意乱的时候,桌上的设计图被明玥暴躁揉成一团团废纸扔得满地都是,趴在书桌上,某种不可名状的深深恐惧感像密密麻麻爬墙虎收紧她的心脏。

    江郎才尽这样的话题并不新鲜,圈内人才的陨落也不是一个两个,灵感这缥缈虚无的东西就如同泡沫般一逝而过,想要抓住那一瞬间落实到作品上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梵高只卖出唯一一副作品《红色的葡萄园》,而在死后成为了闻名世界受人追捧的大师,画作卖到天价。

    现实中更多案例是终其一生都碌碌无为、平庸而挣扎地活着。

    褪去了年少的冲劲和憧憬,明玥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和疲倦。

    她很害怕自己无法克服那道坎。

    贺明礼五指从她指缝中穿过,紧紧握住,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没关系,我相信你的,你一定可以的。”

    那时,他也是用这样柔和的眼光望着她,说,你不应该用他们的错误惩罚你自己。那句话就像在阴沉晦暗雾霾中划开一道缝隙,阳光从那条缝隙之间慢慢地渗透进她灰色的世界,赋予每个角落色彩与光明。

    她能克服障碍重新参加比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来自于贺明礼的鼓励与启发。

    她是玻璃心没错。

    但她和林扉最大的区别是。

    她已经在放下过去走向未来。

    而林扉,她还停留在过去,出不来,也不愿意出来。

    有点点星光映进明玥的瞳仁里,她拉着嘴角露出一个释然又轻松的微笑,反握住贺明礼的手,发自内心的:“谢谢你。”

    “比起语言上的感谢我更喜欢行动表示。”

    明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要不要为你生个孩子?”

    这个“感谢”显然超出贺明礼意料范围之内,挑了下眉,投去一个惊诧的眼神:“你认真的?”

    明玥内心翻了个白眼。

    当然在逗你,人家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不过贺明礼这副被吓到一脸懵逼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令明玥忍不住收敛笑容认真起来,郑重地点了下脑袋:“对,我仔细思考过了,我们现在把一胎搞定了,等再过三四年我也还算年轻,你那个时候也就三十多岁,身体精力都还行,我们就再加把劲生个二胎,最好是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这样人生就圆满了,对不对。”

    贺明礼:“……”

    贺明礼抿着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审视的目光在明玥娇弱的身子上下打量一番,没有急着对明玥的人生规划做出表态。

    “等一下。”沉默片刻,他语气淡淡反问:“我就比你大三岁,四年后你二十六岁,我也才二十九,怎么就变成三十多岁了?”

    明玥:“???”

    这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话题吗?

    “我这段话重点不在年龄好吧,你就当三十多岁……”

    “二十九。”贺明礼锱铢必较。

    “……好吧,二十九,总之就是,在三十岁以前我们早点把孩子的事情搞定,以后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个规划是不是特别好?”

    贺明礼不太感兴趣,语气冷淡:“先看看吧。”

    ???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事业有成又是一脉单传家庭长大的,很重视后代繁衍问题才对,就算他本人不急贺家也应该催得紧才是,难不成???

    霎时间灵光一现,某个念头跳进脑海,明玥倏地睁大眼睛盯住贺明礼,脸色五颜六色地开了花。

    难不成,贺明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对生儿育女的话题避而不谈?

    难不成他不孕不育?!!!

    不会吧,在床上那架势完全就是禽兽啊,难道男人的能力……和功能是不挂钩的???

    贺明礼被这种难以置信、一言难尽又怜悯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几乎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无药可救的绝症。

    按照他对自家太太神一般脑洞的了解,指不定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教养与自制力让他忘记翻白眼的动作,但眉心里紧蹙的不悦十分明显,给出了一个较为中肯的解释:“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以后再慢慢商量,你还小,不用着急。”

    居然还解释了!

    既然没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可以解释?

    难不成真的有问题???

    明玥怀揣着复杂到极点的心思,哆哆嗦嗦端着粥碗喝了一口,手腕蓦地停在半空中,收回思绪不解地看了贺明礼一眼,顺着他视线低头一看,差点下巴都要惊掉下去。

    ——她手里正端着烟灰缸!!!

    “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接过明玥手里的烟灰缸放回茶几上,贺明礼抬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语气里夹杂着压制的怒意。

    明玥摸着鼻子,干巴巴地笑说:“没想什么。”

    贺明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懒得跟她计较:“今天我们早点下班,去家里吃晚饭,明辞书和温暮云也在。”

    “啊?”

    “对,应该是场鸿门宴,你做好准备。”

    “等等,他们的事为什么要扯上我们?”

    贺明礼放下手,扯着嘴角对明玥露出个残忍的微笑。

    “不知道,说不定是爸妈逼他分手回去继承家产,明辞书没人撒气,所以找上你当出气筒了吧。”

    “?”

    “谁让你当初当了叛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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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明礼:?

    贺明礼:明晚十胎安排上

    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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