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花楼女子却没有放过她,摇着团扇笑得花枝乱颤,娇声喊:

    “小姑娘害羞啦!”

    “别走呀!”

    宋攸宁羞恼跺脚,这下连沈清言都不管了,自己一人跑远。沈清言眸中划过笑意,无奈跟上。

    跨过桥是另一条长街,红瓦木楼,装潢雅致,此处行人不少,都是去河岸放花灯,或是搭画舫。

    宋攸宁低着小脑袋,与沈清言并肩走路。

    男子头戴面具,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颔线,喉结突出,两手都提了花灯,白衣清雅,出尘之姿。

    身侧少女明艳动人,步子轻快,偶尔抬头看一眼男子,又快速低下,道不尽的娇羞。

    路人见了,暗自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宋攸宁犹豫再三,弱声道:“那些人就、就会乱说,我给你戴面具,就、就只是想给你戴而已,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声音越说越小,很是没有底气。

    沈清言看向她,眸中澄澈,轻声道:“嗯。”

    宋攸宁轻舒一口气,抬起头望他,笑颜明媚,问:“那……我们去放花灯吧?”

    沈清言:“好。”

    清河河畔,青石板台阶长满绿荇,柳树抽新芽,长长垂于河面,晚风轻抚,在水中泛起波澜。

    许多年轻男女蹲在岸边,浅色衣摆抚地,满目虔诚,暗暗许下期愿,再一齐将手中荷花灯放走,河上朵朵荷花盛放,顺着水流慢慢飘走,美景似画。

    “沈清言,你要许什么愿望?”

    宋攸宁两手相扣,抵于颔下,正准备许愿时,突然睁着大眼睛问他。

    沈清言沉默半晌,才道:“□□定国?”

    宋攸宁蹙眉,嘀咕着:“怎么你许愿还不确定呢。”

    沈清言淡声说:“愿望的实现与否,与神灵何干。”

    宋攸宁小手放下,不悦道:“怎么没用啦,我去年许愿要退婚,不就实现了……”

    宋攸宁眨巴眼,适时将嘴巴闭上。

    沈清言看向她,眸中意味深长,道:“你八哥哥说你自小嫌弃我,如今看来是真的。”

    宋攸宁忙说:“没有没有,别听他乱说。”

    她解释道:“去年上元节,是你执意练剑,不陪我出来,我才生气许下这样的愿望。”

    说着说着,她又挑眉,凶巴巴道:“这都是你的错。”

    沈清言浅浅勾起唇,眸中映着她,说:“是我的错。”

    宋攸宁脸蛋发烫,不再看他,催促着:“你快点想,我们一起许愿。”

    “嗯。”

    宋攸宁闭上眼,内心虔诚,心道:“荷花娘娘,去年是我胡说一嘴,实在抱歉,今年就让小女恢复与眼前人的婚约吧。”

    她默默睁开眼,才发现沈清言在看着她,“你……不会没许愿吧?”

    沈清言轻咳一声,“许了。”

    宋攸宁不疑有他,笑说:“那我们放完河灯就走吧。”

    说完将河灯放置水面,见它晃晃悠悠飘远,才安心地离开。

    夜已深,长街上行人逐渐减少。

    两人一起回去。

    “你可记得我以前绣给你的手帕,明明绣的麒麟,祥瑞之物,你只看一眼,竟随口夸道,这只狗绣的不错,可把我气坏了。”

    “我真以为是狗。”

    宋攸宁瞪他一眼,继续说:

    “还有我初学射箭,那么多人瞧着,姐姐们起哄让你教我,你未推辞,居然冷声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

    沈清言想起那时候,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忽地丢下箭跑走,他愣在原地,不知做错了什么。

    他笑:“我在漠北学射箭时便是这样的,不知京城的规矩。”

    宋攸宁暗骂这个榆木疙瘩,道:“这不是京城的规矩,而是教姑娘射箭的规矩。”

    沈清言看她一眼,轻声道:“知道了。”

    宋攸宁叽叽喳喳聊起过往,都是沈清言惹她生气的事,一件一件当面数落他,心中别提有多痛快。

    沈清言看着她说,第一次觉得这街不够长。

    前几年沈清言身在漠北,只在年关时回来一趟,最初宋攸宁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他们自小定好亲事,宋攸宁初初对婚姻有个模糊的概念时,就知道未来的夫君是沈清言。

    少女怀春时,想起的唯一一个人也是沈清言。那时他家中破败,连母妃都叹道他或许不是个好归宿。

    可她暗暗想,那个少年自会顶天立地,撑起家族门楣。

    沈清言确实做到了。可两人性格不合,他常常惹她生气,让她误以为他很讨厌她。

    她自小娇气,自然不肯承认这个,干脆将那份喜欢埋藏于心底,还用自己讨厌他来自欺欺人。

    久而久之,自己都信了。

    不远处跟着他们的红烛和侍卫二人齐齐打起哈欠。

    侍卫小声道:“公主和镇北王走的真慢啊!”

    红烛一听,敲了他的脑袋,同样小声道:“你是不是猪,看了一晚上还没看明白?”

    侍卫皱起眉,问:“明白什么?明白公主和镇北王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甜甜蜜蜜……”

    红烛一把捂住他的嘴,忙说:“够了够了,显摆你词多呢?”

    侍卫“唔唔”两声,红烛放开他,他接着说:“可这和他们走得慢有什么关系?”

    红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摇头问道:“谱子,你可有定亲?”

    谱子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红烛几眼,尔后娇羞一笑,“还、还没有。”

    红烛拍拍他肩膀,苦口婆心道:“快去让你娘亲帮你物色一个,在宫里,估计是没人看得上你这样憨的。”

    谱子挠挠头,他哪里憨了。眼见红烛走得远了,又赶紧跟上。

    那厢宋攸宁正娇滴滴说着:“沈清言,我要及笄了。”

    沈清言侧身,还未来得及回应,怀里便直直倒进一个人。

    “嘭。”

    闷闷地一声,宋攸宁的额头撞向他的前襟,脑袋还在慢慢滑落。

    沈清言眸中划过疑惑,揽过她,问:“昭庆公主?”

    月亮躲进乌云,夜黑如墨。

    他想起她变成剑的时辰,又见她此时睡着一般的模样,不禁无奈。

    不远处的谱子目瞪口呆,望着贴在一起的两人,结巴道:“这、这公主也太主动了吧?”

    红烛捂住眼睛,小声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两人还在吃惊,就听见沈清言对他们说:“过来。”

    他两抬头,看见镇北王抱起昭庆公主,公主窝在镇北王怀里,小小一团,一动不动。

    镇北王眉眼温和,长身玉立,衣诀翻飞,不似平日里的冰冷。

    红烛心中大骇,飞快跑过去,哽咽道:“公主怎么了呀……”

    谱子则十分害怕,他被派来保护昭庆公主,谁知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沈清言淡声道:“她无事。”

    红烛愣住,“这、这哪里无事……”

    沈清言看向怀里睡颜沉静的宋攸宁,柔声道:“她睡着了。”

    睡着了?!

    谱子眼睛睁得老大,从小到大,他可从未听过睡得这么快的,可镇北王自然不会骗人,他由衷感慨,昭庆公主真乃神人也!

    红烛则定下心神,公主过去惯常说睡就睡,只是今日在大街上,才让她忘了这茬,公主没事就好。

    ——

    宋攸宁醒来时,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她刚才可是在大街上,怎么一下到了沈清言的房间……

    过半晌,她才大吃一惊,她她她居然在大街上就变身了!

    太突然了。

    宋攸宁的那句“我及笄那天你可否进宫

    ”还未出口,就被生生打断了!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沈清言……

    宋攸宁看着房间顶,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意,舒服绵软,贯彻整个剑身。

    她愣了片刻,习惯性地像人一样翻身,平日里自然是无用的,过去每次都让她深觉无力和憋屈。

    可今日不一样,她眼前的物什从房间顶变成了圆桌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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