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

    明月皎皎,月光如流水倾泻,红瓦高楼,婆娑树影,低矮小院宁静空明,高低错落。

    沈清言的房门未合紧,宋攸宁心中疑惑,悄然飞进去。

    房中竟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宋攸宁心中一惊,忙飞进里面,房内仅有淡淡月光投进,地面如水。

    高悬的天青色床帏内,沈清言面色苍白,额上点点冷汗,上身似乎没有穿衣服,肩上缠着白布,随意搭上的被角仅掩住腹部,露出匀称的肌肉,清俊挺拔。

    宋攸宁一愣,停在空中。

    躺在那里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杀意,望见她后眸中寒霜瞬间消融,似乎有些意外,他浅浅勾起唇,淡声道:“剑仙娘娘。”

    宋攸宁惊讶他为何知道剑仙娘娘,但看他这般苍白模样,哪里顾得上问,鼻头一酸,说:“沈清言,你怎么受伤了呀?”

    她飞到他跟前,心中担忧,想要瞧得更仔细。

    想她之前还在为了他没来她的及笄礼而生气,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了。

    沈清言坐起身,靠于床头,下巴微扬,喉结突出,墨黑清净的眼瞳看向她,懒散干净。

    他身上白布从肩处缠至腹部,宽肩窄腰,瞧了教人脸红心跳,宋攸宁直往他腹部去,那里被被角掩住,看不真切。

    沈清言轻笑,扯过被角,道:“公主这是想让我雪上加霜?”

    宋攸宁小脸一红,辩解道:“我又忘了。”

    她蹙起眉,娇声道:“你快拿开被子,那里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沈清言移开视线,淡声道:“不重。”

    满屋的血腥味,傻子才信你的不重。

    宋攸宁不悦,斥道:“好呀,你不来我的及笄礼,本以为你还有受伤的借口,那现在就是故意不来的,这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不重!”

    女声娇俏,透出担忧。

    沈清言微愣,想起她的及笄,轻声说:“抱歉,昨日没去宫里。”

    宋攸宁轻咳一声,接受他的道歉。

    她瞧他额上冷汗不断冒出,心疼得很,忙让他躺下,担忧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受伤的,但你就好好养伤吧。”

    沈清言轻笑,淡声道:“嗯。”

    宋攸宁正要回去,便见一人提着油灯大步跨进,她慌忙躲至床帏后,只见那人躬身道:“王爷,康王逼宫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宋攸宁愣在原地。

    康王?逼宫?

    沈清言倒是没什么意外,眉眼冷淡,随手掀开被角起身,淡声道:“吩咐绝风,派人去宫中。”

    宋攸宁这才看见他身上白布,腹部早已被血浸透,鲜红一片,且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他似是不在意,拿过衣衫穿上,面色虽苍白,仍不掩眸中肃杀。

    宋攸宁心中担忧,眼睁睁见他离开。

    沈清言要走时,才记起宋攸宁在房中,轻声道:“宫中危险,你不要离开。”

    身旁提灯下人心中疑惑,低头不语。

    宋攸宁还未回应,便觉一阵剧痛,自己“哐”地一声落下。

    -

    再睁眼时,耳畔哭声震天,人影窜动,火光四起。

    她正躺在长乐宫正殿上,殿前许多宫女哭坐一团,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宫外走过,还有跨刀的贼子正在向里面走来。

    “啧啧,这皇帝虽昏庸,宫中美人倒是不少,据传里面这位可是大楚最漂亮的公主。”一个贼人笑着向身旁人说,虽是作耳语状,声音却让所有人听见。

    红烛一惊,外面开始闹时,公主还在熟睡,她本想抱住公主跑,可这么多人压根跑不掉,只得待在大殿上。

    这会儿她早已吓得精神恍惚,没看宋攸宁一眼,忙将她掩在身后,护主心切。

    另一贼人“嘿嘿”一笑,“你猜刚才那皇帝老儿屁滚尿流说了什么?”

    “说什么?”旁边人心不在焉,直往宫内走来,唇边夹一抹笑。

    那问话的贼人大笑道:“他说只要保住他一条命,这宫中的人和物什随意动,这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宋攸宁心陡然变寒,见他们走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水眸中划过厌恶,长乐宫只有一道大门,她们都走不出去。

    宋攸宁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红烛,将我的弓箭拿过来。”

    红烛一愣,顾不上思索公主何时醒来,忙跑进去为公主拿弓箭。

    红烛离开,那两个贼人一眼便瞧见了宋攸宁,呆愣几秒,叹道:“真是一位大美人啊。”说罢便火急火燎走近。

    其他宫女早吓傻了,自知跑上去没用,在老远地方待着。

    宋攸宁长指捏住酒盏,指尖发白,水眸中划过惊恐,脸上却还勉力维持平静。

    她自然是害怕的,可害怕无济于事。

    这两人冲着她来,要不用弓箭对抗,要不趁两人没堵住门时迅速跑走。两者都不现实。

    她现在若是一把剑该多好。

    两个贼人互相推搡,走至她面前,眸中贪婪十分明显,其中一人伸出手,向她迈进。

    “小美人公主。”他奸笑道。

    宋攸宁心中直泛恶心,将酒盏直接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她抬眼冷道:“别靠近我!”

    那人吓了一跳,尔后笑道:“这性子我喜欢!不愧是公主,这股劲儿就不一样。”

    另一人也附和大笑,大步走向她。

    宋攸宁心一慌,眸中闪过怒火,只能赌一把,从他身旁跑走。

    正要动作,红烛却突然冲出来,正好堵住她的道,还大喊:“公主,弓箭不见了。”

    宋攸宁心一梗:“......”

    一时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你蠢。

    贼人看穿她的意图,笑道:“还是一个聪明的大美人,可惜啊可惜。”

    他们靠近她,脸上笑容让人不适,红烛忙冲到宋攸宁前面,大喊道:“滚开!”

    宋攸宁还没反应过来,红烛就被这两位贼人一把推开,他们摩拳擦掌,相视一眼笑道:“这个长得也不错,性子够烈。”

    另一人笑道:“先来这个开胃小菜。”

    红烛倒在地上,看着向她走近的人,仓皇后退。

    “不要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

    那两位贼人像狸奴逗鼠一般逗弄红烛,不急不缓,及其可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宋攸宁愣在一旁,捏紧拳,眸中不自觉流下泪。

    眼见他们要上手扒红烛衣物,宋攸宁忙回过神,气得浑身发抖,握住酒盏尽数抛去。

    红烛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喊道:“公主!”

    宋攸宁眼眶微红,她要杀了那两个畜生!

    一个贼人一愣,头上早已流血,他随手一摸,然后气急败坏道:“贱人,老子不弄你,你不舒服是吧。”

    说完他便放开红烛,抬手便想撕扯宋攸宁衣物。

    谁知他还未抓住,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刺目耀眼,他慌忙遮住眼睛。

    再睁眼时便有一把剑直入他心间,他睁大眼,满脸不敢置信,尔后直直向后倒去。

    宋攸宁抽身而出,另一位贼人望着她,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妖、妖怪!”

    他连滚带爬跑走。

    门口还有正准备进来的贼人,满脸笑意,见了要跑走的人,还没开口嘲笑,便见大殿中央立着一把剑。

    剑上鲜血未干,其余处银白如霜,诡秘可怖。

    一道冰冷的女声对他说:“你再踏进一步,我就杀了你。”

    那贼人脸上笑意定住,眸中闪过惊恐,大叫道:“妖怪啊!”然后转身极快跑走。

    宋攸宁见无人再敢靠近,身上鲜血粘腻,心中恶心,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十分难受。

    她缓缓落下来,白光一闪,化为人形。

    乌发红唇的美人躺在地上,素白水衫曳地,裙角染上大片鲜血,连绣花鞋也似从血中淌过一般,在地上染成朵朵红莲。

    她起身,慢慢朝角落里的红烛走去,伸出手想要拉她,“没事了。”

    红烛却是惊恐看向她,和之前那些将她当成妖怪的贼人一般眼神。

    宋攸宁一愣,收回手,她望向殿内其他婢女,全都是惊恐一张脸。

    虽说情有可原,可宋攸宁还是很难受。

    她真的成了一个妖怪。

    她刚刚还杀了人。

    宋攸宁坐到椅子上,望见那双染了血的绣花鞋,发了疯似的踢下,缩起仅着了素袜的小脚,一个人静静望着宫外,眼眶红红的。

    -

    沈清言到长乐宫时,便觉这里安静得不像是造反时的场景。

    殿中倒下一位着陈国军服的士兵,婢女们缩在一起,满脸受了惊吓的恍惚神情。

    而宋攸宁,则双眸失神,愣愣地看向他。

    她眼眶微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泫然欲滴,裙角鲜血斑驳,一旁还有一双东倒西歪鲜血浸润的绣花鞋。

    沈清言心下微动,抬步向她走来,玄色衣诀翻飞,清俊挺拔。

    面如冠玉的公子走至她面前,宋攸宁红着眼望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沈清言看她半晌,终是抬手将她揽进怀中,娇娇小小一个,趴在他胸口痛哭,不断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来啊......”

    “抱歉。”

    宋攸宁双手抱住他,抽泣道:“只有你不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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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也不嫌弃你,摸摸我女儿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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