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们可以只去一个周末,就是坐飞机会比较辛苦。不过你还是先听听杜费其他曲子再决定吧,我家里有一张他的cd,过几天借给你。”

    “好啊,你已经搬家了?”

    “嗯,要过来看看么?”

    “当然要!”

    森川光的温柔和礼貌,让裴诗和夏承司对话时彻底暴躁了。

    她在盛夏集团前面下车,却刚好在旋转门前和夏承司彦玲等人会面。夏承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阶梯下方的黑色房车,但什么也没说,就只让彦玲和其他人在门口等候,和她进入电梯。

    周末的下午和夏承司单独乘坐电梯已经够奇怪了,长时间的沉默更让裴诗有些不自在。看着楼层数字一次次往上跳,裴诗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是有工作要做么?”

    这时电梯门打开,夏承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是做,是重做。”

    “重做?”

    一路小跑追进他的办公室,他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扔到桌面上:“这个合同修得很糟糕,重做。”

    “知道了,我会重新修一遍。”裴诗平静地接过文件,“还有什么工作要交代么?”

    夏承司翻了翻其他文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丈夫在柯氏集团的市场部工作。”

    “是的。”

    “柯氏没人开mercedes的黑色商务车。”

    裴诗有些怔忪。有好一会儿,她都以为自己是理解出了问题——夏承司从来没有跟她讨论过非公事的问题。

    “……送我来的人不是我的丈夫。”

    夏承司依然在看着文件,不时还拿着笔在上面修改:“裴秘书,你的私人生活我无权干涉。但你最好别让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工作。我们有合约,我不会解雇你,但你别忘记,盛夏的职位不止执行董事秘书一个。”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

    森川光和她听一场音乐会怎么乱七八糟了?还是说男人只要一看见女人从名贵的车里下来,就一定会联想到乱七八糟的事?

    裴诗握紧手中的文件,心里有气但又不好发作:“您是我的上司,如果觉得我不合适,可以随时直接降我的职。不需要和我商量,也不需要从我的私人生活上关心矫正我。工作方面的问题,我会注意的。”

    这一下,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尴尬了。夏承司翻了一页文件,在上面写了一些批注,冷冷地说:

    “你可以走了。”

    裴诗心里很不愉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办公室。

    她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夏承司看着文件出神了一阵,忽然把笔扔到桌子上,拿起电话拨通了特助的号码:“彦玲,晚上餐厅的订位帮我取消掉。你们回去吧。”

    “好的。不过少董,司机要留下来吗?”

    “不用。”

    夏承司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空荡荡公司里的灯,然后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把抽屉里的一叠文件拿了出来。

    *********

    全国音乐大赛初赛的结果很快公布了,裴曲和韩悦悦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比赛。复赛的时间刚一下来,夏承逸的生日也跟着到来。

    夜。

    夏氏庄园。

    亿万颗星球在恒星光芒的照耀下,变成了漫漫宇宙中闪烁的尘埃,在无边的夜空上动人地连成了一片银色的长河,辉映着庄园泳池附近的宴会现场。

    尽管温度降低没人游泳,院子里充满热带风情的蓬莱蕉也都凋零了,但夏承逸还是令人把所有池底的灯都打开,修建别致的泳池更是因此波光粼粼,把整个宴会现场一半照成金色,一半照成蓝色。穿着各式各样晚礼服的女子们都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年究竟是流行斑马纹还是复古长裙,是选择红金配的明艳还是红蓝配的青春,是嫁给真爱自己的普通上班族还是家境对等的花花公子。

    庄园里都是穿着修身长裙的明艳女子,站在泳池角落里的裴诗反倒显得十分不一样。她化着深黑的眼妆,头发抓乱了盘在脑后,身穿黑色长裤和黑色双排扣窄肩马甲,里面的衬衫领口翻起,袖子挽到手肘,一手拿着五线谱,一手插进裤兜,大排银色手镯漏在外面。这样的打扮让她显得高挑又冷漠,却意外地有一种相当吸引人的中性魅力。

    偶尔有年轻女孩路过,花痴地说“你好漂亮啊”,她也只是淡淡地笑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泳池中央的圆台。

    在那里等候的,是一个男大提琴手和三个女小提琴手。

    当时,夏娜在音乐厅那一句“现在的你,不过是在嫉妒我而已”点醒了裴诗。

    ——丹麦作曲家雅科比盖德的《嫉妒》!

    1925年,他为一部无声电影写了这一首探戈,从此一曲成名。这首曲子不仅满足了夏承逸一切挑剔的要求,即华丽又宏伟,即欢快又悲壮,甚至还有一种仿佛血红蔷薇逐渐胜放的艳丽妖娆感。

    她曾去音乐厅听过这首曲子的交响乐版,也曾和裴曲两个人单独合奏过,但前者需要大型管弦乐队条件不足,后者只有钢琴小提琴配合音色略显单薄,沧桑感又盖过了宏伟感。

    因此,她最后想出了这种四人组合。

    两个小提琴手穿着蜜色的长裙,另一个穿着拉丁舞式的斜边红裙。

    穿斜边红裙的自然就是韩悦悦,她一向最喜欢这种浓烈风格的曲子。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立刻就往前走了一步,展开了一段小提琴独奏。

    这段独奏经过裴诗一些细小的修改,着重强调每个转折部分。瞬间,悠扬的音乐有了一种时光被撕碎的悲壮感。

    原本乐队的作用只是演奏培养气氛,客人们只需要听着曲子自顾开心就可以,但这几个简短的音节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独奏结束后有几秒的停顿。

    人们还未从之前悲壮的气氛中走出来,三个小提琴手和大提琴手同时开始演奏《嫉妒》的高潮部分。大提琴手维持低音的稳定部分,三个小提琴手轮流演奏高音,有了之前略显忧伤的独奏,正式展开的音乐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宏大与奢华。

    不仅音乐动听,韩悦悦那一身红色拉丁裙也充满了探戈的风味,让在场不少人都随着音乐微微摇晃起身子。

    泳池旁边人最多的地方,夏承逸惊讶得睁大了眼。

    “哥,我不过随便说来刁难你,结果你还真找到了这种乐队……现在我相信了,这世上还真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不过让人做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夏承司喝了一口酒。

    泳池的角落。

    裴诗拿着卷起的曲谱,随着音乐打着节拍,朝韩悦悦露出肯定的眼神。她对音乐一向挑剔,尽管大家反应都很好,但她还是没法给这临时组建的乐队打高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夏家聚集在一起的三个公子,还是不能理解这三个人明明是兄弟,怎么差别会这么大。夏承杰一身保守的藏蓝色西装,领带系得中规中矩仿佛马上要去坐班;夏承逸头发抓得新潮又凌乱,戴着长坠子项链,本来长得就特别秀气居然还系着豹纹围脖……现在的男孩子果然越来越臭美了。

    当然,最英俊的还是夏承司。

    他穿了一身纯黑的西装,披着一件pony skin的黑色外衣,黑色白头的皮鞋刚好衬托袖口领口露出的白色衬衫。端着红酒杯子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他的目光和裴诗对上了,却懒得连脖子都没动一下,而是斜四十五度角转了转视线,用一种略显睥睨的凌厉眼神扫了她一下。

    那一瞬间,裴诗真有一种看见《gq style》封面拍摄现场的错觉。

    但是那种惊艳感很快被怒气取代。

    这几天夏承司没再责备过她的工作,但两人比以前还要机械的对话,简直比冷战还要让人难受。

    眼不见心不烦,裴诗转过脑袋继续留意乐队的演奏。

    没想到一回头,竟看见了不是很乐意见到的人。

    夏娜穿着金色礼服提着金色手袋,嘴唇指甲都是鲜艳的大红,大波浪卷发充满弹性。和她同行的是一身黑纱裙和细带黑色高跟鞋的源莎。源莎那条裙子设计得很妙,里面是斜边黑裙,外面却披着一层透明的及脚腕黑纱,走动时轻纱微摆,顿时让冷艳的黑色透露着少女的心机。

    但凡她们走过的地方,香水味迷倒一片男人。

    然而,源莎竟然在宴会刚开始时脚下就有些不稳。在经过裴诗身边时,她用微醉的语气说道:“你哥……他喜欢我。”

    夏娜瞥了一眼裴诗,视若无物地说:“源莎你醉了,跟我出去。一会儿让他看见你这个样子,会更讨厌你。”

    “他讨厌我?他才不讨厌我。”源莎摇摇手指头,“他喜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没拒绝我的吻。”

    “一个吻而已,那算不了什么。”

    “谁说的,你别瞧不起你哥。他可是夏承司啊,夏二公子啊。他虽然马上要变成穷光蛋了,但和柯泽那种渣男可不一样,他不会玩女人的。”

    夏娜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皱眉说:“你少拿柯泽说事。男人从来不会拒绝主动的女人,何况你长得还算漂亮,现在在场的女人你随便叫一个去给我个献吻,我打赌他都不会拒绝。”

    “是么?我们要不要打赌?”

    源莎眼神迷茫地看看四周,最终指了指裴诗:“喂,你,你去跟夏承司说,你要吻他,问他同不同意!”

    裴诗没理她。

    “喂,你不是夏承司的小秘么,我是他女朋友,这是命令啊。”她又等了一下,发现裴诗没理自己,又继续问道,“怎么,要我也付钱给你才干?”

    她作势就开始在手袋里翻东西,夏娜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源莎,你别闹了!”

    源莎还是不依不挠地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写了一排数字,然后在裴诗面前晃了晃:“怎么样?”

    裴诗嘴角有漠然的微笑:“源小姐,这点钱你是在打发要饭的么。”

    “你还嫌少?”源莎把支票揉成一团扔了,又重新写了个价,“如何,够了吧!”

    裴诗看了一眼支票,干脆不理她了。

    “好啊,夏家瞧不起我家就算了,你这小秘还敢瞧不起我?”源莎杏目圆瞪,直接在后面加了个零,“这样你还敢嫌少吗!”

    裴诗微微笑着,用手指在那排数字后又划了个圈。

    “好!本小姐有的是钱!”源莎加好零以后,指了指夏承司的方向,“你去问他,问了不管他亲没亲你,回来这支票都是你的!”

    泳池另一边。

    见裴诗朝这边走过来,夏承逸邪飞的狐狸眼眨了眨:“二哥,漂亮姐姐过来了。”

    自从夏承逸喜欢上了比他年长的某个女编辑,谁在他眼里都是漂亮姐姐。夏承司没理他,只是继续跟夏承杰讨论公司里的问题。

    “二哥,你和秘书姐姐一直都这样么?”

    夏承司这才搭理了小弟:“什么意思?”

    “穿衣服颜色款式都好配,平时是套装都算了,没想到连宴会装都一样啊。”夏承逸指了指某个方向,“你看,就像情侣装一样。”

    夏承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裴诗双手插在裤兜里,已走到他们的面前。她抬头看向夏承司,波澜不惊地问道:

    “夏先生,我可以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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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欧仁德拉克洛瓦(eugene delacroix 1798-1863年),继席里柯之后法国杰出的浪漫主义画家。有“浪漫主义的狮子”之称。他情感丰富,知识广博,有多方面的才能,他还擅长音乐,有较高的文学修养。

    注释(2):杜费(guillanme dufay,1400—1474),布艮第乐派代表作曲家,代表作《假使我的脸色苍白》。他采取了定旋律连用的方式,把一段圣歌旋律放在五个乐章中,创立了法国复调世俗歌曲,尚颂。

    第10章 第十乐章

    长得帅的男人往往不擅长调情,长得漂亮的女人往往不擅长家务,因为他们从来都不需要。

    *********

    这下在场的所有男士们都傻眼了,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了乐队奏出的探戈。

    数秒后,由夏承逸带头,大家都开始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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