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启万岁,万岁和郡主的意思,臣也明白,只是……”他停了一瞬,似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前次在北狄战场上,臣为了保郡主的中路军身涉险境,大家都当微臣已死,郡主仁义慈心,心里过不去才做出灵堂结亲之举,此般高义微臣铭感五内,只是婚姻之事不但要名正言顺,门当户对,还须得情投意合,陛下也知道,当初臣年少轻狂时,也曾经纠缠过郡主许多年,可郡主她却对微臣不曾有一分动心,可见微臣定然不是郡主心中佳婿之选,如今她感念微臣在北狄之战中的回护,一时冲动便欲委身下嫁,微臣却是唯恐她将来会后悔,到时我们成了怨侣事小,耽误了郡主的终身事大,故而臣切不敢接受郡主和陛下的好意,还请陛下也替臣劝一劝郡主,恩义不是情意,臣不需要她用一辈子的幸福来偿还什么。”说着,便俯身叩首,再不言语。

    他一番话出口,承平帝和苏有容二人均是一阵心酸,承平帝叹了口气言到:“仲康啊……其实你就没想过,其实踏雪她想要嫁给你,原因不是你想的这般……”他这么说着,凌逸云却只是伏地不起,承平帝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也先回去歇着吧。”

    二人这才行礼退出了后殿,走在初春和暖的阳光下,苏有容心里却是一片阴郁,刚想开言劝解她几句,却听后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赶过来,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小郡主李踏雪。

    苏有容看了看此处离后殿的距离,便知道她定然是躲在后殿里听了刚刚三人的对话,想是承平帝要让她自己听凌逸云表明心迹,让她高兴高兴,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苏有容暗道一声“不好”头皮一麻就想撤退,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就这么回避了,依他二人的性子,这婚事八成是又要起风波了,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对着李踏雪嘿嘿一笑:“郡主,好巧!”

    李踏雪却是连看都没看他,直接走向凌逸云:“不巧,是我厚颜无耻求了皇兄,想要在屏风后面看你怎么允这门婚事,却没想到……”

    苏有容看她表情,知道事情恐怕是又要坏,刚要上前解释,却不想一向坚毅自持如男儿的小郡主,居然双睫一眨,两行清泪就滚了下来:“仲康,是我惹了你,招你烦了是吧,是我冷酷无情,一再辜负你的心意,你心灰了,恨我了,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她这几句,说的凌逸云心如刀绞,赶紧摇了摇头:“郡主,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配不上你,况且……我刚刚也向陛下禀明了,你不要一时冲动,我之前做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用你来报偿什么,我……以前一直纠缠你,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平安顺遂,我就是远远看着你,也是欢喜的!”

    李踏雪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便破涕而笑:“原来是这样!”她一把抓住凌逸云的手,略提高了声音:“凌逸云,你口生生说一直喜欢我,我李踏雪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么?若是我对你无意,承了你的恩情我会用命还你,不是把自己给你!”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又抬手抹了抹眼泪:“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愿意跟你打机锋,就一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有,你就娶了我,我向你保证,自此一生一世,心里就你凌仲康一人,若是你厌了我,不想要我了,我也不多说,左右从今儿起不烦你就是了!”说完,眼圈一红,眼见是又要落泪,却强自忍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凌逸云。

    她这几句,按说是再好理解不过了,凌逸云却是愣愣的许久回不过神儿来,急的苏有容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大哥,人逢喜事变白痴了么?赶紧答应郡主啊!”

    凌逸云被他这么一拍,才反应过来,瞬时心就欢喜地像要跳出来,却在看到自己被她拉着的左手时犹豫了一瞬,李踏雪还没说话,苏有容先急了:

    “你磨叽啥啊,你还担心郡主嫌你脸丑手残么?”他说的直接,对面两人却是笑了,李踏雪轻轻拉起凌逸云的手,笑到:

    “我父王当年也是翩翩公子,在边关被沾了火油的流矢射伤了脸,半边脸颊都是伤疤,我却一直觉得,父王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子,你这点儿,比父王差的远着呢!”她咬了咬唇,又到:

    “大男人犹犹豫豫地好不爽快,你这手是耽误拿剑了还是耽误吃饭了,除了解腰带系纽子还有什么用?!大不了,今后日日我给你解!”她声音不大,旁边的苏有容却是着实惊了惊:

    “郡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李踏雪一时心急,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得脸色红红地就要逃,嘴里抓不住话儿随口说了一句:“不反悔了吧,我去跟皇兄说了……”却被凌逸云一把捉住,踏雪转身低头,羞涩地不敢看他,苏有容觉得自己这忙帮的差不多了,灯泡也当得够意思了,便笑着一拱手,转身向着宫外走去,没走出几步,却听到凌逸云的声音:

    “踏雪,这种事情,自是应该我去说……”

    苏有容回头看着他二人相携向着后殿走去,脸上便忍不住乐开了花儿,他拐了个弯儿,走到了翊盛城长长的甬道里,脑子里突然冒出前世听过的一句戏词,忍不住便哼了出来,荒腔走板的声音,却回荡出十分的欢喜:“愿天下有情人皆成姻眷,愿邦家从此后国泰民安~~~”

    第二日早朝,承平帝宣布开恩科为国家广选良才,同时也下了恩旨为安国郡主李踏雪赐婚,下降武威侯府二公子凌逸云,相对于这两桩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消息,册封宣威将军苏有容为兰陵侯的旨意倒是令人意外地很。

    旨意传到国公府时,如筝正闲坐着绣一个荷包,纳闷自家夫君好好的鸳鸯不要,非要自己拿银线绣上一对儿狼是什么意思?还特地说要分出雌雄,她又没见过狼,怎么分雌雄!

    正踌躇间,便听得自家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夏鱼慌慌张张跑进来,面带喜色: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小姐大喜了!”

    如筝被她说的摸不着头脑:“喜什么啊,怎么冒冒失失的,好好说。”

    “是!”夏鱼福了福:“恭喜小姐,咱们姑爷封侯了,小姐也封了侯夫人,老国公爷派人来叫小姐去二门下接圣旨呢。”

    如筝且惊且喜,看看身上,忙命夏鱼踏雪给自己更衣,匆匆赶到二门,听传旨太监宣读了圣旨。

    领旨谢恩,恍如梦幻,如筝只是凭多年侯府生活的本能对传旨太监陪着笑,打了赏,听着他说的吉祥话。

    喧嚣散去,如筝回到寒馥轩,看着桌上流光溢彩的五翟珠冠和下面的云肩通袖膝襕云蟒袍,一时回不过魂儿来,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却又稍纵即逝,蹙眉唤了一声:“夏鱼。”

    “嗳!”夏鱼喜滋滋地从门外跑进来,逗得如筝也微笑了:“刚刚传旨的公公说,你家姑爷封的是什么侯?”

    夏鱼笑道:“奴婢记着呢,是兰陵侯。”她欢喜地又念了一遍:“兰陵侯,小姐,多好听啊。”

    如筝心头巨震,两行清泪流下:“这封号,定是他自己求来的,兰陵侯,当真是……好听极了。”

    夏鱼见她笑里带泪,只当她是欢喜过头了:“小姐,依奴婢说,您赶紧穿戴起来吧,等侯爷回来看到您穿着命妇大装,也定会欢喜的。”

    如筝擦擦眼泪,笑到:“好,你叫环秀进来,一起给我梳妆吧。”

    夏鱼笑应着下去了,如筝轻抚着凤冠,喃喃自语:“兰陵崔氏……兰陵侯夫人……子渊,我何德何能,堪承你如此相待?”

    ☆、第259章 祸福(上)

    尘埃落定,新朝也正如它的年号一般慢慢走上了盛世承平的道路,进了春天,连因废太子叛乱提前的宵禁也回复了正常,苏有容封了侯,本该分家开府,但顾及着老国公和老太君舍不得,最后只是用了个权宜之法,他亲自上书求了恩旨,皇帝念在老国公年事已高,苏有容又年少,便特旨令国公府一府双挂敕造匾额,苏府便将将寒馥轩和劲节斋用围墙圈起,只留了个月亮门供日常请安传递消息之用,又将角门翻修,挂了“敕造兰陵侯府”的牌子。

    到了五月里小郡主李踏雪终于十里红妆嫁入了凌家,苏有容和如筝等人也借着这个因子,终于团聚了一次,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和惺惺相惜的手帕交们,在小郡主的婚宴上才算真正放下了一年来的颠沛和伤痛,痛痛快快乐了一次。

    李踏雪的婚事排场很大,虽然只是郡主下降,承平帝却以公主年幼,这是自己第一次嫁妹为由,钦赐了李踏雪公主銮驾,还颁下恩旨赐了郡主大婚这一天“满京同欢不禁夜”的殊荣。

    看到小郡主拜了天地亲,被凌逸云一根红绳牵进了凌府后宅,如筝一双杏眼也笑的弯了起来,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二人成亲的那日,婚宴结束,侥是凌朔风和苏有容着意替凌逸云挡了不少的酒,他依然是有些薄醉了,如筝随着众人进了洞房,笑了一阵子又退出来,刚说叫了自家夫君回府,却看他同凌朔风几人鬼鬼祟祟地冲女眷们一摆手,却是到洞房墙下听起了壁角。

    如筝忍不住失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摇头先到车上去等他,不多时,苏有容掀了帘子上车,如筝便嗔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苏侯爷,眼见今儿是真喝大了,堂堂国之重臣,弄得跟邻家稚童一般去听壁角,也亏难了叔罡表兄,这么高的个子,竟然能蜷缩在窗根底下,他不憋屈的慌么?”

    苏有容笑着接了她的茶,吃了一口长叹道:“今儿这府里没有什么侯爷将军,我们都是他的兄弟,咱们这几段姻缘,义兄这一路走的最苦,可结局倒是很甜,我们都真心替他高兴……”他微笑着摇摇头:“他此番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必是会十分珍惜的,更何况郡主她,又是那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小郡主此番的转变,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说:

    “筝儿,你知道郡主为何婉拒了陛下册封公主的旨意么?”他轻轻拉住如筝的手:“我们都觉得奇怪,倒是大哥自己心中很清楚,郡主要避的,只是我朝驸马不可任要职这个禁令,还有,她想要陪着大哥住在凌府里面……”

    他一言出口,如筝也是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对小郡主心生钦佩,刚要感叹一番,苏有容却是又笑了:“前次我就说过,郡主巾帼不让须眉,那天在宫里,她说以后要日日帮大哥解腰带,系纽子,今日倒是真做到了,只怕……”他摇了摇头,乐不可支地前仰后合了一番:“只怕大哥明日啊,是很难按凌家的规矩五更出房门,闻鸡起舞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郡主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如筝怎么不知他说的是何事,口里虽然嗔怪他轻狂,脸上却也是笑着的。

    不禁夜,很多京师的百姓都知道今天成亲的是北狄之战的功臣,纷纷应景放起了焰火,火树银花此起彼伏,看的如筝花了眼睛,笑弯了唇角。

    凌府,不远处的喧哗渐渐散去,从回雁关特地赶回来参加弟弟婚事的凌惊雷揉了揉因薄醉而微涨的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床边,成亲五载的发妻谢芸正在亲自帮他铺床,凌惊雷绕到她身侧,借着烛火打量着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容貌算不得十分美丽的妻子,在烛光下看着却是端庄柔雅,别有一番韵致。

    谢芸抬头看着自家夫君这样的眼神,心里却是一窒:她知道他喝了酒,心里就想着,许是酒的缘故吧……

    她低下头,忍不住又想起定亲那年,母亲特地将自己叫过去,说了凌家这门婚事的利弊,虽然身在江南,谢芸也知道京师凌家崔家和皇家纠缠不清的那一场公案,心里多少就有些犹豫了,思量再三,她还是求母亲带她去一趟凌家,母亲宠着她,便借着贺寿的因子,带她去了一趟京师,还算顺意,也见到了那人……

    再回了江南,谢芸就告诉母亲,自己愿意应下凌家的婚事……

    成亲五载,聚少离多,恐怕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百天吧?

    谢芸有过喟叹,也有过伤怀,却从不怨,更不悔,自己是知道他心有所属的,却执意要嫁过来,便该承受这些。

    想想当年下定决心时告诉自己的那个理由,谢芸到如今都会觉得面红耳赤,那是怎样的不知羞……

    她只是想着,这样好的一个男子,不该孤苦一生……

    只是自己,又怎么衬得起他!她心里一沉,压下心酸抬起头,还是那样柔柔地笑着,眼波沉静平和,又带着一丝倾慕。

    凌惊雷看着谢芸的眼睛,那里面的光五年来从未变过,一直就是这个会让他不自觉沉醉其中的样子。

    凌惊雷拉起谢芸的手,本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莫名带了一丝陌生感:“芸儿,今日又劳烦你了。”这么多客人,免不了她这个长嫂支应,便如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为他,为凌家付出的。

    谢芸笑着摇摇头:“夫君怎么这样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我去让丫鬟们准备热水……”她转身要走,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凄楚,咬了咬牙挑起一个笑容,回头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今次回来,几日走?”

    她这样简单的一句,却如细锥直刺凌惊雷的心,让他忍不住便起身将她拥在了怀里:“不走了。”

    谢芸身子绷得直直的,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凌惊雷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心里又是一酸,赶紧开口:“我说我不走了,以后都不离京了,昨儿陛下召我去,又说要调我回京任职,我应了,如今回雁关已经宁定,不管是兵部还是指挥使司,左右我是不离开你了,以后日日我都回家,回来陪着你……”

    谢芸抬起头,一向平和的脸上此时却是挂满了泪痕,哭的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夫君,你说真的?你不骗我?你不讨厌我了……你愿意看我了么?”她乍闻喜讯,心里如狂风暴雨一般,这几年来给自己订的禁令已经浑然抛诸脑后,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遍的问题,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

    凌惊雷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叹道:“傻姑娘,我何时说过讨厌你,我又怎么会不爱看你?你是我的发妻啊……”

    谢芸自在他怀里哭到哽咽,勉强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心都冷了……你日日在回雁关,不是为了躲我么?我厚颜无耻地上赶着嫁给你,我哪里都不如她……”

    她素日里温柔隐忍,一颦一笑都堪称世家命妇典范,凌惊雷何曾见她如此失态,一时也是慌了手脚,手足无措地拽了袖子给她拭泪:“好,好芸儿,别哭了,你这是想差到哪儿去了!我这五年在回雁关,一是替陛下盯着顾家,二来,我俩以前的事情……她毕竟是宫妃,我怎么也得避一避皇家的忌讳!她已嫁,我已娶,若是心里还藕断丝连,非但对不起陛下,也是辱没了她,更是辜负了你,我怎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谢芸听他这样慌乱地说完,才明白自己这五年究竟是错会了多少事情,忍不住想哭又想笑,纠结了一番,终于还是笑了:“我就是这样啊,貌丑人笨,不过如今你想要反悔可是晚了!”

    凌惊雷看她笑了,才放下心,又觉得她这样娇花带雨,梨涡浅笑的样子,说不出的诱人,索性也不顾别的,直接抱了她扔在床上:

    “我倒是不会反悔,我就怕你反悔呢!保险起见,我看还是早点要个孩子,把你牢牢拴在我凌家院子里才是!”

    凌家今日很热闹,也很欢喜,便如这承平年间的京师,处处散发着欣欣向荣的气氛。

    忙完了小郡主的婚事,如筝总算是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了想自己的事,忍不住又想到了吴氏那包药粉,正琢磨着该找个时间去趟仁信堂,没先到叶济世倒是先来了苏府拜访。

    给如筝把了平安脉,又改了改调理的方子,叶济世拿了那包药粉放在桌上,说到:“苏夫人,这药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也没什么效用,不过是些寻常的补药,在下想着,也不过是内宅妇人想子嗣想的狠了,便杜撰出来聊以□罢了,在下还是劝夫人不要用,若是定要用,也不要多用,毕竟补药,多服无益!”

    如筝听他这么说,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也忍不住略感失望,却还是笑到:“既然先生不让我用,我自然是不会用的,我的身体都是先生调理好的,我只信先生一人。”叶济世笑着道了声“不敢”便要告辞,如筝想到了三房的事情,一时感慨便向叶济世问询了一番,叶济世却说是要号脉,如筝怕勾起三老爷的伤心事,便对叶济世直言,叶济世略沉吟了一阵,便说至少要能看到脉案才好用药,如筝无奈之下让他稍等,自己到了三房院子里向程氏直言了,本来还怕她怪罪,不想程氏却是感激地几乎落泪,一再谢了她惦念,回卧房便拿了一张脉案出来,又要同她一起去见叶济世,如筝才知道,她对三老爷的病情从来都是这般上心。

    如筝陪程夫人见了叶济世,叶神医拿着脉案沉吟良久,言到:“办法是有,不过也要病人自己按时用药才行……”程氏夫人略一迟疑,如筝便明白她是忧虑什么,当下便笑到:

    “三叔母您也太直性了,便骗骗三叔,就说是换季的补药,喝一阵子就说是清火的凉药,再喝到秋,又说是换季的补药,左右瞒着他把药用了就是!”

    一句话惹得程氏失笑,直骂她鬼灵精,叶济世到说这药本来也不用日日都用,倒是可行,程氏这才千恩万谢领了方子,自此日日撒娇耍赖,骗着自家夫君咽下苦药却是后话不提。

    ☆、第260章 祸福(中)

    入了五月底,阖府就在准备着老太君的寿辰,如筝一边忙叨着,一边还不忘用叶济世的方子,没想到自己的喜讯还没到,崔府倒是先传了霜璟有喜的消息,没几日李钱根又自己入府来送账本,却是浣纱也有了!如筝为她们高兴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这些手帕交,除了晚嫁的小郡主,如今都当了娘,她又如何不急!六月初一,吴氏又来了一趟,问她求子的药用没用,如筝唬她都用了,吴氏便笑着又留下一包,如筝便如第一包一样,扔进了柜子底层,还是日日喝着叶济世开的苦药,盼着这个月的月信千万别来。

    到了六月初,如筝日日盼着别来的月信还是如往日一般准时光临,闷得她恨不得摔盆砸碗,又惹了苏有容一顿笑,仔细宽慰了几句才稍稍缓解了。

    到了六月中,老太君的寿辰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在阖府等着为老太君祝寿这个当口上,六月十六,如往日一般去上了早朝的苏家父子归来,却带回了惊天的消息。

    苏有容一阵风似得卷进寒馥轩的时候,如筝还在看着丫鬟们换帐子,看着自家夫君脸上沉肃的表情,她也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赶紧迎上去一边伸手要给他脱官服一边问到:“子渊,怎么了?”

    苏有容却是轻轻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筝儿,赶紧准备起来,把这院子里颜色太鲜亮的东西收一收,素服用的布也备下,别声张也先别缝……”他叹了口气,眼里便浮起一丝伤感:“太上皇他老人家,怕是不好了……如今陛下也正伤痛着,我稍后还要到宫里守着去,你们早些准备!”

    他一言出口,如筝心也是猛地一沉:“怎么说,郡主成亲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明德帝缠绵病榻多年,明德末年又连遭变故,身体便是每况愈下,但自传位承平帝以来,一直安心颐养着,倒是好了许多,如今乍闻凶信,倒是让如筝措手不及了。

    即便是措手不及,也要强按捺着准备起来,苏有容匆匆走后,如筝便指挥着丫鬟们将一切准备停当,又到了主院去帮老太君忙碌了,两府刚刚安排布置下,便收了宫里的信儿,明德帝没能闯过这一关,还是龙驭宾天了……

    承平帝在大行皇帝寝宫痛哭了一番,强支撑着出来下旨举国齐哀,一时间,京师便成了素山银海,家家户户都摘下了鲜艳的装饰,换了白绫白绢,朝臣们也都换了孝服,传信的使者八百里加急,将凶信报到各个驿站,传遍大盛全境。

    承平帝在宝和殿发下圣旨,又回到中极殿,先到配殿招了太医问过伤心昏厥的凌太后现下的情形,又回到中极殿大行皇帝的寝殿,看着周围伏地哀哭的宫女太监,微微皱了眉头,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到到明德帝遗体旁跪下,看着自家父皇那张熟悉苍老的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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