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会儿,”她说话很费力,几乎没有声音,“我再睡睡……”

    他还以为她又要问袁深的情况,结果竟是这样孩子气的一句话,他失笑,心也随着柔和笑容彻底软了一块,所以他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头,直到盖上她眼帘:“睡吧,我等你。”

    阳一一的这“一会儿”就又是从清晨睡到日暮。

    等他接过阿谦第三次送来的保温桶的时候,她才又复悠悠醒转。

    纪离调了病床让她坐起来,任她自己接过粥抱在怀里,一口口喝着,热气腾腾的粥香后,是她苍白瘦削却镇定独立的面容。

    他靠坐在沙发上,耐心等着她喝完半桶粥,又由护士陪着去了洗手间回来,重新躺回病床对上他如沉寂了千年的苍茫视线,微微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容,唤了他一声:“纪总。”

    纪离眯了眯眼,她上次这样叫他是什么时候,在记忆里竟然有些模糊了。

    他的不动声色,让她抿了抿嘴唇后,才继续开门见山地向下说:“我到现在都不认为你爱我。”

    纪离眼神冰凉的如正月初一单薄穿透寒雾的月光,隐藏着无尽暗夜里的危险,然后才是漫长的嘲讽,他依旧没有说话,听她虽无力却清晰地继续道:“即使你如今这样无私又耐心……在我看来,都是因为不甘。你有野心,怕失败,也很少失败,所以固执地想证明着什么……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并去仔细想一想,你不能再接受如今的我,如我同样没办法回到你身边,所以你现在的守候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纪离听完笑了,温柔如春水涟漪的一笑,在薄唇边缓缓荡开,他摘下眼镜,摁摁眉心,清浅地说了三个字:“白眼狼。”

    阳一一胸口像是缓缓插入一根牛毛针,酥酥麻麻的,却如何也是不适的感觉,她垂首:“就当我的确是吧……当你打开我那扇久闭的门的时候,你的坏也变成好,潮水般涌进来。如今,那扇门被封死了,彻底的,此生不可能重开。”

    “袁深也没办法敲开吗?”纪离没再戴眼镜,就这样用那双她如何也不相信是近视的清明双眼看着她,在她被残忍刺痛的时候,更进一步地问,“还是他已经在里面了?”

    阳一一沉沉地呼吸几口,双眸通红,随后却又复安静垂首,良久,慢慢摇摇头,忽然平平缓缓地说:“纪离,你知道吗?以前我老觉得上天对我不公平,我没有健全的家庭,我的亲人不是狠毒阴险,就是又笨又蠢。我觉得世上谁都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不能拯救我于水火,除了我自己。所以我拼尽全力,怀揣着对整个世界的敌意,与对所有人的仇恨,顽强地活着,因为我只想看老天……欠了我这么多的老天,如何还我一个大的作为补偿……”

    说到此处,她温柔又不带一点情意的眼神含笑看向眉间微蹙的纪离,又轻声继续,“这种情绪在发现你的欺骗后达到巅峰,因为虽然在你身边再怎么痛苦,我也曾经以为那苦涩又深沉的爱情是老天给我的回报。当我发现居然是他欠我越来越多的时候,我痛不欲生。我在演艺圈拼命奋斗,傻傻地去刺激你,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袁深……他对我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良善过,可在他身边许久以后,我竟也不自觉有了最单纯的快乐。我又开始想,或许他是老天给我的厚报,可现在老天连他也带走了……我从此也再不期待什么回报。”

    阳一一吸吸鼻子,酸涩的眼睛望向天花板,笑了笑,手背掩在唇边,想了些许才说,“这次的痛苦,比上次发现你欺骗我更甚……但是,我突然,就那么突然地发现,其实老天并没有亏待我,他给了我天下无双的美貌,他给了我傲立于人的身材,他给了我动人心魄的歌喉,他给了我出众的智慧,演艺圈至高的地位……这几样,也许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得全,他全赐给我了,我还奢求什么厚报呢?大概人总是这样,固执追寻没有得到的,看不到已经拥有的……所有痛苦都源于此。”

    纪离静了会儿,才漠漠地问:“你给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告诉我你突然悟道了?”

    “是啊,悟道了,”阳一一笑笑,漆黑的眼眸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纪离,放手吧。有些事实我们不能不承认的……”

    “所以我应该早早认清,再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纪离浅笑着反问。

    阳一一慢慢垂下头:“我其实很感激你,以前也好,现在也好……”

    “阳一一,袁深倒真是厉害,真把你变成了一个圣母,”纪离慢条斯理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手撑上床沿,俯视着她,“你感激我?感激我把你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感激我让你怀着一个莫名其妙死去的男人的孩子,这个男人的父母家人知情后也对你不闻不问,却可能逼着你冥婚?你真是让我长、见、识。”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重,在阳一一惊愕的眼神里,他退后一步,烦躁地松了松领口,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般,慢慢一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悟道了?”

    阳一一还沉浸在“冥婚”两个字的巨大震撼里,突然听到他这一问,才怔怔望向他。

    那双好看的眼睛稍稍眯起:“你认为我现在陪着你做这些可笑的好事是因为我想挽留你回我身边?”纪离慢慢地摇了摇头,“只是忏悔。我忏悔于过往对你的所作所为上,等到赎完罪,了结了你这些破事,我会出家。”

    阳一一瞪大了双眼,他像是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又俯低身子,揉揉她的头发,纤长的食指从她眉心一直暧昧地滑到鼻尖:“小十一,你让我看破了红尘,可怎么办呢?”

    说完,他唇角的笑容敛得一干二净,起身,毫无留恋般大步往病房门口走去。

    在他手触到门锁的一霎,阳一一才回过神,嘶哑又微弱地怒喊道:“我不要你的赎罪,你滚蛋!”

    纪离望着手上的门锁,清清凉凉地笑笑,声音柔柔如春潮,“正在滚。”

    说完,他开门出去,再轻轻将门带上。

    留阳一一在病房内,抱紧胸前的被子,心中充塞着酸涩纠结的情绪,欲哭无泪。

    等喊来护士放好了床,她睁着眼睛到夜深人静之时,眼泪才后知后觉地从干涩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大滴大滴的,浸湿了半边枕头。

    她一边压抑地抽噎,一边将自己环紧,之后她拿起床头的固定电话,拨了一个虽然从不愿意打,却记得很熟的号码,接通后哽咽着说:“是我,十一……陈伯,我找阳祎……好,那你把电话转给他吧……”

    等到约一分钟后,电话那头那个苍老又不敢确信的声音迟疑响起,阳一一差点哭泣出声:“父亲……”

    一天之后,阳老爷来接阳一一,再陪她一起去袁家谈判。

    阳一一枕在他腿上,感觉到裤子下面那干瘪的肌肉,她又有些想哭。

    而阳老爷爱怜地抚着她在这次打击后有些干枯了的头发,看着这个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孩子——这个他有着最特殊感情的女儿,沉寂许久后才愤愤地说:“我倒要看看袁家还敢怎么欺负你。等会儿到袁家,你不要开口,我来和他们谈。”

    阳一一默然不语,只是手扶着他膝盖,长长地阖上双眼。

    看她不答应,阳老爷便有些生气,“不许胡闹,我绝对不会允许。”

    “父亲,你知道我性子,”阳一一这才仰过脸,冲他笑了笑,“好啦,安心,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呢?”说完更是抚抚肚子,“用孩子保证。”

    “说到孩子,你前天闹的那一出还不够吗?”前座的阳祎严肃开口,“你要真爱这个孩子,就该老实地接受我们的保护,安心躺着保胎。”

    “可是葬礼不等人啊,我和孩子怎么能缺席他的葬礼?”阳一一眨了眨眼睛,而且他们的保护就是让袁深和她彻底没有任何关系,她如何肯?

    阳老爷冷冷看了看她肚子:“我不喜欢这个孩子。”

    “沾上袁家的一切,您都不喜欢。”阳一一顶嘴。

    阳老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阳祎正准备开口,却被阳一一料准抢先:“桑倚天是不是快回来了,大哥你最近心情看上去真不错。”

    阳老爷虽然没见过桑倚天,但也出于本能地不屑与不喜欢,于是又哼了一声。

    阳祎也沉默下去,任司机将车直直开到了袁家大宅的院子里,才下车,先扶着阳老爷下来,再将手机械地递给阳一一。

    袁家门口挂着黑纱,放了花圈,阳一一尽量保持平静,目不斜视,挽着阳祎的手,跟在拄着拐杖的阳老爷身后进入袁宅。

    第七十九章 虎穴

    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得袁宅,前厅被布置成小小的灵堂,此时袁家的管家驻足,不卑不亢地说:“请客人为少爷上炷香。”

    阳一一垂眸,不愿意见到一切会触发她悲痛情绪的东西,阳老爷威严地抿唇停了片刻,才对阳祎使了个眼色,阳祎心领神会上前,接过想,三拜之后插在了香炉里。

    管家于是又领他们继续前行。

    偌大的袁家此时安静非常,只能隐约听见袁倩在花园打电话的声音,随着风断断续续能听见是在沟通葬礼事宜,可这更显得这豪华的房子空落非常,管家解释说老爷陪夫人在楼上休息,让他们稍等。

    阳老爷从未受过此等怠慢,当时就要发作,被阳一一牵牵袖子,压低声音道:“如果是他们到我们家,怕你更是慢待。”

    阳老爷对阳一一重新认自己这个父亲感到欣慰又满足,所以陪着这个苦命的女儿损些面子倒也不显得特别严重了,所以拍拍她手,牵着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阳一一此时才觉得手颤的厉害,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会儿袁倩打完电话,进来见到他们就是大怒,直直冲管家发火:“你是怎么回事?门都看不好了吗?”

    管家稍稍弯腰:“二小姐,是老爷吩咐的,说阳家来人,一定要迎进来。”

    袁倩满是恨意的目光瞪向阳一一:“我们不来找你,你倒自己来了,怎么?想凭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我们什么?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大可死了这条心!”说完又盯着她肚子不屑地嗤了声:“谁知道你怀的是不是我哥的孩子。”

    阳老爷顿时大怒,双眸微眯:“真不知袁家的家教竟是如此!”

    袁倩立马反唇相讥:“你自己教出来的女儿也不咋地,也没结婚就挺上了肚子。”

    “倩儿!”此时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袁倩倒真是有些怵袁鼎钧,所以面色一僵,起身走开了。

    袁鼎钧护着袁夫人从楼上下来,看见阳老爷立马拱手抱拳:“对不起阳兄,是小弟家教不严,太过宠纵小女,冲撞之处还请阳兄见谅。”

    阳老爷轻轻一哼,待袁鼎钧又为自己迟来再三道歉之后,才不痛不痒的说:“罢了,我们阳袁两家自在这m市生根起源便是水火不容,要不是为了女儿的事,我也不想来惹鼎钧你心烦。不必耽误时间扯那些虚的,我就只问,你们对我女儿是什么态度?她现在怀着你们儿子的遗留下来的种,你们不闻不问是不是显得不太道地?”

    袁倩听完又远远嘟囔了一句,袁夫人则直直看着阳一一的肚子,视线如糖丝,黏住不放。她这如久渴之人忽逢甘泉的眼神倒是让阳一一不太自在,也暗暗明白,在她的事上,眼前的一家三口分歧颇大,所以才干脆暂时把她晾在了一边。

    袁鼎钧听到阳老爷的质问,稍稍皱了眉,更多的或许也是注意到袁夫人的反应,于是拍了拍她手,在袁夫人露出苦痛又无奈的神情的时候,才有礼地对阳老爷说:“阳兄,在令爱的事上,我是这样考虑的,其实并非我们认为令爱肚中并非犬子的骨血,也不是对令爱身份有所顾虑,更多的是想,也许我们不闻不问才是对令爱更好的保护,以免影响令爱前途,阳兄您认为呢?”

    阳老爷露出满意神色,这本来也是他的目的,虽然知道袁鼎钧所说的顾虑并非全是真的,但如果达成这样的共识真是再好不过,他此行所走的“过场”也算走完。所以只轻轻“呵”了一声:“十来年不见,鼎钧你倒是明礼了很多。不过你也该明白,不是你们挑剔我们,主动权也不在你们手上,而是我们阳家不愿意自己女儿跟你们有任何牵连。行了,不多打扰你们伤感,我们这就告辞了。哦,还有一点,我女儿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留是舍,留下来以后又跟谁姓,放哪儿养,也跟你们没有半分关系,鼎钧你要谨记,更要好好安抚弟妹。”

    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浑身颤抖的袁夫人,阳老爷就准备拄着拐杖起身,却被阳一一拖住,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阳一一,又望向阳祎,想让他说什么让这件事铁板钉钉,彻底绝了阳一一那些荒唐的念头。

    可阳一一却固执地扬起下巴,对袁鼎钧说:“袁叔叔,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谈什么谈!”阳老爷喝住阳一一,希望凭自己多年的威严吓住她,却不防阳一一早就已经不怕他了,所以只冲他淡淡一笑,便依旧缓缓站起身,看着袁鼎钧追问了句:“可以吗?”

    袁鼎钧暗藏锋锐的眸光在阳一一面上停留片刻后,才颔首:“好。”

    随后袁鼎钧将阳一一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门关上,招呼她坐下后,目光也仿佛不受控制地在她依旧平坦的腹上流转片刻,隐约轻叹一声才开口:“阳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想和您谈笔交易。”阳一一定定心神,徐徐说道,“我想进袁家,以袁深……妻子的身份,和他遗腹子母亲的身份。”

    “阳小姐……”她想找他商量的事情,袁鼎钧其实之前也猜到了大概,但她这样直勾勾地说出来,倒有些出乎他预料。微微一笑,他道:“您所说的,您父亲大概首先就不会同意。”

    “他拿我没有办法,”阳一一抬眸望向袁鼎钧慢慢勾起唇角,“我知道其实您方才在楼下所说的并非真的,袁倩首先就表达了对我肚子里孩子的质疑,而您也不喜欢我出身阳家的身份以及曾经作为演员的过往,所以权衡再三,决定干脆静观其变,看我会拿这个孩子怎么办。也或许,从那天我去看袁深时的反应,您赌我应该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所以更是无可担忧。您的确不愧一家之主,十分理智,不愿再为我怀孕这个意外再旁生枝节,令阳、袁良家关系雪上加霜,毕竟袁家现在自己的家务事就已经让您头疼万分了。”

    袁鼎钧眸中滑过深藏的赞赏,坦言道:“其实我夫人知道此事后,的确是哭闹着说要将你迎回家里,说至少也算完成深儿的遗愿,何况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既然阳小姐想的那么清楚我拒绝的缘由,为何还来强人所难呢?”

    “我还没有说完,”阳一一再度垂眸,仿佛视野越小,安全感就越多,她蜷了蜷手指,才苍凉地笑笑,“袁叔叔您不打算为袁深报仇吗?”

    “……他的死是意外。”

    阳一一垂着头,因而也没看到袁鼎钧脸上绷不住的恨意与隐忍,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她早就认定一切。摇了摇头,她沉声说:“我不信你们肯这样放过那个人。那天你们的话,对袁深因为我回到袁家的痛悔让我明白,杀他的人,很可能是袁家内部的人。我知道,袁深的死,得利的人太多太杂,您暂时还没有头绪,甚至有可能事情也超出了您的掌控。但或许当我带着孩子住进袁家,便能让这个本来安心的这个人再度警惕起来露出马脚。”

    袁鼎钧默然许久后,终于不再掩饰,只摇了摇头:“孩子,这样你会更危险的。我不希望你再出事,尤其你还有他留下的骨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阳一一摇摇头,“至少在我的世界里,我不能纵容自己对害了他和害了我的仇人无所作为。不过我也明白袁叔叔您的顾忌,我也不愿拖着孩子一起冒险。因此在生下它之前,我不会回来。这点很好解释,就说是你们对胎儿的血统存怀疑态度。等到生下来做了dna检测,我再进袁家,孩子就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寄养,您说呢?”

    “这样是再好不过……”

    “我父亲那里,我会去说通。也许两家的和谐反而更能看出谁在作乱。”

    阳一一的话打消了袁鼎钧最后的顾忌,而他对阳一一的欣赏也在逐渐增加,爽快地笑了笑,他说:“两家的恩怨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没办法轻易一笔勾销,但我感激你的思虑周全和为深儿做的一切……”停了停,他突然回忆起什么,便又问道:“最开始你说这是个交易……”

    阳一一颔首:“对,交易,因为抓到这个幕后凶手之后,我要自由。”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袁鼎钧,“请您不要误会,倒不是因为我对袁深的感情不够深。只是,我实在不喜欢深门大户的复杂生活……”

    “我理解你,”袁鼎钧想起自己最初的斗志满满和以算计为乐,到现在失子之后的疲惫,摇了摇头,“也答应你,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将你绑住。”

    “还有孩子我也会带走。”阳一一再补充了一句。

    袁鼎钧又笑了:“只要你允许我们老两口偶尔去看看孩子就行。”

    “我会常带它回来看你们的,”阳一一恬静微笑,“谢谢袁叔叔您肯陪我赌这一把。”

    “应该是我谢你啊,最开始我也觉得深儿爱错了人,如今再看,却觉得并非那样,”袁鼎钧说到此,轻轻一笑,“罢了,不说了,之前在医院知道你胎并不算稳,今天便不再说了,我将我联系方式给你,有事再联系。”

    “好。”阳一一也起身,“葬礼的时候请一定通知我,让我远远看看也好。”

    “嗯。”袁鼎钧带着她下楼,在将她和因为担心已经等的颇不耐烦阳老爷一起往门口送。

    在前厅的时候,阳一一停下步子,回首望着袁深的黑白照片。

    他的确是不爱笑的,但气质高华清冷如王子,五官英俊的更似童话里的人物,阳一一望着他深邃又藏着浅浅忧伤的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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