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此景,白洛水忍着心中波澜,道:“你...可还有事?”

    “徒儿,想问师父,几句话。”叶凉道。

    “问吧。”

    白洛水心中起伏不定的平静而语。

    “师父,可还记得,与徒儿之事。”叶凉道。

    “洛水,曾负伤,以前的事,她忘了许多了。”颜澈替其言道。

    “一点,亦记不住了么?”叶凉道。

    “或许吧。”

    白洛水模棱两可。

    “那师父,可听说过一句话。”叶凉道:“三生殿外,琴音缈缈,等人归;虚清神洲,古城之地,以命救。”

    未...

    白洛水喉间生涩:“未曾听过。”

    “那师父,可曾记得,百载前,你那护徒之举。”叶凉道。

    “此事,颜澈已与为师说过了。”白洛水粉唇轻启。

    呵...所以,你是想说,你都忘了么?

    叶凉心中悲凉,倔强再问:“师父,可还记得,洛水门东脉之地,有着一间俯瞰山景的古屋?”

    在那里,还以为梦中的他,于她一吻定情。

    “忘了。”

    白洛水忍着自己,不去回忆那一日的场景。

    又...忘了...

    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笑意,叶凉看着那低垂着螓首,自顾自磨着桃花瓣,似不愿又似不敢看他的白洛水,心头忽然一动。

    而后,他踏步走至石桌前,取出一杯瓷杯,倒上半杯清酒后。

    他取过一片花瓣,放于那酒杯之中,令其漂浮于水面后,推过那酒杯,道:“那它呢?可又记得?”

    它...?

    白洛水凝望着那石桌之上的桃花瓣,琉璃清眸微颤,识海之中一句话浮忆而起:三生结亲酒,一滴心尖血,此生不负。灼灼桃花林,许卿玫瑰海,余生...

    共赏。

    她心头呢喃着,点点揪心之疼,蔓延而开:凉儿,你能不能不要再‘逼’为师了,为师真的快撑不住了...

    瞒你,真的好难...好难...

    她好想,好想现在就不顾那所谓大局,不顾那所谓真相,不顾那一切的一切,告诉叶凉,她并未失忆,并未...

    忘记他!

    “洛水,你必须撑持住。”

    颜澈似是明其心于崩溃边缘,传音道:“你需当明白,一旦,你于叶凉说出真相,那么一切努力,必付之一炬。”

    “毕竟,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去为他涉险,去为他...待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的确,这世间,大多数男子,如果可能,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来替他冒险、承担危险,更不可能,让他的女人为了他待于另一名男子身边。

    纵使,她有自保的能力,纵使,她不会献身、不会如何种种...他们,亦绝不愿。

    这一切,不仅仅关乎爱,亦关乎男人的自尊,关乎太多太多。因此,他们绝不会允许,她们为他们而受伤、陷入险境,亦绝不会舍得,她们离开他们的身边。

    “这一切,我又何尝不知...”白洛水内心痛苦:“可是,让我瞒他,当真...”

    “就算如此,你亦必须瞒着,你应当知道,叶凉的性子。”

    颜澈传音道:“此事,或许别人都还有一缕希望,但叶凉,难!”

    要知道,叶凉非但是与众男子一般的心绪,他还有着更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帝族之血,以及那帝子的傲骨。

    这般,其又怎可能,能够忍受这一切?

    想及此,颜澈忍不住道:“洛水,我明白你心,知晓你的不易,可你需得明白...”

    “一旦说出,那后果,实在太...唉...”

    在他看来,叶凉的性子、帝子傲骨,以注定了其不能允这一切,再加上叶凉又知道,白洛水于擎皇宫内‘中毒’,或被叶擎天谋夺之事。

    如此种种,颜澈断定,叶凉若知晓,那必定会让他、琴沁与白洛水,放弃这费劲心血,所布下的局,而不让白洛水再待擎皇宫,再待叶擎天身边。

    并选择自己另寻他法,查寻真相,抗起一切。

    如此一来,白洛水或暂时安全,但他们之前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同时由于计划暴露,他们极可能会被叶擎天,以及那些谋害叶帝叶南天的神秘人盯上。

    到时,他们往后行事,必会更难。

    若是再猜测的更糟糕一些,假如叶擎天以及那些神秘人趁此发难,那尚未准备完全的他们,必将损失惨重。

    所以,这一说,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叶凉不能稳住,那便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颜澈...”

    白洛水琉璃美眸,波澜深藏:“如果,未有当初叶凉的生死之劫,如果凉儿在上洛水门的那一天,便告诉我真相...”

    “那该多好。”

    那样,她便不会有今日,违心之痛、问心之疼。

    “唉...”

    颜澈感慨:“怪只怪,你与叶凉,虽皆聪明绝世,可却都有性子上的缺处,你的缺处是他,而他的缺处,却是你,是执拗,是傲骨...”

    “是太多太多,或好或坏的缺处...”

    他道:“总之,这一切脾性,你与他都改不了,所以,注定眼前之局。”

    人性已定,极难更改,就似那一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般。

    毕竟,若轻易可改,叶凉上一世怎会陨,这一世,又怎会还要历尽困苦,才得以慢慢成长。

    若轻易可改,他又怎会等上白洛水百载,白洛水的心中依旧只有叶凉?

    “洛水。”

    颜澈看向白洛水,传音道:“如今,弓,我们已经开了,回不了头了,我们只能走下去了。你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便能助你查出真相。”

    “到时,我再陪你,将一切都告诉他,我相信...”

    他肃然道:“叶凉他能了解你的用心良苦的。”

    其实,他又何尝不心疼白洛水,不想说出真相,可是既已卷入这漩涡,在彻底脱身前,只能越卷越深,深到纵使是他,是白洛水都难以幸免。

    “或许,只有这般了吧。”白洛水有些失神。

    “唉...”

    颜澈凝看着她,心中怜惜:“这世间,能够影响你到此等地步的,终究只有他了。”

    他清楚,若是以前的白洛水,亦或对象是旁人,那白洛水哪会忧虑、挣扎乃至痛苦那般多,她必然早就想直言便直言,不想言便不言了。

    因为,是叶凉。

    所以,她变得有所顾虑,顾虑叶凉,顾虑叶族真相、顾虑叶帝,乃至顾虑那叶凉所在乎,且共参此事的琴沁...

    顾虑这一切与叶凉相关的人、事。

    落(洛)水终究困于叶中,难逃于情、难静于心...

    “凉儿...”

    白洛水美眸微垂,低望着那石桌桃花瓣:对不起,为师,终究又骗了你,就似...

    百载前,佛前那般...

    骗了你...

    心语于此,白洛水轻抬螓首,望向那一直凝视着她,似等待着她答案的叶凉,艰难的再启粉唇,道:“不记得。”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三字,于她来说,是有多难吐出。

    又或只有天知晓,这因各种因缘巧合而造成的,必须暂时瞒他真相的事,对素来性子清直,清骨于心的白洛水,是有...

    多痛苦。

    “咚...”

    叶凉并不知晓白洛水心中的痛苦挣扎,他听得的,只是,她那一语‘不记得’,那一语碎心之言。

    “我明白了,你真的都忘了...都忘了...”

    叶凉微扬首,任凭那黑眸腾雾。

    白洛水看得他那悲戚模样,柔心再揪:凉儿,为师...

    岂敢忘...

    “师父...”

    叶凉扬首闭眸,静站了良久,忽然道:“你知道么...”

    “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这般一句话:若有一天,你孤寂行于深渊之时,我拉不出你,那我便与你在深渊里共行。”

    他依旧仰面,任凭煦阳铺洒于面:“一直以来,我牢牢记着这句话,我相信,她...”

    “亦永远会记得。”

    记得...为师,当然记得!

    白洛水心中腾泪,她犹记得,百载前,叶凉被人污蔑,似将成八方之敌,为众人背离时,她便是第一个,站出来,信任他,陪伴他,并言了此语之人。

    最终,这不顾流言蜚语,八方指责的她,带着他走出了那一段深渊,清了他的罪名。

    如今言语再复,她怎能不记得她所言之语。

    “可是现在...”

    叶凉那仰面的白皙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道:“我知道...”

    “她终究,要食言了...”

    他眼角溢散泪水,呢喃重复:“要食言了...”

    咚...

    柔心不住震颤,白洛水那死死苦撑的一切,似是在此时被他一语击的粉碎,击的她心头苦涩:凉儿,为师...

    真的不应该见你,不应该见你...

    她知道,她输了,输的很彻底...输的强撑的底气尽丧,输的失去冷静,只想不惜一切,告诉他想知道的真相,以抹去他眼下之疼...

    哪怕为此错了一切,她亦甘愿...

    “爹爹...爹爹...”

    然而,就在白洛水欲忍不住轻启粉唇之时,那眼透狡黠之光的沫鹿,直接小跑至叶凉的身旁,小手抓着他的衣袖道:“爹爹...爹爹...”

    “你别难过了,无论发生何事,阿沫会陪着你的...”

    爹爹...阿沫...

    白洛水柔心一颤后,她言语哽噎于喉,以那清冷如寒霜,得以看不清悲喜的玉面,静望着叶凉与沫鹿,心底波澜尽起:你...

    结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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