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预感不好,忙悄悄叫来工作人员问:“除了那两家媒体,怎么还会有其它记者在?”

    王亚男也听见,担心家事暴露,低声吩咐:“让他出去。”

    工作人员忙请那人出去,那人却说:“对,我是记者,但也是股民,我和大家一样关心自己的利益,今天你把赶出去,明天的报纸上一定会有相应内容。”

    旁边人无可奈何。

    他继续道:“事关高层,我手头有证据也有证人,两年前的四月十九日深夜,有位女士在安盛一家高级会所报警,说自己被人性′侵,当地派出所接到消息立即出警,并把这件事记录在案。”

    苏沫听得一颗心快要冲破胸腔,脑袋里顿时空白一片,整个人都懵了。

    王居安看她一眼,当机立断:“这是商讨公司运营的场所,并非闲聊花边新闻的地方,叫保安进来!”

    两名保安冲过来,一时却架不动那人,就听他连声高呼:“事情和你有关,你当然不愿被人知道,安盛高层的生活作风这样腐败混乱,又怎么能做好企业……”

    王亚男忽道:“等他说完。”

    高级会所变淫′窟已足以让人诟病,那人接下来的话更叫人吃惊:“据调查,被害人是公司一位年轻女职员,如今就坐在公司高层里面,那位女士当时报了案,王居安先生却反咬人一口说她敲诈,请问王先生,有没有这回事?”

    王居安一时怔住,脸色十分难看,众人都看向苏沫,独他不去瞧。

    那记者转脸看向苏沫:“苏女士,报纸上有篇文章你应该看过,最年轻独董,到底沾了谁的光……”

    王居安严厉打断:“你问她做什么?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人还要说话,苏沫忽然开口:“怎么和我没关系?”她内心感到极为羞耻,身子微颤,双手发凉几乎麻木,只恨不得马上离了这里,等稍微平静了一会,她勉强说了句,“这位记者朋友已经跟了我好几天,就是为了挖点隐私出来。”

    底下有人见她长得温婉和善,忿忿不平道:“如果是真的,也是刑事案件,应该报警。”

    苏沫只觉嗓音干涩,心跳异常剧烈,她暗暗歇一口气,反问:“你觉得王先生这种条件,有必要知法犯法,去强迫谁么?”

    众人交头接耳,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反倒觉得这二人应该是一个愿意上一个愿意被上勾搭成奸还差不多。

    “你明明不了解事实,还要以讹传讹,虽然他已经辞职,但是我作为他曾经的员工,说句良心话,王居安先生任职期间所做的成绩,各位有目共睹,他能力出众,有魄力有胆识……”苏沫顿住,故作轻松,“何况还一表人才……”

    大伙听得好笑,原本不屑理会这种桃色纠纷,却见她神态柔媚,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据理力争,一时又都安静下来。

    “……有女人喜欢不足为奇,就是追求者太多……你也知道,女人,总想玩些小伎俩引人注意,吃起醋来缺乏理智,报警的事的确有,”她鼻间酸涩,拼命忍着泪,“是我心态不好,无理取闹,所以当时警察了解完情况,没做任何处理。”

    记者惊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采访到的可不是这样……”

    “我能是什么意思,”苏沫强撑着打断,“独董的事和他无关,是我使尽手段,是我,我……一厢情愿地,爱慕他。”

    众人或张口结舌,或笑着嘲弄,一时吵嚷嚷乱哄哄。

    苏沫到底是年轻女人家,再如何厚起皮面也经不住面红耳赤,直觉所有人都瞧着自己,她哪敢抬头,这一刻只在心底自轻自贱,又恨不能一死百了,痛苦至极,尴尬至极,颤声道:“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实在浪费各位的时间,我很抱歉,我……我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我愿意辞去独董职务,离开安盛,”她顿一顿,嗓音低下去,“离开南瞻。”

    作者有话要说:10.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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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记者还要说话,王居安已挡在苏沫前面,先他一步开口:“如果今天安盛跌停,这位先生,你持有的股票还值多少钱?是继续持仓还是尽快割肉?现在的卖出价和你的心理价位有多少差额?接下来的提案能否有助于经营业绩的好转?某些不实小道消息的传播是否会形成更大利空,导致资本损失的进一步增加?”

    那人不防,对着一连串提问吭巴了半天。

    王居安加重语气,不屑里带着愤怒:“这才是你们应该关注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张家长李家短地欺负一个女人,或者只顾着操心我王居安下半身的性?福……”他转身握住苏沫的手,稍许示意,“以及下半生的幸福。”

    她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这一刻像是风雨中跋涉的疲惫旅客,忽然被带入一处干燥温暖的住所。

    他细细打量她一眼,似还想说点什么,末了却只低声道:“跟着我。”

    苏沫任由人牵着手,一路出去,有人拿起相机,她虽极力保持镇定,却忍不住伸手挡住脸,步子更急,冷汗涔涔。

    他回头,几乎将人拢进怀里,伸手替她护住头脸,阻止道:“不要拍照。”

    有年轻人不听,偷偷摸摸地摆弄手机。

    王居安更怒,指着那人:“你,不要拍了!”

    苏沫听见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闷闷地直击耳膜,她下意识低下脑袋,半边脸埋近他胸膛,感觉他收拢了臂弯,紧绷的肌肉和惴惴心跳,忽生出一种不管不顾亡命天涯的决绝。

    小伙不信邪。

    王居安瞧他一眼,过来拿起他的手机,直接扔出窗外,会议室位于十五楼,掉下去连点声响也没有,对方急得跳起来理论,却被他满脸煞气镇住,一时间讷讷地语不成句。其余人也都心有戚戚焉,纷纷遮掩住手里的照相工具,没想要拍照的,也不由自主伸手摸一摸口袋里的电话。

    两人进了电梯,苏沫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想挣脱他的手,他却不放,反要帮她擦泪,被她一把拍开。他哪里肯依,低头瞪过来,像是和她有仇一样。

    电梯下了一层,呼啦啦进来几个人,苏沫勉强擦干眼,往他身后站了站,两人都目不斜视,各自的手却在底下打官司较着劲。

    到了停车场,王居安直接把人拽到自己的车旁,苏沫挣不过,哽咽道:“我有车……”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是安盛的车。”

    苏沫不觉呆了呆,昨日还是繁花似锦,如今前途已呈末路,越想越咽不下去这口气,先时的情形,就像做了场噩梦,梦里那么多人都瞧着她夸张可笑底气不足的表演,这会儿多半正议论她鬼迷心窍不知廉耻。

    一时间她眼泪更多,怎么也止不住。

    王居安又扯她上车,反被她使劲推开,一时气道:“你傻的,他说有案底你就信了,他那是在套话你听不出来?”

    苏沫见他脸色铁青,更加觉得不值,忍不住小声哭起来:“是,我就是傻,谁管你有没有案底,你现在这样,多的是人愿意落井下石,我就应该等着你认罪,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一直跟强?奸犯不清不楚,纠缠了一次又一次,”她几乎泣不成声,“然后由着们骂我贱,说我是……”

    他忽然骂道:“闭嘴!”

    苏沫气极,含泪瞪向他。

    王居安却瞧向一旁,胸膛起伏,过了一会,才低沉叹息:“我是不想看你这样难受。”

    苏沫瞧着地,眼泪滴在鞋尖上:“要是不想让我难受,就别再见面了,以后各走各路,”她转身离开,听见他仍是跟在后面,又道:“你不要再过来,我,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身后果然再无动静。

    苏沫上了自己的车,动作麻利内心麻木地放手刹点火踩油门,忽又想起什么,临走前把车窗摇下一点,强自冷静道:“如果你一定要谢我,也不是不行,在安盛的事上少些冲动,或者给人孤儿寡母留条路,说到底……我还是辜负了她。”

    她打偏方向盘,车子从他身旁滑过,开出去老远,后视镜中,他仍站在那里,脸上神情已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直瞧着这边。

    苏沫极力压抑,伸手胡乱抹泪,油门踩到底,车子迅速转了个弯,终于再也看不见。

    苏沫回去整理行装,一部分邮寄回家,剩下贵重些的随人走,至于几样大件家俬,好的送去舅舅家,不好的就让人拖去回收旧家具的地方卖掉。

    房间变得越来越空,她心里也越发没谱,身上虽有几十万存款,工作却没了着落,不知回去以后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她一时熬不住,上网查了几样招聘信息,发去简历,不多时就收到猎头的回音,对方态度热情,薪水却大不如前。

    苏沫正抱着脑袋坐在床边干着急,忽听门铃响,她心里猛地一跳,轻轻走过去瞧猫儿眼,就见从蓉一个人站在外面。苏沫叹了口气,心说既然要走,总不能这样躲着不见人,何况还是以往有交情的。

    她开门让人进来,从蓉把手里的一大袋东西搁地上,神色如常道:“这是我和老赵给你买的一点南瞻土特产,拿回去给老人孩子尝尝。”

    苏沫说:“买这些做什么,箱子里已经塞不下了。”

    从蓉在房子里逛了一圈:“都搬空了,你动作够快的,归心似箭了?”她笑笑地瞧了她好一会,“妹妹啊,我们可都被你镇住了。”

    苏沫心知没法逃避,低声自嘲:“老夫聊发少年狂。”

    “哎哟,”从蓉更加笑起来,“现在连老赵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够爷们讲义气,什么娶妻娶贤一大堆。”

    苏沫给她倒茶,转移话题:“你们以后怎么打算?跳槽吗?”

    从蓉道:“赵祥庆想跟着老王出去单干,他说自己没有帅才只有些将才,必须找个好领导,”她喝一口水,“好在王居安也愿意带着他。”

    苏沫听见那人的名字就不想说话。

    从蓉看着她,忽然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苏沫低头叠衣服:“不然怎么办,儿子没了,公司没了,总不能再叫他去坐牢。”

    从蓉拍拍她的肩,轻轻揽住,叹息:“我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更加心疼你,你就留下来,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苏沫摇头:“你也说过,女人待男人太好,不会有好结果,他不要我的同情,我也不想要他的感激,如果勉强在一起,到底是感情还是感激,哪能分得清楚。”

    “这不正好?”从蓉理直气壮,“你用道德绑架他,他用金钱困住你,双赢!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沫听得好笑,低声道:“以前的事始终是道坎,我可以骗其他人,但是骗不了自己。”

    从蓉叹息:“傻姑娘。”

    苏沫想了想:“你看中老赵什么了?”

    “谈得来吧,脾气还比我好点,赚钱比我多一点,没拖累,胖一点我也不嫌弃……”

    “是啊,这样多好。”

    从蓉摆手道:“不好,现在是我牵着他的鼻子走,要是条件更好的,我其他方面吃点亏没关系,有失才有得。”

    苏沫听的又笑笑。

    从蓉没再劝,却问:“几时的飞机?”

    “周末。”

    “明天一起吃顿饭,我和老赵叫了几个人,给你送行。”

    苏沫忙说:“还是算了,我没脸见人。”

    从蓉说:“人不多,就是几个平时跟你走得近的,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

    苏沫敷衍:“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从蓉去接孩子放学,临出门瞧见架子上的小碗,不由拿起来左瞧右瞧:“挺好看的啊。”

    苏沫想了想:“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从蓉放下碗,摆手道:“别,我家有个狗也嫌,但凡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没个齐整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沫等人走了,又去收拾行李,好不容易把从蓉送来的干货装了箱,发现角落里还有个空当,她犹豫了一会,拿起架子上的碗看了半天,才用报纸包好了,塞进箱子里。

    这边从蓉才走,苏沫又接到电话,那边钟声直接道:“姐,你晚上出来吧,我想请你吃饭。”

    苏沫奇道:“不是昨天才在你家吃过饭吗?”

    钟声笑:“你看你人还没走,就你家我家这样生分,姐,你出来吧,我想单独请你吃顿饭。”

    苏沫正头疼这档子事,想也不想,恨不得全推掉:“别麻烦了。”

    钟声道:“不麻烦,应该的,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呀,真的,钟鸣都没这样待过我。”

    苏沫想了想,也懒得多说,敷衍:“不用谢我什么,你自己在学习上抓紧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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