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向x发送了验证:「转你面钱,转完双删。」

    小半个钟头过去,对面始终没有反应。

    苏好琢磨了下语气,重新发送了一条验证。

    南中宿舍楼,徐冽从公共盥洗室回到宿舍,一手拿了条毛巾擦拭湿漉漉的短发,一手解锁手机。

    微信界面通讯录那栏,红色数字已经跳到“15”,点进“新的好友”,一连串全是新同学们发来的好友验证申请。

    最上面两条来自同一个人。

    sh:「转你面钱,转完双删。」

    sh:「麻利点,在南中,还没人能活着拒绝我的好友申请。」

    徐冽瞥了眼这位张牙舞爪的老虎头像,眉梢一扬,默了默摁下“接受”,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继续去擦头发。

    第8章 二月雨

    苏好把钱转给徐冽以后,说到做到地删除了他的微信好友,切回消息界面,看到“清华北大得不到的人才群”里,文铭李貌陈星风@了她,约她明天去桌游店狼人杀。

    她应得很快,却没想到整个周末都没能踏出家门半步。

    周六一早,杜康给她舅舅打了个电话,说起这礼拜学校里的乱子。

    倒不是批评她,就是给家长提个醒,说来学校的那伙社会青年是老江湖,一路专挑学校附近的老巷弄走,行踪都在监控死角,暂时没查到身份,警方已经加强附近一带的巡逻,希望家里人也多注意苏好的安全。

    于是邹誉和林阑就吓得把苏好关在了家里,哪也不许她去。

    作风相当的因噎废食。

    苏好几次趁两人上班不在家跳窗跑路,回回被嗑着瓜子守监控的保姆阿姨劝回来。

    她不好为难上了年纪的阿姨,想着算了算了,就这么跟小学五年级的表弟朝夕相处了两天,沉醉在“这道题怎么做”“那道题怎么做”“姐姐也不会做那我就更不会做”“所以我就不做作业了”的噩梦里度日如年,差点家暴这个小鬼头。

    苏好诚恳地劝舅舅,必须尽快给这只小学鸡找个新家教,不然全家都会被逼疯。

    *

    周日傍晚返校,邹誉还是不肯放苏好落单,安排了司机送她。

    她不喜欢这种考究的做派,不情不愿当了回娇滴滴富家女,坐在大奔后座,感觉气都喘不匀。

    邹誉刚好外出应酬,在她旁边通商务电话。

    苏好无趣地戴上耳机,在手机上打开一个文件夹,随机播放起里面的英语听力音频,靠着后背闭目养神,过了会儿,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摘下一边耳机,偏过头去。

    “听什么这么认真?叫你也不应!”邹誉瞅瞅她的手机。

    苏好将手机一把反扣在腿上,盖住屏幕里那堆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相声。”

    “成天净瞎玩!”邹誉瞪她一眼,指指自己的手机,“收到你期初考成绩单了,怎么回事,你这年级排名都掉进倒数十名了,上学期不还稳定在倒数四十名吗?”

    苏好云淡风轻地“哦”了声:“那不是英语考试被怀疑作弊,没来得及涂答题卡吗?”

    “可你其他科也不行啊!不是说这次期初考一半试题都是从寒假作业来的?”

    “这就对了,”苏好点点头,“您看我寒假在美国集训,有时间写作业吗?”

    邹誉被拉跑了注意力,觉得也有道理。

    他这外甥女读书不行,但在美术上不知是不是隔代遗传了爷爷的天分,从小就特别灵光。

    南中重视素质教育,跟欧美不少艺术类高校和友谊高中对接了交流合作,常常送学生出去学习。

    今年寒假,南中唯一一个美术集训班名额就落到了苏好头上。

    那还是挺值得为人父母骄傲的!

    邹誉觉得,所谓“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也可以反过来说——既然老天赐予了你出类拔萃的艺术天赋,难免让你在文化课上落后一截。

    否则怎么着,全球七十多亿人,还能只便宜你一个?

    这么一想,邹誉也就看开了,感慨道:“我看你就是跟国内高考过不去,留洋倒适合你。”

    苏好淡淡眨了眨眼:“我妈才不肯放我出国,寒假出去一趟都磨了几个月才答应。”

    这话一出,似乎提到什么禁忌,车里忽然陷入死寂的沉默。

    邹誉也发觉说了不应该的话,改口笑呵呵道:“哎,也没什么,你有画画这一技之长,只要文化课稍微加把劲,不怕考不上好大学。”

    苏好也恢复如常,神气地撩撩长发:“谁说不是呢。”

    邹誉不再数落外甥女,愁自己“干啥啥不行”的亲儿子去了。

    苏好靠在后座昏昏欲睡,等车子缓缓驶进学校门口的“垃圾街”,瞟见窗外两道熟悉的身影——文铭和李貌正站在砖石路上激情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往前走一格,战况难分伯仲,异常胶着。

    她精神了,跟前边司机喊:“刘叔,就这儿停吧,我看到同学了。”

    “哪呢?”车子靠边停下,邹誉不放心地探身确认,望向街上三五成群的返校学生。

    “就那俩在石头剪刀布的。”苏好打开车门下去。

    邹誉一瞧,恨恨摇了摇头:“好好啊,你听舅舅话,交点聪明朋友,也好叫到家里来教教你弟弟学习!”

    “可我就不爱跟聪明人当朋友。”苏好为难地关上车门离开,走到文铭和李貌跟前,“你们政史班还在流行这种小学鸡游戏?丢不丢我人。”

    两人立马收手,冲她敬个不标不准的礼:“苏姐好!”

    苏好把单肩包往上提了提,一言难尽地朝学校走去。

    正值黄昏,小吃街两边熙熙攘攘,路边摊前人满为患。

    嘈杂的喊声混杂在一起。

    “黄焖鸡米饭,小份辣大份不辣,哪个的!”

    “我的我的,老板,三十块钱转了啊!”

    “同学你这煎饼果子加什么?”

    “火腿肠,里脊肉,两份薄脆,鸡蛋多给我打一个啊老板。”

    “好嘞!”

    “哎,这海带刚下的,还没好呢!”

    “那哪些好了啊?”

    “这个,这个,这个,这些丸子都能拿!”

    文铭和李貌屁颠屁颠跟上苏好:“好姐姐,你在家吃过晚饭没?要不要给你买点关东煮?”

    “吃过了。”

    “哦,苏姐,周末狼人杀怎么不见你来?你也跟苗妙一样在画室加训吗?”

    “没,别提了。”苏好一口气还没叹到底,突然看见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冷清的背影。

    徐冽正孤零零一个人往学校方向走,臂弯里摞着个看起来挺大挺沉的快递箱,一旁时不时有人奔来跑去,几次擦过他的肩。

    他让开去,避到路缘。

    苏好放慢脚步,隐约觉得这位富家少爷有点奇怪。

    不是说出身豪门吗?那南中住宿条件这么差,他都住得惯,周末还不回家。

    就算转学过来,家不在附近,有钱不能租套房子?

    吃饭也只去那么朴素的面馆,明明不吃香菜,都能忍着把香菜挑掉,继续吃剩下的面,也不再买一碗。

    现在拿快递也是。离学校最近的快递点是附近小区的丰巢柜,走路得小半个钟头。

    他亲力亲为就算了,车都不打。

    虽然这些琐事对普通学生来讲再正常不过,可穿十几万衬衣西裤的人也过这样的日子,怎么看都违和了点。

    当然,苏好觉得自己没必要多管闲事,只需要管一管分内的事——

    跌打损伤什么的,应该没那么快好,搬箱子不太合适。

    人情没还上,只能先负责好人家的伤势。

    不过前几天刚被他嫌弃,也潇潇洒洒地删掉了微信好友,现在凑上去好像又有点跌份。

    那怎么办?

    苏好瞟瞟左右,朝文铭和李貌勾勾指头:“看见前边那位拿快递箱的哥们了吗?”

    “看见了,苏姐有何指示?”

    “帮他把箱子搬我们班去。”苏好指指教学楼,“他应该会拒绝你们,你们别管,热情点往上搬就是。哦对了,别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文铭和李貌对视一眼,摸摸下巴,眼神来去间领悟了什么,迅速比划出一些类似“你从这儿过去”“我从这儿过去”“然后我们包抄”“攻其不备把箱子拿下”的手势。

    苏好正觉不对劲,还没理解哪里出了问题,说时迟那时快,文铭和李貌闪电一样冲了出去。

    闪电一样一把夺走了徐冽的快递箱。

    闪电一样抱着箱子狂奔离去,一边跑一边甩手里的校服外套,吹了声胜利的口哨。

    愣在原地的苏好:“……”

    徐冽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文铭和李貌吹哨的方向,看见了呆若木鸡的苏好。

    “不是,我……”苏好回过神,对他指指跑远了的文铭和李貌,又指指自己,半晌没解释出通顺的话,最后匆匆追了过去,经过徐冽身边时抛下一句,“我去给你追回来。”

    *

    两分钟后,苏好看着面前喘得像狗一样的文铭和李貌,扶着七班后门的墙,也喘得像狗一样。

    半天过去,呼吸平复了,她恶狠狠上前,一手一个后脑勺,把两人脑袋使劲往下一摁:“缺心眼啊你们!”

    “啊?”文铭和李貌面面相觑。

    “搞什么,光天化日抢劫是不是?”苏好踹了两人小腿肚一边一脚,“把箱子给我放下!”

    “难道不是抢劫吗?”李貌愣愣把箱子搁到地上,“风哥以前让我们去抢人作业,就说——帮那小子把作业拿一下,他要不给,你们就热情点招呼上去。”

    文铭用力点头:“没错,而且也会加上一句——哦对了,别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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