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关中一体,左冯翊、右扶风就是京畿,这个任务可以看作天子要直接掌握整个关中。他如此着急,肯定是有所行动,而且这个行动很可能和新形势有关。再联想到朝廷派人去并州,蒋干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朝廷在针对孙策布局。

    这个局面在郭嘉的预计之中,但并不是郭嘉希望看到的局面。大战之后,孙策需要时间休养,并不想立刻和朝廷兵戎相见。袁绍战败,退守冀州,大概率会向朝廷投诚,如此一来,孙策很可能会面对三面攻击,形势非常严峻。

    蒋干一边想着待会儿见到钟繇该怎么说,一边看着长安街头的行人。突然,远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从他身边经过,抢到了前面。蒋干一看就上了心。那辆马车他太熟悉了,是他不久前送给荀彧的,南阳制造的最新款式,长安街头绝不多见。

    蒋干立刻让车夫放慢速度,然后叫来一个随从,让他骑马去跟踪。他有一种直觉,荀彧这么急,很可能也是去找钟繇。

    ……

    荀彧伏在车窗上,看着远处消失的那辆马车,眉头轻蹙。他想了一会儿,敲了敲车壁,对跟着车旁的鲍出说道:“文才,你看到刚才那辆马车没有?”

    鲍出应声答道:“看到了,像是蒋子翼的马车。令君,要查吗?”

    “派人去查查,他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

    “喏。”鲍出应了一声,叫过两名骑士,吩咐了几句,骑士转身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荀彧靠在车壁上,沉默不语。蒋干这几天在长安的行踪他了如指掌,却不能出面阻止。韩遂、马腾和孙策结盟,这是明摆着的事,就连吕布都和孙策有利益往来。一想到这些事,他就觉得头疼。孙策似乎没什么原则,和什么人都可以结盟。董卓旧部,曹昂,韩遂、马腾,据说和袁谭也处得不错,就连何颙、张俭那样的老党人都能谈得来。虽说这些交情谈不上道义之交,甚至可能只是一时的利益同盟,却让朝廷顾忌不小,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一想所用的人和孙策有什么关系,能不能信任。

    自己现在要去见的钟繇也不例外。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个情况,又何必将钟繇调出宫中。能担任左冯翊的人太多了,根本没必要让钟繇卸任尚书令。这个任命不合常理,钟繇心里肯定有想法,他不得不百忙之中从南山赶回来,亲自向钟繇解释。

    不过天子身边有刘晔,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荀彧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在南山和天子朝夕相处,以前模糊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天子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判断,而且手段高明,能将读过的书化为己有,灵活的应用到实际事务中。荀彧原本应该为此高兴,但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发现,天子读过那么多书,但用得最好的学问是两种:兵家和法家。再加是刘晔这个智囊,天子在渐露明君之相的同时表现越来越像秦皇、汉武那样的雄主,行事不择手段,一切以达到目的为原则。这几天,他几次提到孝桓帝,对孝桓帝当年的事既赞且叹,时不时的露出惋惜之意,觉得孝桓帝没有当机立断,放纵了党人,结果适得其反,酿成第二次党锢之祸。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荀彧不知道,他感到很迷惘。

    “令君,到了。”鲍出轻敲车壁,提醒道。

    荀彧一惊,这才发现钟繇家已经到了。他起身下车,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向大门走去。还没到门口,一个青衣老仆就打开了门,默默地让在一边。荀彧向里走去,前院有些乱,仆人们正在收拾东西,荀彧扫了一眼,眉头微皱。他到钟繇家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发现钟繇的仆人都有这么多衣服,而且看起来质地都不错。

    荀彧进了中庭,一眼看到钟繇站在堂上,正指挥仆人打理行装,看到荀彧,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荀彧。荀彧苦笑,不出他所料,钟繇心里有气,正要找地方发泄。

    “元常,产业不小啊,写墓碑这么有钱?”荀彧露出浅笑,走了过去,主动开了个玩笑。

    钟繇皮笑肉不笑。“是啊,苍生不幸书家幸,关中这几年死人多,写墓碑也水涨船高,供不应求。这不,又有生意找上门来,足足三十金,就是不敢接。文若你来得正好,帮我斟酌斟酌?”

    “谁的墓碑这么值钱,居然出三十金?”

    “三十金算什么,只要我愿意,还有更高的呢。”钟繇撇着嘴。“我就在想啊,要不干脆辞官回家罢了,写墓碑多自在,只要脸皮厚,受得了那些文过饰非的谀墓辞就行,比尔虞我诈来得轻松。”

    荀彧尴尬不已。“元常,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发几句牢骚罢了。”钟繇转过身,冷笑道。“陛下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我又岂能例外。”

    第1450章 力不从心

    荀彧脸上的笑容散去,神情凝重。钟繇的反应之激烈超出了他的预料,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天子,即使他们是好友,可他能保证这些仆从都可靠?钟繇来到长安,有些仆从是雇佣的当地人,并不是钟家人,钟繇离开长安,这些人可能就会被解雇。

    荀彧甚至怀疑,这里面有朝廷安插的耳目。钟繇也清楚这一点,他这么说,就是要让这些话传到天子耳中。不平则鸣,这本来也没什么,批评天子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当初杨奇曾当着灵帝的面说他和桓帝一样是昏君,钟繇说一句用人如积薪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批评天子用人方式,表示对天子不满,这个思想倾向会让天子怀疑他的忠诚。

    “元常兄,君子慎独。”荀彧加重语气,提醒道。

    钟繇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后院走去。荀彧跟了上去,两人沉默地并肩而行。钟繇的夫人孙氏上来行礼。荀彧还礼,又和钟繇的儿子说了几句话,孙氏带着孩子退下。荀彧想了想,问钟繇道:“你的长子元伯如果还活着,今年多大了?”

    钟繇神色一黯。“当弱冠矣。”

    “我一直觉得元伯很像你,可惜天不假命,竟然染疫早夭。中平以来,颍川数经兵乱,家人离散,宗族败落,新坟累累。元常,此天劫也,你我既为士人,岂能坐视不理?但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们一时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如此失态吗?”

    钟繇睨了荀彧一眼。“你说是天劫,我却觉得是人祸。去年豫州大疫,也没见死那么多人。”

    “元常……”

    钟繇抬起手,打断了荀彧。“文若,我知道我两个外甥在豫州,是孙伯符的近侍,从妹婿郭奉孝更是孙伯符的心腹,我也时常接受孙将军的馈赠,与他脱不清干系。不过我自认并未循私,一心为陛下出力,为何落得如此境遇?文若,颍川人各为其主者不在少数,陛下这么做,就不怕寒了颍川人心?”

    荀彧沉默不语。钟繇的话触动了他的心结。郭援、郭武在孙策身边做侍从,郭嘉是孙策的心腹,大战之际,钟繇被排挤出中枢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他就能置身事外吗?他的兄弟荀谌已经为孙策效力,他的从子荀攸早就成了周瑜的军师,另一个兄长荀衍最近又在官渡之战中脱颖而出,成为袁谭倚重的大将,天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忌惮?要求他迎娶唐氏,也许就是一个手段吧。

    刘晔是九江人,又是宗室,他和孙策没有任何关系。天子信任他,言听计从,未尝不是一种取舍。可是正如钟繇所说,颍川人散落四方,分属不同阵营的事太普遍了,如果都加以排挤,那颍川人还能支持朝廷吗?即使不是颍川人,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周瑜是孙策的大将,他的父亲周异是不是也不能重用?

    天子太心急了,失于计较。

    两人进了书房,钟繇关上门,荀彧惊讶地发现屋里虽然没有点灯,却依旧明亮,足以读书写字。他目光一扫,立刻发现了不同。南窗的窗棱间镶嵌着一片片的琉璃,阳光透过琉璃照了进来,落在窗前的书案上,照得纤毫毕现。

    “元常,你……这么奢侈,是不是太过了?”

    “奢侈?”钟繇不屑一顾。“汝南郡学的学堂早就用上这种窗户了。小儿用得,我用不得?”他瞅了荀彧一眼,笑道:“是不是有‘虽欲从之,末由也已’的感觉?”

    荀彧顾不上钟繇的调侃,惊问道:“所言当真?汝南郡学的学堂都用这种窗户?”

    “友若不是在孙策麾下吗,你不信我,还能不信他,写封家书问一问就是了。”

    钟繇在窗前坐下,将案上的书籍收拾一番,整理出一片空间。荀彧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力却在那些窗琉璃上,心头震惊不已。琉璃虽然不如玉,但用来镶窗户还是太奢侈了。如果钟繇所言属实,汝南郡学的学堂都用这种窗户,说明孙策又取得了一项技术突破,成功的降低了琉璃的成本。和纸张、印书技术一样,这种琉璃对读书人有着难以拒绝的魅力,尤其是冬天,有了这种窗户,再也不用忍受薰人的灯油味了。

    他觉得很疲惫。他在关中建木学堂,仿制纸张,仿制马车,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可是和南阳一比,他总是差几步,而且看起来差得越来越远。到目前为止,他连孙策早就掌握的金丝锦甲技术都不清楚。天子要求他备几套金丝锦甲,他还要来求钟繇想办法。

    数来数去,天子的优势只剩下两项:一是朝廷大义,二是战马。仅靠这两项,他能战胜孙策吗?殷鉴不远,袁绍也有大义,袁绍也有明显的战马优势,可他还是被孙策击得大败,伤重不治。

    我建议天子御驾亲征是不是太冒失了?

    “嘿,嘿。”钟繇见荀彧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你不会是想把我这窗户扒走吧?”

    荀彧忍不住笑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这房子我租了,别的你都可以动,这窗户你别动。”他伸手摸摸窗琉璃。“冬天要到了,在这窗下读书感觉肯定不错。”

    “行,送你。”钟繇拍拍面前的书案,眼神戏谑。“这个要不要?”

    荀彧打量着眼前这个厚实而宽大的书案,眼前一亮,不假思索。“要!”他愣了一下,又道:“这也是你外甥送的?”

    “这是我自己买的。”钟繇没好气的咄道:“如果不是太重了,我真舍不得给你,真正的太白紫杉,三百年的树龄,足足花了我十金。我那些谀墓文大多是在这张书案上写成的,你不要嫌晦气就好。”

    荀彧打了个哈哈。“人终有一死,有什么好怕的。万一我走在你前面,希望你到时候不计前嫌,也能为我写一通墓碑。”

    “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钟繇摇摇手,收起笑容。“说吧,找我什么事,你别说什么找我叙旧之类的客套话,也别说来安慰我。我就算有点意见,还是会走马上任,尽忠职守的。如果要走,我也会走得光明正大。文若,我就是觉得奇怪,突然之间这么大举动,天子想干什么,讨伐孙伯符?”

    荀彧不动声色。“你觉得可行吗?”

    钟繇打量了荀彧片刻,微微一笑。“孙伯符刚刚与袁绍大战一场,就算胜了,损失也不小,这时候讨伐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除非先取南阳,否则朝廷根本不敢进军豫州。这么有把握,难道是南阳可以不战而胜?”

    第1451章 儒与法

    荀彧有些犹豫。他和钟繇相关莫逆,但他不知道天子还是不是这么信任钟繇,是不是可以将天子的计划告诉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子和钟繇非常亲近,可是现在他意识到那可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天子对钟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器重。

    荀彧权衡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方略告诉钟繇。不管怎么说,天子委任钟繇出任左冯翊,还是将他当作肱股的。左冯翊与河东毗邻,担任着防范董卓旧部的重任,守护着关中的东大门。

    听完荀彧的解释,钟繇这才明白天子向东是虚,向西才是实。他眉头紧锁,沉默了半晌,语重心长地说道:“文若,我可提醒你一句,重用凉州人平定羌乱,引凉州人充实关中,虽能短期见效,却是饮鸩止渴。凉州地广人稀,再将大量户口内迁到关中,凉州交给谁?只能由羌人占据。大汉落到今天这一步,羌乱是根源。你们这么做,不是平定凉州,而是放弃凉州,其中的利弊,傅南容(傅燮)早就说得很清楚了,你那时候已经入朝,应该很清楚。”

    荀彧一声长叹。“我明白。可是不如此,关中空虚,朝廷根本没有力量与关东对峙。去年大旱,人口逃亡近三成,今年雨水少,一旦朝廷安抚不足,必然又有流民出关。没有人口,就没有足够的赋税。没有足够的赋税,就养不起足够的人马。没有足够的人马,就算关山四塞也不过形同虚设。元常,就算这是一杯鸩酒,也不能不喝啊。”

    钟繇轻声笑道:“孙伯符以仁,朝廷以力,真是咄咄怪事。文若,你觉得天子能成功吗?”

    荀彧沉吟良久,苦笑道:“我不知道。”

    “我倒觉得能成功,至少有机会。”钟繇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假。他把玩着案上的一个虎形铜镇。“你别忘了,秦能以西陲小国一统天下,就是先平夷狄,再灭六国。”他抬起眼皮,瞟了荀彧一眼。“不过,这个成功恐怕不是你希望的成功。”

    荀彧心中一紧,豁然开朗。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来自何处了。天子向他学习《荀子》,但他却越过了礼,直接取道于法,正和当年李斯、韩非的路线一样。秦国以法而兴,如今天子迁都关中,俨然是秦国重现,他要想中兴大汉,也只有走耕战立国的老路。

    钟繇是家传的法家学问,所以他并不排斥这一点。可是荀家家传的却是儒家学问,他本能的拒绝这样的结果。可是舍此何为?解决不了百姓吃饭的问题,只讲仁义,能让百姓安心留在关中吗?事实证明,仓禀实而知礼,夫子说的民信也是对的,但没有足食足兵,信也无从谈起。

    看着钟繇得意的眼神,荀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天子也许有机会成功,可是他的理想却已经破灭了。就和先祖荀子教出李斯和韩非一样,他也用行王道的儒家学问教出了一个行霸道的英主,眼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希望天子在行霸道的同时还能给王道一线机会。

    霸王道杂用之,这不就是儒门一直强烈反对并想改良的汉家制度么?怎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这么失望。”见荀彧眼神落寞,钟繇不忍再刺激他。“治乱循环,儒法也并非油水不融,更何况今日之法已非秦国之法。当年叔孙通也说过,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之。法家理乱,儒家理治,一饮一啄,自有天道。诵《孝经》退贼固然是狂生之言,用六经理乱也不太实际。”他顿了顿,又道:“这么说来,孙伯符疏远儒生也是有道理哦,你说是吧?儒生嘛,读书作文,访碑寻胜,这才是他们该做的事。不过你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也学不来,没钱,你可供不起那么多百无一用的书生。”

    荀彧瞪了钟繇一眼,欲言又止。钟繇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又刺激了荀彧,不免哈哈一笑,摇手示意荀彧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荀彧心里更加郁闷。钟繇所言虽是调侃,却也是事实。关中没有钱粮,养不起儒生,很多读书人都逃到南阳去了。天子治下的关中越来越像看虎狼之秦,孙策治下的山东却成了儒生们向往的乐土,如果孙策败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荀彧心情不佳,钟繇再次打断了他,问起荀彧来意。荀彧打起精神,希望钟繇能想办法搞几套南阳产的上等甲胄,再搞几件金丝锦甲,为天子御驾亲征增加几分安全保障。郭援、郭武都配备这样的甲胄,钟繇只要肯帮忙,这件事并不难。

    “元常兄,你也清楚,就目前而言,陛下并无与孙策开战的可能,真正的目标是凉州。凉州多骑兵,保护得再周密,也难免骤然遇敌,多几分保障总是好的。”

    钟繇点点头。荀彧不解释,他也明白,关中眼下根本不具备和孙策开战的实力,只是无路可退,不得不示强而已。天子的真正目标是凉州,平定凉州,再挟凉州士马而战,也是一个办法。人口、财赋的确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但归根到底,兵力——尤其是骑兵——才是决定胜负的最终力量。如果能平定凉州,手握十万精骑,天子纵使不能中兴大汉,至少能割据关中,为炎汉存续火种。

    “我可以弄到你需要的甲胄,但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派使者和孙策谈判。”钟繇十指交叉,神色凝重。“孙伯符控制得再严,也无法阻止甲胄外流,如果朝廷肯让步,暂时相关无事,让他进贡几套甲胄并不是什么难事。蒋子翼就在长安,你应该和他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口风,也透露一下朝廷的底线,好让孙伯符明白朝廷的难处,免得弄假成真,反而不美。”

    荀彧想起路上看到的那辆马车的影子,点了点头。“我暂时不宜出面,不如由你代劳。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很快就会来见你。到时候你试探他一下,看看孙策是什么打算,如何?”

    钟繇点头答应,手指在厚实的书案上轻叩了两下,又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可能更稳妥。”

    “什么办法?”

    “让我出牧凉州,与羌人朝夕相处,为了我的安全,我外甥送我两套甲胄防身不成问题吧?”

    荀彧盯着钟繇看了看,嘴角微挑。“没错,这的确是个办法。要不这样吧,我请天子转你为护羌校尉,让你组建一个三千人的亲卫营。”

    钟繇脸一沉。“人心苦不足。荀文若,你过分了。”

    荀彧哈哈大笑。

    第1452章 唇枪舌剑

    马车在钟繇家门前缓缓停住。蒋干推开车门,下了车,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转头四顾,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鲍出,笑眯眯地拱拱手。“令君还没出来?”

    鲍出和蒋干并不陌生,拱手还礼,却什么也没说。荀彧刚刚派人打探蒋干的行踪,想知道他从哪儿来,想到哪儿去,没想到蒋干倒是坦荡,直接找上门来了。

    有随从上前敲门,过一会儿,有老仆来开门,见是蒋干,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连脸上的皱纹都浅了些,躬身向蒋干施了一个大礼,比刚才看到荀彧热情多了。鲍出看着蒋干的随从取出一只钱袋递给老仆,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蒋干在长安受欢迎是有道理的,没人不喜欢钱啊。

    蒋干进了门,刚到中庭,钟繇就迎了出来。蒋干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本来打算等荀令君走了再来,不过他半天还没走,我估计他遇到麻烦了,索性和他见一面,也许能帮个忙什么的。”

    钟繇哈哈大笑。“孙将军为人慷慨,子翼你也坦荡。你来得正好,令君也想见见你,有事要请你帮忙。”说着,转身将蒋干引入书房。荀彧起身相迎,意态从容。他本来并不打算和蒋干这么快见面,但蒋干主动来了,想必已经看到门口的马车,他再避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干脆与蒋干见一面。

    三人重新入座,钟繇命人取来酒食,一边喝一边谈。有了酒,气氛变得和洽了很多。虽说分属两方,但孙策和朝廷没有撕破脸,蒋干和荀彧也算是旧相识,说起话来倒也轻松,并没有明显的敌意。

    荀彧首先开口,调侃道:“山东大战刚刚结束,子翼就赶到长安,是报捷吗?”

    蒋干不紧不慢,反问道:“令君觉得这是捷报吗?如果是,我就是来报捷的,还烦请令君为我引荐。”

    “是不是捷报,因人而异。”荀彧浅笑道:“如果孙将军心有朝廷,忠心耿耿地为朝廷平乱,那自然是捷报,不用子翼说,我立刻带子翼去南山朝见天子。”

    “孙将军有不臣之举吗?恕干孤陋寡闻,请令君不吝赐教。”

    “我听说孙将军派人进驻洛阳,可有此事?”

    “有。”蒋干不假思索。

    “洛阳是旧都,孙将军派人抢占洛阳,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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