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也出言附和。荀衍筑堰已经基本完成,很快就能蓄水淹城。如今士气低落,他们急需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哪怕拿不下浚仪,先攻破陈留也行啊。

    袁谭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

    荀衍站在刚刚完工的堰顶,看着远处的浚仪城,看着城头那个静静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隔着百余步,他已经和陆议对视了很多次,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却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淡定、从容,就像这城外的围堰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这么有信心?

    荀衍既好奇,又不安。好奇是他想知道陆议如何应对这个困局,不安的是他担心陆议真有办法破局。为了筑这个堰,他和董昭逼着将士们辛苦了近一个月,每一天他都能接到袁谭询问进展的命令。他很清楚,每耽搁一天,机会就从手中滑走一些。

    “将军,将军。”堰下有人高声叫喊。

    荀衍转头一看,一个掾吏正冲他挥手,身边站在一人。荀衍定睛一看,有些惊讶,那人是袁谭身边的主簿司马懿。荀衍皱了皱眉,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城头的陆议,匆匆下了堰。

    司马懿迎了过来,拱手施礼。“荀将军,懿奉使君之命,前来看看将军筑堰的进度。使君可盼着将军立功呢。”

    “堰已成,什么时候破城,就看这场雨有多大了。”荀衍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掠过一丝得意。天空阴沉,乌云翻滚,一场大雨眼看着就要来,这次总算是赶上了。虽说不下雨也能蓄水淹城,但下了大雨会更快。他紧赶慢赶,就是想抢在大雨来临时完工,如今即将如愿。

    “大雨将至,将军要立功了。”司马懿笑眯眯地说道:“懿先贺将军。这陆议虽年轻,却在孙策身边多年,是个少年英杰呢。若能击杀或生俘,功劳不亚于破城。”

    “哈哈……”荀衍笑了两声,沿着土堰向前走,虽说堰已经筑成,但是不是坚固,有没有薄弱之处,他要亲眼查验一下才放心。最近士气不高,消极怠工在所难免。

    司马懿跟了上来,随荀衍查看,又问道:“这些都是将军亲自设计的?”

    荀衍转头看了司马懿一眼。“仲达懂土工?如果看出什么不对,不妨直言当面。”

    司马懿连连摇手,连称岂敢,过了一会儿,又道:“将军,张郃将军退回来了,受了些损失。”

    荀衍一愣,停住了脚步。“损失大吗?”

    “不小,三千骑士只剩下三分之一,连大戟士都损失了两百多,而且淋了雨,受了风寒,大半病倒,短时间内怕是不能上阵了。”

    荀衍明白了司马懿的来意。张郃进入豫州受挫,说明他当初要求吕布、赵云入豫是错误的,消息一旦传开,必然影响他的威信。袁谭压下这个消息,等他攻破浚仪再说,是对他的保护,说不定这里面还有郭图的功劳。汝颍系需要一个名将,而他是不多的选择之一。

    “我明白了。”荀衍郑重地点点头。“辛苦仲达了。”

    “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司马懿笑道:“我倒是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说。”

    荀衍也笑了。“说吧,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多谢将军。我这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沙堆。有人说,这些都是大河故道的遗留物,是真的吗?”

    荀衍点了点头。“没错,黄河决堤有时会漫流至此,王贲引河水灌大梁时,也有大量泥沙淤积于此,那些沙堆有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仲达,你是担心沙土被水所侵,大堰不稳吧?”

    司马懿笑而不语。他的确有这个担心,但荀衍既然知道,必然有所准备,他就不用多嘴了。

    荀衍回头看着这个平静从容,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年轻人,不禁又想到了浚仪城里的陆议。后生可畏,如果有机会,司马懿也许能和陆议一战。温县司马看来要发达啊,别的不说,司马懿兄弟八人,仅是数量就非常人能及,多子本就是家族兴望的征兆。颍川荀氏能有今天,和父辈兄弟众多密不可分。荀氏八龙,司马八达,不相上下。

    荀衍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这个问题早在当年许攸筑堰时就有考虑,许攸的办法是深挖,将河道里的沙土先挖掉,再筑堰。也因为如此,工程量比预期的大,再加上许攸又贪财,引发了众怒,最后工程只完成了一半。他这次在许攸留下的基础上筑堰,工程量大减,也不用担心沙土的问题。

    司马懿听了,松了一口气,又奉承了几句。两人正说得亲热,突然一声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互相看了一眼,抚掌而笑。

    司马懿拱拱手。“大雨将至,将军的功劳来了。”

    第2037章 万事俱备

    陆议站在城头,看关着荀衍下了堰,一声轻笑。濮阳逸跟了过来,举着一把伞,要为陆议遮雨,却被陆议拒绝了。他示意了一下,亲卫陆明取过一件斗笠、一件蓑衣,为陆议穿戴好。

    濮阳逸有些尴尬,陆议笑道:“你是军谋,是文职,我是将,是武职,要求不一样。等哪天你也转为武职了,这伞就不能打了,必须和将士们一样才行。”

    濮阳逸豪气万千,笑道:“我虽是文职,不如将军及诸位武艺高强,身体还算结实,淋点雨也没什么。”说着,收起伞,陆明取来斗笠、蓑衣,帮濮阳逸穿上,开了句玩笑。“参军,亏得你是浚仪人,要是在江东,打伞会被人笑话的。江东只有女子才打伞,而且不论下不下雨都要打,雨天遮雨,晴天遮阳。”

    濮阳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么说,你们这些江东儿郎一直在心里笑话我?”

    “岂敢,岂敢。”

    众人大笑。陆议又说道:“参军,你别听他胡说。女子哪会用这种大伞,她们都是用绢伞,要的是好看。你久在中原,不清楚如今建业的风气。为了能让这绢伞既好看,又挡雨,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几个木学堂争先推出新品,比作战还激烈呢。你问问他们,是不是每次回家省亲的时候家里又多了两把新伞。”

    一个五大三粗的亲卫撇了撇嘴。“女人就是管不往手,觉得好看就要买,别人有的也要有,也不问用得上用不上,亏得军饷丰厚,要不然真不够他们花的。”

    “看把你能的。”另一个亲卫打趣道:“我听得嫂子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吧,你的钱不是喝酒喝掉了,就是赌博输掉了,有时候还要嫂子补贴呢。别的不说,上次省亲回来时,装了一樟木箱的新衣,是不是嫂子替你买的?”

    “你不知道,建业衣服又好又便宜,不值几个钱。”那亲卫揪着络腮胡子强辩道,又引起一阵哄笑。

    濮阳逸紧了紧蓑衣,叹了一口气。“是啊,如今建业已经成了新风尚之源,各种新奇的物件都先由建业发端,荆州、豫州都有些跟不上。此战过后,豫州怕是连荆州也要落后一步,这袁谭要被人骂死了。”他顿了顿,又道:“那三将军……也经常换伞吗?”

    陆议顿时大窘。一旁的将士忍笑忍得很辛苦,肩膀不住地抽动。濮阳逸又道:“二将军在荆州,我觉得三将军可以来豫州,这样大王就可以安心坐镇建业,指点江山了。”

    陆明笑道:“我觉得可行……”

    “闭嘴!”陆议虎了脸,喝了一声,又忍不住笑道:“参军,我会将你的建议奏报军师处,看看郭祭酒是如何反应。”

    濮阳逸大笑,抚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起来,三将军也曾师从郭祭酒,与我等也是同门。若是三将军坐镇豫州,说不定我还能再升上一级半级。到时候,拙荆也能买上几把建业的新伞,在闺友们面前显摆显摆。”

    “这有何妨。”陆议扬扬手。“等此战结束,你去建业述职,随便买。为了这点事攀附三将军,小题大作了。对了,洛阳方面有消息吗?徐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说到军事,濮阳逸收起笑容。“徐将军已经起程了,估计已经到了荥阳,很快就能赶到中牟。”

    陆议点点头。“准备好烽火,随时准备开战。”他仰起头,任由飘泼般的大雨打在脸上,惬意无比。“水火无情。上次烧了他们一回,这次再淹他们一回。”

    ……

    荀衍深知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懈怠,不顾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亲自巡视大堰,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这次施工赶得很紧,难免会出现疏漏,如果不及时堵住,随时可能崩溃。

    董昭的心情和荀衍差不多。上次虽说与满宠不分胜负,毕竟没能完成任务,他心里也是不服气的。这次做了荀衍的副将,实际上是被贬了。他很想趁着这次立功重新赢得袁谭信任,在接下来的战事中还能独领一部,做副将终究不如独立作战。汝颍系需要重将,兖州系更需要重将,他与荀衍既有共同的利益也有竞争。

    在这种心理下,他们谁也不肯放松,不顾将士疲劳,亲自督阵,确保不会功亏一篑。

    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大雨下了一天,大堤没有出现严重的漏水,发现的小问题也都及时堵住了。眼看着大堤完好无损,水位不断上涨,已经将浚仪城的城门淹没,荀衍和董昭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点。

    大雨结束后的第二天,荀衍接到吕布的消息,徐盛带着战船沿着鸿沟赶来,已经到了中牟。

    荀衍早有准备。他相信吕范、鲁肃不会坐视陆议被困,筑堰的工程这么大,他们肯定会收到消息,派兵增援是意料中的事,统领水师的徐盛更是首选。他奇怪的倒是旋门关的吕范一直没有动静,好像忘了他才是浚仪督一样,将浚仪城全部交给了陆议。他安排吕布在浚仪西警戒,就是希望等吕范出城时,吕布能够用骑兵奔袭,重创吕范,为天子、刘备渡河抢关做准备。吕范不出城,这个安排就落了空。

    也许这就是江东军内部的矛盾吧。荀衍如是想。

    荀衍随即与董昭联络,让他安排阻击徐盛。他自己则排兵布阵,准备接战。他不仅修了蓄水的堰,还在堰外修了高台,在上面安放了巨弩、抛石机等远程打击的大型军械,还修了不少望楼,安排弓弩手登楼射击,步卒则登上大堰,准备短兵相接。

    大雨刚过,堰上泥泞不堪,步卒踩着准备好的木梯上了堰,费了好大力气才立好阵势。荀衍随即命令撤掉木梯,迫使堰上的将士无法轻易下堰。饮食军械都由大型的轱辘运上去,无须堰上的将士下来取。堰下只有督战的亲卫,凡是离开战斗位置,擅自下堰的,无须请示,一律就地斩首。

    为了这一战,荀衍堵上了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他清楚,如果这一战不能取胜,就算袁谭愿意保全他,这些将士也会恨他入骨,以后再也别想指挥他们作战。只有拿下浚仪,拿下陆议,立下大功,重赏将士,他才能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陆议在城头看到冀州军陆续上堰,大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堰外的高台、望台上也是人,抛石机、巨弩严阵以待,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不禁暗笑。

    “万事俱备,只欠一溃。”陆议捻了捻手指,转身对一旁的濮阳逸说道:“此战,袁都尉是首功。”

    第2038章 只欠一溃

    荀衍站在望楼上,死死的盯着浚仪城。

    水位已经升到城垛附近,依照当前的水势,最多半夜,水就能漫过城墙,进入城中。陆议堵死了城门,却无法加高整个城墙。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两三天时间就积蓄了足够的水,足以淹没浚仪城。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徐盛率领的水师。江东军擅长水战,如果徐盛赶来,就算解不了围,也能接走陆议。好在堰与城之间只有百步,水师战船回旋的空间有限,再加上抛石机、巨弩的射击,也能造成不少杀伤。况且徐盛战船有限,也不可能将城中所有的人都接走,至少有一半的将士要留在城里。

    当然,能抓住陆议就完美了,这个意义堪比攻破浚仪城,可以大大提振在高唐城下受挫的袁军士气。

    准备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荀衍有着异常的亢奋。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的余光也慢慢被黑暗吞没,大堰上下亮起了火把,照亮了天空。无数将士在等待着战斗的开始,有的人因为高度紧张,已经体力不支,只能坐在泥泞中。巨大的轱辘不停的转着,将做好的晚餐送上大堰,将士们就地用餐。今天可能有夜战,荀衍不仅为他们加餐,还难得的加了肉和酒,每人碗里都有一块薄薄的肉片,还有半升浊酒。

    兖州物资有限,为了供应这几万将士,荀衍绞尽脑汗,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捉襟见肘。他本想筑堰完成后先攻陈留,夺取陈留城中的物资来缓解后勤供应,如今徐盛将至,他也只能放弃了。

    亲卫送上两块面饼,很硬,是水溲饼。这种饼吃下去很难消化,现在却是难得的佳肴。荀衍掰下一块面饼,在嘴里慢慢的嚼着,眼睛却没离开两百步外的浚仪城头。

    城头太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连战旗都没有出现紊乱,所有人看起来都很从容。荀衍心中不安,一遍遍的回想着整个筑堰的过程,想不出有什么疏忽之处。

    陆议究竟在搞什么鬼?荀衍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不安,心跳怦怦乱跳,头皮一阵阵发麻。

    “将军,你听。”一旁的亲卫突然说道,声音尖细。

    荀衍回头看了亲卫一眼,见亲卫指着远处,又沿着亲卫的手向远处看去。只见远处的阵地上,火光散乱,隐隐传来喧嚣声,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荀衍皱了皱眉,挥手示意,望楼下的亲卫会意,有人跳上马,向骚乱处奔了过去。

    荀衍心中升起一阵不安,他想了想,又叫过一个亲卫,让他赶到董昭的阵地上去看看。

    亲卫翻身上马,刚走出不远,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骚乱,有人向这边飞奔过来。荀衍心急如焚,身体探出望楼,恨不得一步跨到那人面前,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这时,身边的亲卫突然用力拉他,声音高亢尖细。

    “将军,你看大堰……”

    荀衍心中一紧,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大堰正在崩塌,一大块堰体正在往下滑,而大堰的底部正在往外喷水,裹胁着泥沙的浑水喷涌而出,将崩落的堰体迅速击碎、冲开,在堰下督战的亲卫猝不及防,有的被水卷起,有的转身就逃,但他们跑不过汹涌的水流,很快也被卷了进去,随波逐流。

    堰体的崩塌迅速扩大,驻扎在堰上的将士也感觉到了堰体的震动,发出惊恐的大叫,有人想从堰上滑下去,很快如愿,堰体大块崩落,将他们全部卷走。

    转眼之间,大堰就缺了一个口子,堰中的水奔涌而下,肆意流淌,没等荀衍反应过来,就涌到了望楼下。望楼摇晃起来,荀衍差点摔下去。他紧紧的抓住望楼的柱子,惊恐地看向四周。

    辛苦筑成的大堰正在崩溃,目光所及之处,至少有三个。崩塌来得非常突然,非常迅速,往往惊叫声一起,大堰就开始剥落,随即整个堰体都被动摇,被冲垮。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检查了所有的堰体,所有的漏洞都及时堵上了。荀衍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透体而出,手里的面饼滑落,落入奔涌的泥水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就被卷走了。望楼被裹着泥沙的水流冲得摇摇晃晃,渐渐倾倒。

    荀衍从望楼上落下,被激流卷走。

    在转眼之间,大堰连续崩塌了四五处,几乎与浚仪城一般高的水倾泄而下,席卷一切,不仅堰上的将士被卷走,堰下立阵的督战队、辎重营同样未能幸免,一架架望楼倒塌,望楼上的射手纷纷落水,只有架设抛石机的高台还算坚固,没受什么影响,但操作抛石机的将士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魂不附体。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浑浊的洪水翻流着,奔涌着,汇入水位因围堰而下降露出河道的浪荡渠、睢水,干涸的河道重新被水灌满,水位迅速上升,甚至漫出了河道,将两岸的将士卷走。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荀衍的阵地、大营就被洪水摧毁,汪洋一片,无数人和马在水中翻滚,发出惨叫,营帐、物资也被卷走大半,只有立在高地的逃过一难。

    ……

    赵云驻马沙丘之上,看着眼前的滚滚浊流,心惊肉跳。

    他多次参与军议,听荀衍讲解过大堰的修筑情况,知道荀衍下了很大心思,现在的崩塌不太可能是疏漏造成的,肯定是陆议事先做了手脚。但陆议做了什么样的手脚,居然瞒过了荀衍、董昭,让他很好奇。

    荀衍是颍川人,董昭是济阴人,他们对浚仪的地理并不陌生,计划做得也很周密。

    难道是许攸之前留下的残堰?赵云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将军,城里点烽火了。”身边的夏侯兰提醒道。

    赵云举目望去,只见城中的山坡上点起了烽火,火光明亮,在夜空中非常显眼,即使隔着十里二十里都能看到。不用说,这是陆议给城西的徐盛发消息。

    赵云忽然明白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收到徐盛率领水师到来的消息后,荀衍一直以为徐盛是来解围的,是来破坏大堰或者接应陆议出城的,但他想错了,陆议根本不需要徐盛解围,徐盛是来掩杀的。如今洪水横流,正是水师发挥的时候。荀衍安排重兵上堰,准备接战,正中了陆议的计。

    若非如此,大堰崩塌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杀伤。仅是被水冲走的将士就有上万人,那些上堰准备作战的将士就算没有被水冲走,也被困在了原处,束手就擒。此战过后,荀衍就算不死也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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