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捻须笑得得意:“今日你们就好好在本王府里休息,晚上自会把你们送回去。”
    “老头儿你都这么厉害了,还需要我俩的帮忙吗?”张二狗娘里娘气地揉了揉衣角,语气有些低落,“就连宫里头都到处是你的人手,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不早已经快要到你的网中了吗?”
    安王捻须的手一顿,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又迅速恢复,顺着他的话大笑:“虎毒不食子,不管为父进展到哪一步,总归不会放任你不管。但你现在身份的确尴尬,回去后定要好好替为父办事,事成之后为父才好替你堵住幽幽众口,恢复你的身份。”
    “原来你早有计划,此番找我做事不过是为了让我能光明正大恢复身份。”二狗看起来很感动,甚至还哽咽了一下,“是我误会你了。”
    安王捻须的手越来越僵硬,过了片刻才道:“你知道便好,快回去休息吧,为父就先走了。”
    “嗯~”二狗捏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手帕擦着眼角,用感激濡沐的眼神目送安王离去后,立刻翻了个大白眼,顺势用手帕擤了擤鼻涕,“原来这老头的手也还没那么长,这次把我们弄出来这么久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在宫中真有如此多的人手,以他的性格,定不会单单只是隐在暗处挑拨。”陶白衍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笑道,“如今朝廷局势混乱,各厢势力纷纷隐于各位皇子背后要替主公上位,还有个安王在旁边跃跃欲试也要跳进这混水之中,正好方便我们浑水摸鱼。”
    “哥哥,其实可以再乱一些。”张二狗扬了扬手里头已经擤完鼻涕的手帕,然后随手扔掉。
    陶白衍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二狗笑得贼兮兮:“俞觅烟给的,临走前说今天会找机会来找我们一趟,只怕是安王父子不带她玩,她要反水了。”
    说罢,张二狗黏巴巴地倚在陶白衍身上,眼中笑意渐浓:“哥哥,一切结束之后,你会答应我的吧?”
    “哦?”陶白衍挑了挑眉,“就算两败俱伤,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何如此成竹在胸?”
    要拱卫张二狗上位并不容易,毕竟他并非皇帝的儿子,陶白衍甚至已经在谋划等到众人内斗得差不多,该如何撺掇某位太子逼宫,好让他们顺利“勤王”,再顺便处理掉一些“同谋贼子”,老皇帝的话,只能让他“不幸丧命”,然后让二狗戴孝登基。
    只是这个计划实施起来着实复杂,幸亏他有黑龙阁这张底牌,应该有七八成把握成功。只不过到底杀生太多,就算二狗登基上位,也会给朝臣百姓留下残暴嗜杀的坏印象,不到最后一步,陶白衍不太想走这一步。
    仿佛看穿他的打算,张二狗摇了摇头:“无须如此麻烦。”
    上一世他尚无陶白衍护航,势单力薄仍旧登上宝座,便是因为他无意间,从太后那里拿到了一样东西。
    先帝留给太后的,除了兵权外,还有一道诏书。
    第50章 哭包皇帝俏总管厨神管家二十七
    哭包皇帝俏总管:厨神管家二十七
    这世上总有人感慨什么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张二狗以前当皇帝的时候常常嫌弃这些酸诗拿腔作势,以至于登基后不久便下达一道铁令,凡是奏章里头无故吟诗或是拍马屁者,发现一次廷杖一次,虽然很快让呈给自己的奏章简洁明了了起来,却也被不少人抨击没有情操素养。
    不过现在,张二狗环顾一圈这个所谓自己的“家”,想想前世今生发生的事,却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诗词里头,总归是凝聚了不少人生的经验和道理的。
    就比如这句,长恨人心不如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太后和皇帝的关系都很不好。当初也许是为了权势,也许只是为了自保,太后都选择牺牲自己的三女儿,以成全大儿子的巅峰权位。
    但即便因为大儿子的登基一路水涨船高为太后,太后对皇帝的埋怨却越来越深。
    若不是因为要捧他成为皇帝,自己又何必要牺牲小女儿?太后无数次想要问问大儿子,你妹妹的人血馒头尝起来究竟如何?
    哪怕知道当时的大儿子只不过是听自己命令行事,哪怕知道这件事最终的策划和实施者都是自己,但人心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太后也愧疚过,但愧疚着愧疚着,就开始怨恨起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皇帝。
    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小女儿,所以一切都是皇帝的不是,更不用说,皇帝继位后,还千方阻拦她认回自己的小女儿,又对她喜爱的孙子五皇子燕烽瑞多方打压。
    大儿子冷硬无情,小女儿下落不明,太后对子女的一厢母爱,便只能渐渐地往二儿子安王身上倾斜过去。
    二儿子自小懂事乖巧,跟在哥哥后头跑来跑去,也不在意哥哥时不时的戏弄,而小女儿一事,二儿子既没有参与,又不是受益人,太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小儿子,比大儿子要好上数倍。
    安王显然也发现了母亲对自己的偏爱,于是越发在母亲面前扮乖卖巧,只盼着母亲能给自己一二助力。
    只可惜,无论与皇帝冲突激烈到怎样的地步,他的太后母亲,也只是更多地把他召唤过去陪她用膳,或是说说话,哪怕他刻意讲话题往权政的方向引去,太后也未有任何要为他谋权的意思。
    这是当他只不过是陪聊的消遣吗?不是口口声声说疼爱他吗?
    安王便也越来越埋怨起太后来,埋怨的结果便是,上辈子在太后被燕子晋夫妇囚禁逼问先帝所给兵权下落时冷眼旁观,这辈子则由于男女主被陶白衍的黑龙阁打压,反而让安王依旧压在男女主上头实力渐长,野心膨胀下直接给太后喂了药,然后大肆搜索起太后的宫殿,想要找出兵权的虎符来。
    可笑的是,太后的那支兵,还有手上先帝的那纸诏书,本来就是为安王求的。
    在自己的大儿子被立为太子之时,太后其实便已经有些心虚和后悔了,为防大儿子卸磨杀驴,太后早早便设了一局“为先帝挡箭受伤”的戏码,千辛万苦才从先帝手里求得旨意:若是太子无德,相同血脉者可持诏书取而代之。
    而所谓的“相同血脉”,自然是指同为先帝太后子嗣的安王以及安王的后代了。
    只可惜不管哪一世,安王都太过急功近利了,没有等到太后拿出诏书的一天,他就对自己的老母亲迫不及待地动了手,反倒给了张二狗可趁之机。
    想起自己上一世为了拿到诏书付出的代价,张二狗盯着烛火出神的黑眸微微一闪,怔愣片刻,转而看向已经缩到软榻上小憩的青年身上。
    许是因为身处于陌生环境之中,青年哪怕闭着眼,眉头依然微皱着,张二狗相信,此刻只要有任何人靠近他,青年便会立刻睁开那双凌厉凤眸,伸手掐住靠近者的脖子,冷冷注视来人。
    但二狗却不怕。
    他薄唇勾出一小弧度,缓缓起身往青年身边走去,即将走进青年戒备的范围之时,他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青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不过,那只本该掐住他脖子的手却完全没有动起来的意思,任凭张二狗黏糊糊地抓在手里把玩。
    张二狗垂眸,将脸贴在青年掌心,低低道:“哥哥,我知道太后手里的兵在哪里。”
    青年仿佛睡着了一般,就连那声轻轻的“嗯”,都仿佛是青年睡梦中的低喃而已。
    “哥哥,给我两个月,我能把那支兵带回来。”张二狗说得没头没脑,仿佛在异想天开,“并且,我还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王位。”
    青年紧闭的眸终于缓缓睁了开,跳跃的烛光在青年黑亮的眸底轻绽,给素来冷清的眼神带来些许堪称得上温和的温度。
    但张二狗知道,这温和不过是假象。
    真正盘踞在陶白衍眸子里的,是冷冷的打量,和怀疑。
    张二狗面色无波,看起来分外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后的衣衫,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那双眸子,只觉得下一刻眸子的主人就会问他,为何会知道太后的兵,为何如此有信心能带他们回来,张二狗也已经下定决心,只要青年发问,他就会张开口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包括前世,包括今生,哪怕因此青年会知道,自己这些年费尽心机维护的,不过是一个披着孩童皮囊的暴君,不过是一个转世重生的妖魔,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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