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过来!既然我无法将你带走,你就只能暂时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没法带走我??”
    “时间紧要,现在你我只能长话短说。素和甄同时间掌管者做了笔交易,用逆行的方式将你贯穿时空带到此地,这做法导致历史因你引出的变化而发生出无穷混乱,因此,如今即便是我,看来也已无法从这不断更改的历史中将你带走。所以你今后一切言行千万要谨慎,也务必设法让铘帮助你,将一切推回正轨。而我亦会继续去找出能越过这层障碍的方法,无论怎样,我都会……”
    话到这里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雷鸣般的巨响。
    紧跟着平地一阵风起,汹涌得毫不逊色于我头顶那道龙卷风,并卷起满地尘土,醒龙抬头般飞卷而上,迎着龙卷风直扑了过去!
    两风交错,尽管感觉到狐狸的手迅速往我身上一档,仍是令我被一股碾压般力量重重压倒在地上。
    直至力量散去总算能睁开眼时,四周汹涌围绕着的那一大团乌云和气流不见了。
    狐狸的手,也不见了。
    消失得如此果断干脆,天空也瞬间清朗如洗,仿佛一场大梦倏然远去。
    唯有一张妖娆无比的脸凑在咫尺间的距离看着我,被阳光热辣辣照着,模糊得有点不太真切。尽管如此,那细细扑打在我脸上呼吸,所带着的温度应是真真实实的。所以我立刻张嘴想叫他一声狐狸,但很快发觉,这两个字竟又成了我嘴里的禁语。
    一时焦躁,我立刻伸手过去,想把眼前这张阳光下飘忽不定的脸抓住。
    但手触及的一切,只是空气而已。
    飘忽不定的东西终究还是消失了,只剩下刺眼的日光径直照进我眼里,滚烫烧灼。
    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哭。但用力吸了两口气,我还是对着前方正慢慢朝我走近人影笑了笑。
    “老陈说刚在这附近见过你。你躺在这里做什么?”走到我边上,素和甄蹲下身看着我。
    “走累了,休息会儿。”
    这么牵强的借口素和甄当然是不会信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他接着要说的事,显然比这重要得多:“刚才你家中来人了,说钦差大人陆晚庭稍后不久就要来此,宣告你我两家都已被选入瓷王堂,争夺天下第一瓷。”
    “是么。”
    “听说得瓷王名者,将成为新一任的督陶官。”
    “哦……”
    “所以你爹想托我问你,是否你在出嫁当天,曾从万彩山庄内带过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来。”
    “什么样的东西是我爹认为不该带出的?”
    “这我就不知了。”
    “我也不知。”
    “呵……”素和甄笑笑。
    正要继续对我说些什么,但忽然抬起头,朝我身后方向冷冷看了过去。
    这变化让我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刚要扭头也朝那方向望去,突然头顶上方黑压压一沉,有人出其不意自背后用麻袋将我套了个结实。
    第412章 青花瓷下 二十八
    被蒙住了头,又被绑住了手脚,这过程之快,让我没能来得及瞧见一丁点袭击者的影子。
    当我试图挣扎的时候,有人用一根绳子圈在了我脖子上,嘶的下勒到一个足够让我感受到压迫、又不至于会让我窒息的位置,然后用一种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对我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我没吭声也没再继续挣扎。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这里,想来对方身手是十分了得的,但不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素和甄到底还活着没。
    很显然,那些人对素和甄远比对我粗暴得多,因为就在头被蒙住前的一刹,我看到一道黑影带着股劲风朝他头上猛袭了过去,而他并没能避开。
    随着一声闷响,我听见他重重倒地的声音。
    所以眼下形势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变奏,因为它没按照原先剧本所给出的内容出牌。
    接着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时,有人一把将我扛到了肩膀上,随后几个起伏,带着我跃向了某个高处。
    身子轻盈得像只放飞的鸽子,根本不在乎肩膀上还有个人的重量,一如武侠书里形容的那样飞檐走壁,虽有时会谨慎地停顿片刻,但一路上基本如入无人之境。而青天白日,偌大的素和山庄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这几个绑架者的存在,这对比那两头神奇雪狮的传说,无疑是个笑话。
    素和甄释放那两头怪物出来,原本是为了搜索潜伏在山庄里可能存在的妖怪,没想到竟然连几个飞贼也防不住。
    所以我想,或许它们只是模样长得比较唬人而已。
    但话说回来,避得开雪狮的鼻子也就罢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能逃过了铘的视线?
    一路胡思乱想,最终几时离开了山庄,我不晓得。
    不过后面的路渐渐趋于平稳,所以我知道,他们开始行走于不需设防的开阔地。
    没有了高墙和楼宇,也不需避人耳目,这些人跑得更加轻快,而边上呼啸的风带着山野里泥土和野草的气味,由此可见,应是早已远离了山庄的范围。那样约莫跑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开始感觉周围的环境变得狭窄沉闷起来,隐约能听见气流回荡在石壁上嗡嗡的声响,这么看来,现在我又被他们带进了一个仿佛山洞一样的地方。
    或许空间变小后影响了这些人身手的发挥,渐渐他们不再像先前那样走得飞快,所以显得这个洞里的世界格外冗长,又因为空气稀薄的关系,我开始有点难以忍受起来。
    但刚按捺不住憋闷在麻袋里悄悄挣扎了两下,驮着我的那人突然站定把肩膀一斜,猝不及防间将我扔在了地上。
    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伴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一路迎来朗声问道:“诸位把人带来了么?”
    及至到我跟前,似是吃了一惊,那老者后退了半步:“怎么……是个女人?”
    绑架我的人没吭声。
    正当我一动不动想仔细听听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时,头顶上麻袋唰的下被人揭开,一片火光逼近眼前,迫使我迅速低头避了避。
    一瞬间几乎什么也没能看清,只依稀感到自己确实是在一个幽深的洞里,身旁一圈站着四五个人,全都黑布蒙面,一身黑衣黑裤,如几团缥缈不定的影子。
    而那扯掉我头顶麻袋的绑匪身躯异样高大,仿若一座顶天立地的铁塔。
    站在其间,想来应是这些人的领头者。
    “原来是甄官儿的新娘子。”
    认出了我的身份后,老者的脚步在我身边沙沙作响,徘徊着似在琢磨什么。随后他用力吸了口气,抬头对我身旁那名绑匪头道:“倒有些不明白了,当初说好,老汉以自家兄弟的尸身替尔等打掩护,送尔等入得素和山庄。尔等承诺必可将素和甄给带到此处,但现如今,为何带来的却是他的娘子??”
    “老头你知晓些什么!”话音未落,绑匪头身后忽有人冷冷插嘴道,“素和家忒不简单,不仅有高人设下的结界,还养着两头奇兽。此番一行为了你老头,我兄弟几个险些丢了性命,能将这女人弄来已是不易,难道还要抱怨不成!”
    “奇兽?几时听说他家养有奇兽,道爷莫非是指那两头藏獒不成?”
    老者的话音恭敬中带着点显见的讥讽,遂令那插嘴者按抐不住一声冷笑:“肉眼凡胎,天降的神物摆在眼前,也就只能当做一头恶犬而已。”
    话说到这里,许是从老者一瞬的僵硬中觉察出了怒意,我身旁那名绑匪头轻轻一抬手,止住了插嘴者正要继续的话音。随后低下头,他笑了笑对老者道:“年轻者总爱将一般事物往夸张里说,吴老莫要与小辈一般见识。只不过,此番行动的确遭遇到一些未曾预料到的障碍,因此最后只能将此女掳出,但,虽与约定的不同,能有此女在手,吴老一样可照计划办事。”
    声音沙哑,几乎低不可闻,所以有效令两边争锋而对的情绪都立时平静下来。
    一度又沉默了片刻,然后老者问道:“如何能照计划办事?此女自嫁入素和家,素和甄便从此对她不闻不问,若拿她作为交换条件,你以为凭素和甄对这地方的看重,他会将这女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呵呵,”不知为何,老者的问题令这绑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缓缓道:“家师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吴老只管安心照计划做便是了,若有差池,家师自会设法相帮。”
    说完,见老者兀自不语,似不愿苟同,他便又再道:“家师还说,今日清早集众闹事一事,实为不妥,若将素和甄惹急,漫说你家兄弟凭白死去,那口井下之物,只怕你我从此也休想再去弄个水落石出。所以,望吴老能听一听家师的话,日后谨慎而行。”
    “谨慎而行,呵,死的毕竟是我兄弟,不是他的!”
    “吴老意气用事了,此话万不可当着我家师的面讲。”
    “讲又如何,再如何了不得的人物,当初还不是我兄弟自小看着他长大!只不过现在……”说到这里,一时怒气攻心,老者用力咳嗽了几声。见状那绑匪头把手一拱,恭恭敬敬说了声:“既然已交差,我等就先告退了,吴老请自便。”
    说罢,不等老者开口,那人将手轻轻一挥,率领众人转身大步离去。
    一路走,一路上那么多的人竟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好似在离地飘似的。就在我逆着周围火光努力去看清那些人离去的背影时,一只冰冷粗糙的手往我头发上一把抓来,迫使我立刻抬起头朝上望去。
    这次总算将那被绑匪称作吴老的老者看得直接而清楚。
    火光让他那张看起来像被刀深深刻画了无数下,皱褶密布,以致一时几乎找不到他的眼睛,直到他将一双眼皮慢慢睁了睁开,露出对蒙着层灰色雾气的细小瞳孔:“燕玄家的小丫头,倒也真有胆子嫁到素和家,知不知道素和甄向来对你家是顶看不起的。”
    “父母之命。”想了片刻,我答。
    “呵呵,小丫头骗谁。我只知是那小子拗不过他兄长的意愿,不得不答应下这段亲事。你也瞧见了,那一个个瓷器才是他的妻子,旁的多少活人在他眼前,对他来说都是堆走动的衣物。”
    “你是吴庄对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突兀将之打断。
    他微微一怔,眯缝着眼半晌没有回答。
    “你弟弟吴正死在哨子矿,为什么你要迁怒于素和甄?吴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既然知道他死在哨子矿,难道二奶奶不晓得他的死因?”
    “我只知道他是突然死于哨子矿,之后,你就让人带着吴正的尸身到山庄里大闹。原以为你是为自己弟弟的死而泄愤,但从刚才你们那一番说法来看,原来是另有原因。但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素和甄并不是害死你兄弟的罪魁祸首,你怎么能在还未确证你兄弟死因究竟为何的情形下,盲目勾结他人潜入山庄,绑架自己的主人。”
    “鬼才是我的主人!”话刚说完,吴庄突然抓着我头发将我狠狠一甩,迫使我一头跌倒在地上。“我吴庄能认的主子只有当年的宏文太老爷和早亡的云杰老爷,而那两个小子都算是个什么!一个病得万事不理,一个为制出天下第一瓷的名声置众兄弟安危于不顾!说了不要重开影青瓷!偏要开!说了不要碰哨子矿的土,偏要动!枉费我兄弟一双眼睛一片苦心!此番更是连命都交给了他们!他们这是要生生毁了素和山庄!”
    “……可是我不明白,重开影青瓷,争天下第一之名,难道不是为了素和山庄的兴旺么?”
    “你知道些什么!”不知为什么,我的话让吴庄一瞬间看起来更加愤怒。
    一度我以为他抬起脚想要往我身上踹来,但被他生生忍住,随后嘴里喃喃地说了些什么,他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道:“名利若是有用,当初那些拥有哨子矿的人又都是怎么败的。人怎么就离不开这一个欲字。”
    说完,他朝我打了个手势,没等我反应过来,头顶轰地风声一压,一张巨大铁笼就这么不偏不倚从天而降,将我困在了正中间。
    铁笼并非是个真正的笼子,应该是施工时用来过滤碎石的网,不过每根网格都用整条的实心铜铸成,所以结实得用力踹上去纹丝不动。
    虽然明知自己必会遭到囚禁,但我万没想到他竟是要直接把我关在这个地方。
    就在刚才我已经仔细观察过,这个连着前后两条狭窄通道,中间宽阔并斜插着一块巨大碎石的地方,应该正是那座赫赫有名的哨子矿。既然是准备拿我去跟素和甄做交易,他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个恶名昭彰的地方……
    想起这地方种种传说我不由立即用更大力气朝笼子上踹了起来。
    吴庄在笼外一言不发看我如困兽般挣扎了半晌,随后同那些绑匪一样,转身带着手下人头也不回地举着火把离开。
    洞里一瞬间暗了下来,也仿佛整个空间随之一瞬间塌陷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令手脚都被束缚住的我一时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不得不立即停止自己的举动,然后尽力平稳住呼吸和情绪,让自己慢慢适应眼下的状况和四周沉闷无比的空气。
    直至冷静下来后,不免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失控而后悔。
    我过于急躁了,以致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跟吴庄说,没来得及借此机会继续跟他好好谈判一翻,就眼睁睁看着他扬长离去。
    那应该是至今都还没被他察觉,所以就显得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发觉,那几个被他称作道爷的绑匪,并不是人。
    虽然他们用道服和面巾将自己包裹的几乎丝毫不露,但并不妨碍我看出他们裤子后面伸出的那一根根有尾巴。有细有长,有粗有短。所以显然,那都是些修成了人形的精怪,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庄子里时他们会出现得如此出其不意,并且能如此轻易地带着我一路飞檐走壁,跨越整个素和山庄,像走无人之境。
    而综合他们先前同吴庄说的那番话,也可看出,原本他们是无法进入素和山庄的,因为里面有高人设下的结界,以及两头对他们来说十分忌讳的奇兽。但因为吴庄用自己兄弟的尸体给他们打了掩护,所以才让他们顺利进入了山庄,并从昨晚开始就为今天的绑架做出了行动。
    也所以他们能顺利避开雪狮和铘的视线,把我带出山庄。
    可是一具尸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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