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航以为,他在嘶声大喊段香凝悬梁自尽时,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就像他心里盼着段香凝最好是被千刀万剐而死,但最好还是别死——唯有她活着,好好的活着,为掩护她是李南方情人身份的挡箭牌陆少,才能从中捞到大好处。

    可他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因过度担心段香凝就此香消玉损,他的声带失效了。

    他猛地站起来,想踩着案几去把吊在吊灯上的女人解救下来。

    她还担负着陆航不住向上攀爬,整个陆家能否壮大的重任,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死掉呢!

    必须把她抢救过来,不顾一切!

    没有了段香凝,大理段氏还会理睬陆家?

    说不定,还会借着段香凝的悬梁自尽,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来征讨陆家,并从中获得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呢。

    真要那样,休说是陆航再也无法实现梦想了,整个陆家都有可能就此灰飞烟灭啊。

    从来没有想过的恐惧,导致陆航的动作严重变形。

    他刚踩上案几,脚下就一滑——当他重重栽倒在地上时,案几上的两个花瓶也碰在了一起。

    砰地一声,花瓶相撞时发出的爆破声,估计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

    更何况,就在客厅内对饮的李南方俩人呢?

    现在是几点,盘子里还没有菜,俩人喝了几瓶白酒等等,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当两个人不再谈那些不想谈的话题,而是把对方视为漫长旅途中的同行旅客,开始羽扇轻摇着点评江山时,居然找到了共同语言。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俩人都是海量,又很“惺惺相惜”,如果不把对方灌成死狗就这样撤离,那以后再见面时,就会觉得矮对方一头的。

    就在段储皇哈哈大笑着,第无数次高喊着今晚不醉不归,又拿起一瓶白酒时,窗外传来了砰地一声爆响。

    什么声音?

    俩人同时一愣,抬头看向窗外。

    他们做出这个动作,只是本能的反应而已。

    但随后就相视一笑,正要继续他们的喝酒征程时,却听到有人好像惨叫了一声。

    陆航从案几上摔下来时,不但摔碎了两个花瓶,还踩倒了案几。

    沉重的实木案几砸在腿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让陆航发出一声惨叫,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陆航被段香凝投环自尽的现实,给吓得音道失声。

    但身体在遭受沉重打击后,本能却会促使他发出惨叫声。

    “不好!”

    身为段香凝的娘家哥哥,段储皇当然知道堂妹的卧室在哪儿。

    这声嘶哑的惨叫声,就是从堂妹卧室内传来的,他能不在瞬间,就联想到无数不好的场景后,随即腾身而起,冲向门口吗?

    陆家的人都知道,今晚最好别露面。

    能不在家最好了。

    以免会影响到两个大人物的会晤。

    于是,除了不得不呆在家里随时听候召唤的陆航,段香凝之外,就连住在后院的陆老夫妻,都被两个儿子给接走,去别处安寝了。

    所以段储皇猛虎般扑出客厅,纵身来到院子里后,只看到婆娑的树影在灯光下随风晃动,却没有看到人。

    段储皇不愧是大理段氏第三代的领军人物,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陆航发出的那声惨叫,让他在瞬间就想到了各种不妙,但所有的不妙,都和段香凝有关。

    脑海中,甚至都浮上了这样的画面。

    已经得到段家承诺的陆航,却不甘心当个绿帽王,在打发走家里人回屋后,看到因受辱而哭泣的段香凝后,就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结果她羞恼成怒,抄起一把刀子——可娇滴滴的段香凝,怎么可能是陆航的对手?

    猝不及防的下的陆航,被段香凝一刀刺伤后,彻底丧失理智,劈手夺过刀子,一刀狠狠刺进了她的心口。

    真要那样了,大理段氏这段时间来的泡影,绝对会化为泡影。

    包括段储皇今晚秘密会晤李南方,所取到的成果,也会因此而前功尽弃。

    撑破天,大理段氏会把失败的怒火,倾泻在陆家身上。

    只是段家再怎么压榨陆家,总共就那点小价值,能得到什么?

    与牺牲一个段香凝,而换来荆红命等人不插手段家权势扩张江北的大计相比起来,简直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所以段香凝绝不能出事!

    段储皇心里这样想着,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扑向西厢房那边。

    他的扑击速度是这样快,快如流星,快似闪电,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扑到了陆航俩人的房门前。

    段储皇在抬脚踢门时,眼角余光仿佛瞥见有黑影一闪,接着消失在窗口内。

    事发紧急下,他哪儿还有心思去考虑这黑影是什么。

    他必须首先要确保段香凝是安全的。

    砰地一声,红色实木房门,哪能经得住段储皇大力猛踹。

    巨响声中,房门好像被汽车撞开那样,忽地向两侧飞去,撞在门后墙壁上后,又迅速反弹回来。

    就在房门一超过八十米的秒速向回反弹时,段储皇已经及时闪身扑进了屋子里。

    被案几压着左腿的陆航还在地上——这不是段储皇所关心的。

    他只是猛地抬头,看向了吊灯。

    像陆少这种身份的男子,大婚时的新房装修费用,如果少下三百万来,他都没脸再走上街头。

    暂且不说一应最现代化的家电,价格不菲的家具吧,单说吊在天花板的这个吊灯,就是从意大利进口过来的,自身重量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重,绝对是能彰显富贵的真家伙。

    这么重的吊灯放在头顶,当然得固定的结结实实了。

    不然万一掉下来砸人身上,那一幕应该是惨不忍睹的。

    所以被固定好的吊灯上,即便是吊上个人,也绝不会掉下来的。

    这,才是家庭妇女想不开时投环自尽的必备之物啊。

    只需用几双南方牌黑丝接在一起,再揉成一条绳,搭在吊灯上拴好后,站在案几上身子大幅度前倾,脑袋伸进绳套内,猛地向前纵身一跃——美人牌腊肠,就此制成。

    不用去看上吊之人的脸,仅仅是从她的体型和穿着上,段储皇就能确定这是段香凝。

    还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段储皇就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小凝,上吊自杀了!”

    这是包括大理段氏尊严在内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的沉重打击声。

    残酷的现实,让段储皇无法承受。

    但他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刚要深吸一口气时,却又看到那条破窗而入的黑影,自他眼前一闪!

    还有一道刺眼的寒光。

    寒光闪过后,那条人影已经抱着段香凝,自半空中准确扑倒在了宽大舒适的大床上。

    当啷一声响,落下的寒光砸在了案几上。

    这是一把不锈钢的水果刀。

    段储皇的目光,只是在水果刀上停留了零点几秒钟的时间,就再次看向了床上。

    李南方。

    那道段储皇在起脚踹门时,眼角余光看到的黑影,以及破窗而入后就径直飞向吊灯,挥刀割断黑丝后,抱着段香凝扑到大床上的人,是李南方。

    段储皇清晰记得,他和李南方在客厅内喝酒时,他是坐在靠门位置的。

    而且陆航的惨叫声传来时,他又是最先启动的。

    他扑向这边来时的动作,绝对是他生平中的最快速度。

    包括抬脚踹门。

    可为什么,他才刚刚抬头看向段香凝,本该落在他后面的李南方,怎么却已经把她解救下来了呢?

    非但如此,李南方在扑向挂在吊灯上的段香凝时,应该还顺手抄起了地上的水果刀。

    不然,哪有去别人家做客,还怀揣水果刀的货?

    快。

    无与伦比的快!

    看着伸手一测段香凝脖子上的大动脉,就迅速捏住她鼻子,掐住她下巴,低头给她做人人工呼吸的李南方,一抹寒光自段储皇双眼中闪过。

    他还是小看了李南方。

    如果李南方是他的生平大敌,那么现在就是段储皇成功偷袭他,并保证把他一击致命的大好机会。

    水果刀就在他脚下。

    他只需抬脚轻轻一踢,水果刀就能电闪般飞向李南方的同时,他的人也会跟着扑过去,后发先至一把抄住刀子,刺进大敌的后心要害之处。

    华夏的年轻一代中,有一个和南储皇齐名的北扶苏就好。

    俩人门当户对,一南一北,暗合天地之阴阳,五行——多出来个李南方,又算怎么回事?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段储皇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当前,段香凝能否被救活,才是最最重要的。

    段香凝的运气不错。

    或者说李南方的救人本领很高超,以后可以去医院上班了。

    “咳,咳!”

    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后,段储皇提着的那颗心,才悠地落了下来。

    低头,抬脚把沉重的实木案几轻松挑开,段储皇对陆航伸出了手。

    再怎么说,俩人也是郎舅关系。

    以后,大理段氏还有可能用得着陆航,这时段储皇主动向他释放善意,也是很划算的。

    案几再重,又不是从多高处砸下来的,只是砸的陆航腿很疼,却没有骨折。

    陆航摇了摇头,表示他能自己爬起来时,段储皇已经转身快步走出了卧室。

    陆航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眼后,也很知趣的,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外面,段储皇站在一颗石榴树下,抬头看着没有星的夜空,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出门时,陆航顺便拿了搭在沙发上的衣服。

    本来他在段储皇面前就已经很渺小了,如果再衣衫不整,他可能连和人谈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我也不知道。”

    陆航飞快的穿好衣服,如实说道:“我回屋时,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也没和她说话,就躺在沙发上睡了——”

    对陆航的解释,段储皇毫不怀疑。

    陆航,还没有和他撒谎的胆子。

    段香凝投环自尽,只是因为受到了李南方的羞辱。

    明知道这样,段储皇还问陆航,纯粹是走过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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