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朝前后看了看,又道:“天不好,萧括刚才打听了,客栈都满了,出了青阳镇,五里坡有间破庙,咱们只能去哪里将就一晚上了。”

    闻晏放下帘子,道:“住破庙?王爷也太随意了,您可是王爷,金尊玉贵地长大,怎么能住破庙呢。”耳朵动了动,暗道:屋顶有人,积雪被踩得咯吱响。这帮蠢货,不知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竟然明目张胆出来。

    祁王叹息一声:“别说这话了,我如今就是一介平民百姓,父皇贬我出京,不得召见不能入京,我如今就如那丧家犬,要不是你们收留我,我连一个栖息的地方都没有。”

    闻晏和祁王一问一答,配合的很默契。

    司琪赶着马车,缓缓前行,祁王和闻晏又“推心置腹”的聊了一会儿,一刻钟后到了五里坡的破庙里。

    闻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站定后把手伸进马车里,轻声道:“来,桐儿把手给我,先进破庙烤烤火,吃点东西,明日咱们再赶路。”

    梧桐抓住闻晏的手,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颜色难看,胆怯道:“这里会不会有鬼?”

    “小姑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相信有鬼的人,都是心里有鬼。”破庙内突然传来说话声,吓得梧桐靠近闻晏。

    闻晏揽着梧桐,朝破庙看去。黑灯瞎火,不见人影。

    祁王握了握手中的剑,朝破庙走了几步,谨慎道:“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一个落魄落魄的人罢了。”那人走出破庙,站在破庙门口,缓缓开口道。

    萧景祁收起剑,看着那人道:“这庙里不安静,找个角落躲起来吧。”

    那人环顾四周,镇定自若道:“不安静,莫非你们想打劫?”忽然想起什么,捂着腰间,胆怯道:“我没有银子,你们不能打我的注意。”

    梧桐看着那人颇感兴趣,抿唇轻笑,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闻晏替梧桐紧了紧披风,轻声问:“冷吗?”梧桐答应一声不冷。又听萧景祁说:“害怕别人打劫,还做的如此明显,该说单纯还是愚蠢。”

    “我堂堂举人,竟被你说蠢,简直岂有此理。”那人回嘴道。

    “不想被人说蠢,就别做这么明显。赶紧找个角落里待着去。”萧景祁拔出剑呵斥一声。

    那人没反应过来,只见破庙被人团团围住,黑衣蒙面,个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地看着萧景祁。那人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萧景祁瞅一眼那人,撇撇嘴,扫视一众黑衣人后,慢条斯理地说:“杀我一个人,老贼还真是煞费苦心。”

    “废话少说,动手,生死不论。”其中一个黑衣人说。说着,所有黑衣人朝萧景祁去。

    萧景祁挥剑迎上去,边打边说:“我们是一起的,你们为何只对付我一个,太瞧得起我了。”明明有个武功更高的,为何偏偏对付他。

    那些才注意到闻宴和梧桐。闻晏揽着梧桐只是躲闪不出手。萧景祁气得哇哇大叫:“你躲什么,把人解决了。”

    闻晏不搭话,一面躲,一面搂着梧桐,一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单手弄开,朝天空放去,原来是一枚信号弹。黑衣人见闻晏放信号,下手更狠,萧景祁奋力抵抗,嘴里骂骂咧咧道:“我说闻少爷,你是死人吗,帮我一下你能死啊。”挥剑,将最近的黑衣人割了脑袋。

    黑衣人见闻晏不打算帮祁王,为完成任务,朝祁王围过来,招招更加凌厉。祁王几次刀下脱险,更骂闻晏不地道。

    梧桐看得心惊肉跳,拽了拽闻晏的衣服,问:“闻晏哥哥,咱们真的不出手吗,表哥快支撑不住了。”

    萧景祁听了梧桐的话,一面抵挡黑衣人,一面感谢梧桐:“这才是自家人,表妹快让你家男人救救我。”

    梧桐看向闻晏,满脸恳求。却听闻晏说:“不用,他还能撑一会儿。”气得萧景祁开口骂认:“闻晏你行,小爷咒你痛失所爱。”

    闻晏眸中变了变,一言不发。这时萧括和金文领着金甲卫赶来,见萧景祁支撑不住,立刻加入战斗中,很快黑衣人落下风,已经多半被金甲卫斩杀。

    萧景祁收了剑,发丝凌乱,浑身狼狈,站在闻晏一旁,喘吁吁地说:“你够狠,这个仇小爷记住了,闻晏咱们走着瞧。”打了那么久,累死他了。

    “郑爷养尊处优太久,该活动活动筋骨才是。”闻晏道。

    萧景祁才不吃闻晏这一套,盯着梧桐好一会儿,拿出扇子故作潇洒地扇了扇,说:“表妹,表哥觉得这人不靠谱,不如再给你找个夫婿,如何?京城的饱学之士数不数胜,咱们不能吊死在闻晏这棵树上,况且,他这棵树还是歪脖的。连自己亲人都不救,不是个好鸟儿。”

    梧桐看着萧景祁但笑不语。闻晏皱眉说:“郑爷现在不是没事吗?”

    萧景祁合上扇子,瞪一眼闻晏:“那是小爷功夫好,不然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一语未了,只见萧括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斩杀,收起剑走到萧景祁身边,道:“主子,黑衣人均被斩杀。”

    “做得好。”萧景祁走到马车旁,抬腿上去,直接躺在里面,道:“累死了小爷了,躺回去比骑马回去舒服。”说完,唤来萧括,让萧括驾马车。

    萧括停顿一下。祁王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见萧括站着没动,不耐烦道:“萧括,别看了,闻少爷说今晚积食,想陪表妹散散步,咱们先回去吧。”

    “好。”萧括信以为真,坐到马车前面,赶车马车走了。

    梧桐哭笑不得,瞅一眼闻晏道:“怎么办?”表哥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们真要散步回去,不过那样的话,也挺好。

    闻晏凑到梧桐耳旁,说出两个字,梧桐笑了。

    司琪盯着萧景祁远去的马车,愤愤不平,瞅一眼闻晏,撅着嘴抱怨问:“少爷,咱们怎么回去?”

    “你骑马跟着他们回去吧,我和桐儿还有些事情要办?”闻晏道。

    梧桐瞥眼看见了破庙中的人,努努嘴道:“他怎么办,要是在这里睡一夜,还不得冻死?”

    “冻死就冻死,与咱们何干。”闻晏盯着那人,冷声道。

    “闻晏哥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咱们救救他,总不能看着他冻死,他本来在破庙里好好的,因为咱们才出来,吓得昏死过去,要是因为咱们丢了一条命,多亏啊。”梧桐拉着闻晏胳膊,摇了摇说:“这人说他是个举人,不如带回去给小四小五当西席,你也听见了,他无家可归,咱们就当做做好事吧。”

    闻晏看着梧桐,就在梧桐以为闻晏不同意时,闻晏道了一声好,梧桐搂着闻晏的腰:“闻晏哥哥最好了。”说完,仰起头看向闻晏。

    “你啊。”闻晏抬手刮了刮梧桐的小鼻子,让人把那人弄到马背上,跟司琪和金甲卫走了。

    人都走了,闻晏唤出金儿,金儿展开双翅变大。闻晏抱着梧桐跳到金儿背上,坐定后拍了拍金儿。金儿啼鸣一声,拍打着翅膀朝空中飞去,不消片刻功夫,便落在了梧桐居。

    当萧景祁推门进入桃仙阁时,发现闻晏已经回来了,坐在书房中认真看书。萧景祁走至闻晏身边,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来梧桐也回来了。随后想起金儿,冷笑一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闻晏不答话。萧景祁觉得没意思,走出书房,唤来萧括,朝东厢房走去,萧括睡在外面,萧景祁睡在里间,倒在床上便睡去。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闻晏起床,洗漱一番,走出房门,院中的雪已被清理干净了。抬眸见院中站了一个年轻男子。这人二十岁出头,面如白玉,目如星辰,一身粗布衣裳难以遮掩通身气质。没等闻晏开口,那白面书生道:“多谢少爷和小姐的救命之恩,李云翼无以回报,请受在下一拜。”

    “免了吧,当时你昏迷过去,是在下的未婚妻要救你的,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赶紧离开吧。”闻晏摆摆手,毫不客气地赶人。

    李云翼站着没动,抬眸看一眼闻晏,犹豫片刻才说:“少爷,在下听闻府上缺先生,在下不才,是个举人,愿意为两位少爷启蒙,请少爷恩准。”他觉得闻晏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拐外抹角。从昨日来看,这些人都不简单,跟着他们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闻晏走至李云翼身边,上下打量着李云翼,凑到李云翼身边,冷声开口:“原来昨日你没有昏过去,是装的。”昨天他就知道了,为了迁就梧桐,才同意带这人回来。

    李云翼脸色涨的紫红,目光躲躲闪闪,半晌才说:“云翼原赣州定西县人氏,家中三代单传,如今只剩下云翼一人,孤苦无依,为继承家中香火,昨日不得已才假装昏倒,希望能躲过一劫,还请少爷不要怪罪。”

    闻晏看着李云翼的眼眸,视线最后放在他腿上:“我看你下盘稳,有些功夫吧,怕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吧。”

    李云翼心惊,假装不好意思低着头,尴尬地笑了笑:“这都被少爷看出来了,穷人为养家糊口,跟着村里的一个猎户学过几年功夫。”

    “学过几年,不见得吧。”闻晏道。

    李云翼不答话,闻晏也沉默不语,直直地瞅着李云翼,让李云翼心中忐忑,拱手道:“既然府上不缺西席,那在下告辞,去别处讨生计就是。少爷和小姐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若有缘,以后定当回报。”说完,转身离开。

    他没走两步,只听闻晏道:“你为何要当我府上当西席?”

    李云翼转身,如实相告:“昨日见少爷小姐心地善良,想必家中长辈也温和亲切,待人和善。一定不会为难下人。又听说府上缺西席,才想留在府中,若是府中不缺西席,就当在下没说。”抬手作揖告辞。

    又听闻晏说:“你暂且留下吧,过几日还有几个孩子要来,束脩的事你必须担心,全心全意教几个孩子读书即可,定不会亏待了先生。”

    李云翼大喜,虽鞠躬言谢:“多谢少爷,多谢少爷,云翼终于有了栖身的地方,待他日云翼高中,再感谢少爷的大恩大德。”

    “你不必如此,你在我府上授课,授课拿束脩是应该的,恩德两字闻晏不敢当。”闻晏说,语调平平看不出喜怒。

    李云翼走后,闻晏盯着他的背影愣神,司琪走至闻晏身边,瞅一眼李云翼的身影问:“少爷,这人可有不妥之处?”

    “总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让金文派人去查查,赣州定西县可有叫李云翼的举人,再查查他是否跟猎户学过功夫。”

    “是。”司琪领命去了。

    闻晏站在原地陷入沉思,这个李云翼有些危险,不能留在府中,到底如何安置他?思忖半晌,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抿唇一笑。

    这时梧桐从外面走进桃仙阁,见闻晏笑了,走到闻晏身边,瞅着闻晏笑问:“闻晏哥哥遇到了什么高兴事,竟然独自一人发呆傻笑。还是想着算计别人?”

    闻晏刮了刮梧桐的鼻子,宠溺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昨日救回来的人想留在碧荷苑,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碧荷苑不能进生人,万一出了事,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梧桐道:“闻晏哥哥想到了主意了?”

    第58章 江洋大盗,火烧别院

    闻晏停顿一下, 道:“咱们来碧荷苑, 少不得连累附近的村民。舅舅家几个孩子, 加上小四小五,一两个人是教,一群人也是教。不如在村里盖一座学堂, 让李云翼去学堂教学,一来可以远离碧荷苑, 二来有个进项, 可以养活自己。咱们对他也算尽力了, 你说呢?”

    梧桐连连点头,扯着闻晏走进屋里, 倒了一杯茶给闻晏:“闻晏哥哥打算的没错。上次摧毁了南宫家,这次又让夏丞相折损这么些高手,想来他不会放过我们,给附近村民盖学堂, 村里的孩子有学可上, 也算是变相弥补了。”

    闻晏端出棋盘, 放在软塌小几上, 望着梧桐说:“还未到早膳时间,陪我下盘棋吧。”

    “好, 我最喜欢和闻晏哥哥下棋了。”梧桐坐在闻晏对面, 拿起黑子放在棋盘上,笑嘻嘻道:“闻晏哥哥的棋艺高超,你得让我三个子。”

    “让你多少都可以。”闻晏拿起白子放在黑子旁边, 恍惚间又想起了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对面坐着,你一子我一子地下棋,只是那时候梧桐是魂魄,别人看不见她,常常以为闻晏自己在下棋。

    梧桐拿起一个黑子,想了想落下,抬眸见闻晏唇角带着笑意,问:“闻晏哥哥在笑什么?”

    “我想到了上一世,咱们也是这样下棋。”闻晏手指夹着一颗白子,想也没想落在棋盘上,“那时候别人看不到你,都觉得我自己在下棋,我只是但笑不语,解释也是徒劳。”

    梧桐叹息一声,道:“是啊,想想觉得咱们何其幸,可以重新来过。”

    两人一面说一面下棋,下了一盘,司琪推门进来,笑嘻嘻道:“少爷,梧桐小姐,该吃早膳了。”

    闻晏和梧桐同时道了一声好,抬眸相视而笑。梧桐在桃仙阁用了早饭。

    刚用过早膳,凌霜带着小四小五走进来,见到梧桐和闻晏,笑嘻嘻道:“你们两个倒是早。”

    小四小五进来后,先行礼问安,然后询问闻晏今日的课程,难得闻晏今日没布置作业,乐得小四小五在院中耍剑。

    闻晏看着他们,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谁能想到两个月前,他们还是痴傻之人,现在已经正常了,在名贵药材的滋养下,心智比同龄孩子高一些。

    几人玩闹了一会儿,齐管家进来报,说上官少爷回来了,带了不少东西,说是家乡的特产,给府上少爷小姐们的。

    闻晏和梧桐对视一眼。自从上官裕离开后,他们都觉得上官裕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才十来天的功夫,竟又回来了,上官夫人知道吗。

    “你先让他在正厅等着,我马上过去。”闻晏一面命司琪推来轮椅,一面嘱咐梧桐和凌霜,在院中玩,他很快就回来。

    闻晏走后,梧桐站在一旁,看着凌霜练剑,暗道:凌霜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上官裕了吗,连一点印象都没用,每次她用陌生的眼神看上官裕,上官裕面如死灰,伤心欲绝,连她都不忍心,想告诉凌霜真相。可看到上官夫人对凌霜仇恨的程度,凌霜万不回神医谷,更不能嫁给上官裕,否则小命不保,就算嫁给了上官裕,不得婆婆喜欢,也不会有好结果。

    凌霜回头见梧桐愣神,喊道:“梧桐,你在想什么呢,你看看我的剑法,比昨日更精进了吧?”

    梧桐拍手赞叹道:“不错,你果然是习武的好苗子,再过一年功夫,你的剑法会出神入化。到时候在江湖上鲜有敌手。”

    凌霜听了,脸上得意,手中的剑快了几分。惊得小四小五也跟着拍手叫好。“凌霜姐姐好厉害。”小四跺脚拍手叫着。

    “教教我们吧,教教我们吧。”小五蹦着喊道。

    凌霜答应一声,收了手中的剑,走至小四小五身边,道:“现在让我教你们了,当初是谁看不上我的功夫,非让梧桐姐姐和大哥教。”

    小四一本正经摇头,道:“不知道,谁,谁说过这样的话,赶紧出来,让我揍两下。”

    小五羞红脸,见小四不承认,也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反正不是我们。”

    梧桐笑得合不拢嘴,瞧着小四小五,道:“他们两个被你带坏了,居然会撒谎了。”

    小四小五笑嘻嘻的插科打诨,非常凌霜教他们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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