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施巧接过话说道:“此时皇后又发现自己的身边的宫人有了身孕,想到自己无皇子,二皇子虽记在她名下可众所周知隔了肚皮的,若是这宫人产下男婴,神不知鬼不觉地抱来养,那便是正统的嫡子。可那宫人怀孕的月份比皇后的稍大,于是皇后便用了那种药延后生产的日子,不想弄巧成拙。”

    袁瑶点点头。

    韩施巧想想又惋惜道:“这的确是个能牵制皇后的把柄,可惜没证据。”

    “谁说没证据。”袁瑶在韩施巧耳边说了几句,可到底说了什么,除了韩施巧谁都不知道。

    听完,韩施巧兴奋道:“果然是好法子。”

    见一桩事了,袁瑶又问:“那周才人(就是周祺敏,周祺嵘的堂妹)怎么也跟来?”

    韩施巧嗤笑道:“她倒是个乖觉的,这些日子我做什么她便学着做什么,倒是在倾轧中活了下来。”

    此间,被表姊妹两正聊着的正主,也在询问着袁瑶,她早便听说袁瑶被赶到南山寺来了。

    周祺敏在宫中是个尴尬的,身边可用的人除了陪嫁过来的红袖和云袖,便没了。

    “你到一木阁去看着,若是见袁瑶出来了,就来回我?”周祺敏对红袖道。

    “是,小主。”红袖应下便退了。

    周祺敏关注袁瑶绝非是因当年和袁瑶有多深厚的情谊。

    周祺敏被寄养在周祺嵘家中,和袁瑶虽有一块长大的情分,可更多的是瑜亮情结。

    袁瑶和韩施巧自小便有盛名,就是韩施巧在容貌上都要逊色袁瑶一分半分的,周祺敏却能和袁瑶在伯仲之间。

    只见她面若瑞雪出晴,眸似一池春水,潋滟迎人,身姿袅娜,纤腰轻折便是风情万般来。

    怎是一个媚字了得的。

    可时下女子皆以矜持含蓄为美,周祺敏长得这般便落了轻佻,显了下乘了。

    再说才艺。

    四艺中,周祺敏自知诗书是不及袁瑶的,可在琴、棋、画,没那一样是袁瑶能比的。

    再论女红,袁瑶更是拍马也赶不上。

    莫说当年吧,其实到今时今日,袁瑶的女红也不过是中下品。

    最后是女德,不说别的就袁瑶那整日里的假小子装扮,就谈不上什么女容女德了。

    可与韩施巧齐名的却偏是袁瑶,不是她周祺敏。

    不管周祺敏如何努力,总活在袁瑶的盛名之下,让她怎能不生出瑜亮情结来。

    加之袁瑶年少时的顽劣,常与周祺嵘戏弄于她,尤其是将她百苦千辛才得来的,心爱之人的腰封给弄脏了,她便将袁瑶恨之入骨。

    如今得知袁瑶落魄,她又怎能不去落井下石。

    她就是要看袁瑶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伏首作贱。

    这厢,袁瑶从韩施巧的一木阁出来,已月上中天。

    磕伤的膝盖只余微微刺痛,可袁瑶心情却是数月来最好的,令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谢过了送她们回来的宫人,转身回舍里,刚点燃烛火却被忽然出现的男人,被惊吓得心都漏跳了数下。

    “莫怕,莫怕,是我。”男人甚是抱歉道。

    看清来人,袁瑶主仆抚胸,相互搀扶着松了口气。

    “霍大人,你怎么来了?”袁瑶问道,方才的一惊,让她的声音还有些发虚。

    南山寺可是戒严了,无召不得入的,霍榷是怎么进来的?

    霍榷显了窘迫,给袁瑶倒上一杯茶,道:“我……放心不下。她可好?”

    袁瑶倒也没推辞,吃了一口茶这才稍稍缓了心悸,道:“大人,请恕袁瑶无礼。大人今晚实在不该来。”

    这话只刚落,忽然外头便传来唱报,“周才人驾到。”

    周祺敏身边的人不多,位分低仪仗小,所以她的到来几乎是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了一笑轩。

    听到声响,袁瑶和霍榷同时暗呼不好,可一笑轩内一目了然,根本无处躲藏。

    就在舍内三人应对无措时,外头又传来了呼喝声,“屋里的人好大胆,还不快出来接驾。”

    袁瑶只能连忙将霍榷推倒寝室的帷幔后,并落下帷幔遮挡。匆匆平复了面上的慌乱后,才和青素一道出去迎接周祺敏。

    “民女袁瑶参见才人,才人万安。民女已睡下,不知小主驾临,慌乱着装,迟来接驾,请小主恕罪。”袁瑶虽伏身在地行礼,却不卑不吭,并未有丝毫落魄后的狼狈卑贱,让周祺敏很失望。

    入夜后的冬夜寒气逼人,地上更是湿冷难耐,周祺敏却久久未让袁瑶起身,而是从袁瑶身边走过,留袁瑶在院中承受冰冻。

    倘若受些苦,便能让周祺敏尽早离开,袁瑶倒是无所谓的,可从周祺敏的架势看来,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周祺敏故意为难袁瑶,在舍内用了几盏茶都未让袁瑶起身。

    自霍榷的到来,便注定了今夜一笑轩的热闹,此时又传来唱报,“惠妃娘娘驾到。”

    袁瑶一听并未觉得是救兵来了,反而觉得是雪上加霜了。

    周祺敏也不得不出来一同接驾,谁让她位分低。

    “嫔妾参见惠妃娘娘。”

    韩施巧得知周祺敏来后,觉得这女人是不怀好意的,便也来了。

    下了肩舆,见周祺敏和袁瑶跪在院中,夜色浓重看不出袁瑶是否受了委屈。

    韩施巧便刻意绕过周祺敏,去扶袁瑶,却碰上一双被冻着通红的手。

    这可不是跪了一时半刻便成这样的,韩施巧心中怒火暗烧,但这半年在中宫多少也学了些脸面上的功夫,笑道:“方才便想同你一道回来了,看看你住的地方。”

    见韩施巧径自和袁瑶说话顾不上她,周祺敏便擅自起来了。

    不想周祺敏刚起身,就听到韩施巧道:“放肆,本宫何时让你起身了?肖婉侍你来教教周才人规矩。”

    婉侍,正六品女官,妃以上位分的宫内可设一名,太妃、公主、皇子、亲王、王妃、世子、郡主处设一名,以司协理宫中、府中事物。

    霍榷信不过宫正拨来的人,便让长姐婉贵妃赐了一名给韩施巧。

    婉贵妃按自家兄弟的意思将肖女官给了韩施巧。

    肖婉侍得了韩施巧的旨意,便不客气的一板一眼地教周祺敏的规矩。

    韩施巧这是在帮她出气,袁瑶是知道,但此时只可尽快打发了周祺敏,切不可久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袁瑶道:“娘娘,更深寒气重,让周小主回一草斋学规矩也是一样的。”

    周祺敏却不领袁瑶的情,“少虚情假意的。”

    韩施巧对袁瑶道:“你看看,你这是白做的好心。我们走。”

    周祺敏跪在院中,听着肖女官的一一将宫中规矩从小说,从细说。

    等肖女官说完,周祺敏已冻得口唇发紫,全身发颤,还得进舍里谢恩。

    红袖和云袖想搀扶周祺敏,可倔强的她不愿人前示弱,自己一人慢慢走了进去,给韩施巧施了个无可挑剔的礼,可正是她福身之际,瞥见了帷幔内的一角衣袍。

    周祺敏大惊,“谁在里面?”

    正文40第八回力挽狂澜(二)

    听到周祺敏的大喝,袁瑶的心立时悬了起来,想拦却见红袖已经将帷幔挑开。

    内躲无可躲,霍榷只得暴露了。

    众人一时都呆鄂住了,韩施巧更是不觉将手中的茶碗摔了个粉碎。

    正是茶碗的碎裂令周祺敏从呆鄂中醒来,大声道:“好你个韩施巧,我说怎么来得这般快,原来这是在私下幽会情郎。”

    此时该强硬的,韩施巧却恍惚了,让周祺敏得了机会大喊道:“来人,抓奸夫了。”再想拦她已不可能了。

    闻风而至的侍卫,团团将一笑轩包围插翅难飞。

    韩施巧和霍榷心道,完了。

    袁瑶抬手摸一直藏在小衣内的羊脂玉玉佩,仰头叹了口气,看来还是逃不开了。迅速在韩施巧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时能做主的只有太后,侍卫将袁瑶和霍榷押送到一花堂。

    早便得了消息的太后,头戴绉纱翠博山的双凤翊龙冠,身穿明黄龙凤呈祥纹的大衫,披织金云霞龙纹的霞帔,面带震怒端坐在堂中紫檀木雕嵌寿字的宝座上。

    这种事放在那家都不光彩,不怪太后震怒的。

    袁瑶和霍榷被押在院中等候,韩施巧和周祺敏先进了去,按序行了礼。

    不等太后问起,周祺敏便迫不及待道:“坊间传,镇远侯二公子对惠妃娘娘一往情深,嫔妾以为不过谣传,如今得见方知果然是无风不起浪的。竟然敢私会了,惠妃这是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你含血喷人。”韩施巧知此时不可示弱,不然所牵涉到可不止三条人命而已。

    “本宫无意间到访就成了和人私会的,那比本宫更早到的周才人又是个怎的说法?”韩施巧冷笑道:“本宫记得,到时,袁居士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周才人,被罚跪在院中,周才人则独自一人在一笑轩内。周才人这又如何解释?”

    这些自然都是袁瑶教,不然慌乱中的韩施巧那里想得起这混淆视听的法子。

    比韩施巧先到是周祺敏,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而且那时霍榷已经在了。

    周祺敏顿时不知该从何解释起,“你……”这的确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周祺敏没想到还被韩施巧反咬了一口,磨牙切齿的,恨不得生吃了韩施巧,道:“嫔妾当时并不知内还有人。”

    韩施巧笑道:“本宫也是同样不知的,却被周才人按了个私通的罪了。这般说来周才人是不是也有私通之嫌了?”

    “你……”周祺敏气得直跺脚。

    “都住口,”太后身边的李尚宫大喝道:“太后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此时太后面上已现了阴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韩施巧可不容周祺敏抢先胡说八道了,“回禀太后,嫔妾与袁居士是自幼的情分,听闻袁居士为嫔妾到南山寺来清修,早心存感激,可修行清苦,嫔妾于心不安,便有心看看袁居士所居住之处,若是过于简朴便帮她归置归置。不曾想刚到袁居士的一笑轩,便见袁居士大冷天的被罚俯跪在,整个人被冻得全身发颤。太后和皇上历来奉行仁孝,就不知道周才人因何如此残忍折磨一位清修之人。”

    韩施巧这样问,无非就是激怒周祺敏,让她来争辩,给多些时间给袁瑶和霍榷想应对之策。

    周祺敏果然上当了,站出来道:“这人对嫔妾不敬,嫔妾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韩施巧哼笑道:“小惩大诫?这般天寒地冻的,倘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怕就要出人命了。可见周才人心思之阴毒。”

    “你……我……”周祺敏也不是笨透了的,虽被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可猛然一想韩施巧这是在避重就轻。

    想明白了,周祺敏倒是镇定了下来,道:“惠妃娘娘,太后问得可是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地攀扯旁人,到底是何居心,是何用意?还是做贼心虚了。”

    韩施巧不急也不恼,将袁瑶的从容淡定学了几分,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才人,本宫本是在好好回太后娘娘的话,是你无缘无故地跳出来和本宫争辩的,完了还给本宫扣做贼心虚的罪名。这到底是本宫做贼心虚,还是才人欲盖弥彰?”

    “你……颠倒是非黑白。”周祺敏的怒气顿时又被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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