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萧瑾瑜答应了,楚楚就觉得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别扭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进季府的门就钻进房里爬上床,脑袋一挨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萧瑾瑜也困倦得很,烧一直没退,脊骨里还疼得厉害,睡是睡不着,他倒是很想躺一会儿,可推门就见到季东河在他房里,原本坐在桌前的季东河一见着他,“嗵”一下子冲萧瑾瑜跪了下来。

    “求王爷为下官做主啊!”

    萧瑾瑜被侍卫送进门来,等侍卫退下去,把门关好,萧瑾瑜才道,“季大人起来说话吧……”

    季东河仍低头跪着,脊背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幅度颤抖着,向来谦和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王爷,下官内人死得冤……死得惨啊!”

    萧瑾瑜皱了皱眉,没再说让他起来,就那么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季大人以为,当是何人所为?”

    季东河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满脸错愕地抬起头来,“王爷不是……已将凶手悉数缉拿归案了吗?”

    萧瑾瑜眉梢微扬,“谁说的?”

    “那五个屠夫……不是已经被王爷抓进刺史衙门了吗?上元县已传遍了……”

    萧瑾瑜毫不客气地把冷厉的目光打在季东河身上,“季大人审案多年,连嫌犯与凶手都分不清吗?”

    季东河慌地埋下头,“王爷……王爷恕罪!下官一时心乱,一时糊涂……”

    萧瑾瑜声音浅了一分,“起来吧。”

    “下官不敢……”

    “起来……你若想为夫人讨个说法,就带我去看看她的遗物。”

    “是……是!下官拜谢王爷!”

    季东河站起来就要帮萧瑾瑜推轮椅,萧瑾瑜已动手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让出门口,“相烦领路。”

    “是……王爷请。”

    ******

    萧瑾瑜让他走在前面,季东河一路走过去连头也不敢回,就听到轮椅碾压地面的声音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响着,缓慢,低沉,匀速,就像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从容静定,波澜不惊。

    进了一栋小楼,季东河在门厅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犯难地看了看萧瑾瑜的轮椅,又见萧瑾瑜满额细汗,就颔首试探着道,“王爷,下官与内人的房间在楼上……下官还是让人把东西取下来给王爷过目吧。”

    萧瑾瑜抬头看了眼墙边的那道楼梯,“几楼?”

    “回王爷,三楼。”

    “哪间?”

    “走廊尽头的那间。”

    萧瑾瑜轻轻点头。

    季东河刚想叫人来,就听萧瑾瑜静定清冷的声音传来,“劳烦季大人把我的轮椅抬上去,我随后就到。”

    季东河错愕地看着萧瑾瑜,萧瑾瑜又补了一句,“上楼后不许回头,把轮椅搁在房门外,你在房中等我。”

    唐严交代过,王爷吩咐的事务必依样照办,甭管听起来有理还是没理。

    “是……王爷。”

    ☆、31糖醋排骨(十一)

    季东河在房间里清晰地听到木楼梯上的怪异声响时起时停,沉闷缓慢又毫无规律可言,其间甚至还有几次重物坠落的声响传来。

    看他刚才撑着拐杖站起来的时候都是摇摇欲坠的,怎么能爬得上这几段又高又窄的楼梯?

    季东河几次想出门看看,最后都忍住了。

    虽然说王爷要是在他地盘上出点儿什么事儿他得吃不了兜着走,可一旦惹火了这位王爷,那下半辈子就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吧。

    僵立在房里足等了半个时辰,门才“吱”地被人推开。

    萧瑾瑜推着轮椅进门来,除了脸色又白了一层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连呼吸都是平平稳稳的。

    季东河赶忙迎上去,脸色一点儿也不比萧瑾瑜的好看,“王爷,这里……就是了,您随意看吧。”

    萧瑾瑜慢慢环视了一圈这干净整洁到几乎没有人气的屋子,浅浅蹙眉,“我记得唐严对我说过,季夫人在他来到之前就回娘家去了……”

    季东河颔首回话,“是……内人是唐严来到的当天清早走的。”

    “夫人独自去的?”

    “回王爷,是内人的贴身丫鬟陪她一起乘马车去的。”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径自把轮椅推到梳妆台前,伸手轻轻翻动首饰盒里的珠玉,“季大人可还记得,夫人出门时候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首饰?”

    季东河一愣,“这……下官惭愧,未曾留意。”

    “那请季大人清点一下夫人的衣物首饰,看看缺了哪些……夫人就算是回娘家,也得穿着衣服吧。”

    季东河耳根涨红,颔首小声道,“回王爷……女人家的那些东西,下官实在不曾留意过。”

    “随便记起一样就好,夫人贴身丫鬟的装束也好……以便向街坊四邻查问情况。”

    季东河憋红了脸,身子都微颤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她的丫鬟,好像经常穿红衣服。”

    “还有吗?”

    季东河摇头,声音微带哽咽,“下官实在惭愧。”

    萧瑾瑜轻咳,摆了摆手,“无妨……”抬眼看到窗前小案上的针线筐,萧瑾瑜淡淡地把话转开,“夫人生前常做女红?”

    “她……做得不好,只是喜欢摆弄摆弄,让王爷见笑了。”

    萧瑾瑜推动轮椅凑近过去,拿起筐里半幅还蒙在花撑上的未完绣品仔细看了好一阵,又伸手拨了几下筐中的绣线,抬头对季东河道,“季大人,夫人的绣品可否借我拿去看看?”

    “王爷请便。”

    “谢谢。”

    ******

    萧瑾瑜回到房里时已日近中午,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几乎被冷汗浸透的官服,房门就被叩响了。

    “奴婢季府厨娘,奉王妃娘娘之命给王爷送药来的。”

    萧瑾瑜无声轻叹,勉力直起腰背,“进来……”

    凤姨轻轻推门进来,也不敢抬头,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搁到桌上,然后颔首恭立,“王爷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马上准备午膳。”

    吃?他现在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好好躺一会……

    萧瑾瑜几口把那一碗药喝下去,又喝了小半杯水化去口中浓重的苦涩,才漫不经心地道,“准备王妃的午膳就好,我不吃了……”

    凤姨还没来得及应声,就从门外传来一个清清亮亮又火急火燎的声音。

    “不行!”

    声音还没落下,楚楚的小脑袋就从门后冒了出来,带着一脸还没散尽的睡意冲到萧瑾瑜面前,气鼓鼓地盯着他,“你得多吃饭,你忘啦,咱俩还拉过钩呢,谁反悔谁是王八蛋!”

    要不是房间就在他的隔壁,醒来刚好听见他房里有说话声就过来看看,差点儿又要被他骗一回啦!

    一时间萧瑾瑜觉得脑仁比脊骨还疼,“好,我吃……”

    楚楚赶忙扯扯被她那句“王八蛋”吓丢了魂儿的凤姨,“凤姨,你糖醋排骨做得最好,就给王爷做个糖醋排骨吧。”

    凤姨的魂儿又被“糖醋排骨”这四个字吓了回来,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不敢,不敢……”

    她说不敢,萧瑾瑜反倒起了兴趣,“你做糖醋排骨很拿手?”

    凤姨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妃娘娘谬赞了。”

    楚楚摇着凤姨的胳膊,“是你说的,你做糖醋排骨做得最好,季大人还说你做的比凝香阁掌柜做的都好呢!”

    “王爷娘娘恕罪,不是奴婢不识抬举,只是管家早有吩咐,府里再也不让做这道菜了……”

    楚楚冲萧瑾瑜直眨眼,“要是王爷想吃,管家还管得着嘛?”

    “这……这要听王爷的吩咐。”

    萧瑾瑜看看满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楚楚,转向诚惶诚恐的凤姨,“你做糖醋排骨当真做得很好?”

    “回王爷,都是奴婢自己瞎琢磨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萧瑾瑜稍一思忖,“你今天就做一回吧……”

    “奴婢……实在不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萧瑾瑜浅笑,“你若当真做得比凝香阁好,我就为你题个字号。”

    楚楚两眼放光,狂扯凤姨衣袖,“凤姨,你赶快答应呀!”

    “是,是……多谢王爷!”

    萧瑾瑜这才把目光移回到楚楚身上,她的胃口一直好得很,今早没吃早饭,这会儿该饿坏了吧,“除了糖醋排骨……你还想吃什么?”

    楚楚答得毫不犹豫,“糯米鸡,红烧肉!”

    “……再添一盘香菇菜心,给我一碗小米粥。”

    “是,奴婢这就准备。”

    楚楚追补上一句,“凤姨,可别忘了糖醋排骨!”

    “是,是……”

    听着凤姨发飘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萧瑾瑜把疼得发僵的脊背靠回到椅背上,轻蹙眉头看着楚楚,“你很喜欢吃糖醋排骨?”

    楚楚摇摇头,满脸的认真,“排骨上的肉太少啦,还是红烧肉更好吃。”

    萧瑾瑜抬手轻揉额角,“那你为何一定要吃糖醋排骨?”

    实话实说,短期内他并不情愿再见到这道菜……

    “我想让你吃。”

    萧瑾瑜一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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