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却突然笑出声,捕中猎物的欣喜浮上面庞,“你在害怕,陆太。到今天,连你自己都无法说服你自己。对他,你已无计可施,只好转而针对我,你想要做什么,想要令我羞耻羞愧无地自容,还是一气之下同他闹到天翻地覆?”

    戚美珍紧抿着双唇,不语。

    “借我一支烟。”未得到应答,她自主,从桌上金色香烟盒里抽出一根,书包外侧就有打火机,拇指拨开金属盖,蔚蓝火焰烧起夕阳红云,于她,皎洁如玉的面容上染出斜阳晚照的红,以及落日被吞灭时的壮丽,她看栏杆外,车来车往,忽而懒懒说:“还好有先见之明,坐在室外,不然经理一定来请我们出去谈话。”

    坐在身侧的仙仙不能置信,“喂——你怎可以……你是资优生,也抽烟?”

    温玉教育她,“看人不要光看表面,其实骨子里,我坏得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眯起眼,面对戚美珍,“其实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拿什么困住我,我又为何不得不留下。只不过…………很痛苦是不是?看着他不留情面,渐行渐远,原来婚姻绑不住任何人,任何事,想要留他多饮一杯茶,他却要匆匆忙忙赶赴下一个红粉佳人约会。于是更加贬低自己,一个两个,接二连三送情人给他。你认为我令你痛苦,我是你此生最大障碍,因此不遗余力要让我尝一尝你承受过的痛苦,暗中操作怎么够?”

    停一停,烟在唇边,尼古丁钻进口鼻,冲入大脑,一瞬间迷醉,两三秒短暂失忆,最终沿着淡蓝色烟圈回归现实。

    “很期待吧,期待看到我痛哭流涕不能置信,最好同他决裂,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后他浪子回头,你温柔包容,破镜重圆。不过陆太,这剧本不现实,因为你面对的是陆显,由此任何剧本都写不下去,因为他野性难驯,不属于正常人类,你怎么可以用普通人思维估量他?”

    戚美珍面色煞白,但气势未减,她有强大意念支撑,“十七岁我就认得他,十几年过来,无论他身边有过多少女人,最终仍要回我身边。”

    她大他三岁,真当他是小儿子,无底线包容。“我跟你说的事,不管你信不信,都已经发生过。”

    “你的敌人不是,我是他。其实你大可以换一个人来爱。”

    戚美珍嗤之以鼻,“你懂什么?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谈这些。”

    “那么,多谢指教。这些我带走留存?”

    戚美珍并不拒绝,温玉便将这一叠照片装进包里,再抽出两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这回我请。”起身同仙仙友好地笑一笑,“有机会再见。”

    “再……再见…………”

    仙仙偷偷同戚美珍说:“美珍姐,她……好像都不生气。”

    戚美珍冷笑,“没有哪个女人遇到这种事能够不在乎,她现在不说,这也会是一根刺,永远长在肉里,稍稍碰一下就要痛不欲生。”

    她决心与她的假想敌战斗到底。

    回程的路异常艰难,每一步跨出,带着千斤重,王叔将黑色奔驰车开出停车场,她上车闭着眼催自己快睡,睡眠是健忘药,可以有十分钟时间忘记耳边叫嚣不停的声响,是戚美珍还是陆显,又或者是旧照片变鲜活,那位叫真真的纯真少女挥挥手微笑,召回他的年少时光。

    说好不伤心,前一刻斗志昂扬,大言不惭,眼下窝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算什么?

    她凭什么伤心?

    这一夜失眠,她未等来夜归的路线,似乎他总是如此,说消失便消失,三五天不见人是常事,再回来,不过是同她在床上做成人游戏。

    她已然被戚美珍影响,连自己都未发觉。

    周末,与段家豪相约,要领她去看鱼。

    海洋馆里的鱼类生物品种繁多,形态千万,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一样的海底世界,再昂贵的颜料也调不出海鱼背上花纹。

    家豪指着一条发亮的灯笼鱼说:“书上说鱼类的记忆只能维持七秒,刚认识的朋友,一转眼就忘掉,家人也是、情人也是——”

    温玉顺着他手指方向,呆呆看着珊瑚礁石,两条琵琶鱼擦身而过,慢悠悠享受海水温暖,生活美好,惹人嫉妒。“做一条鱼也很好,没有烦恼,再大的痛苦,七秒就忘掉。”

    “不好不好。”段家豪的头发刚剪断,小朋友们穿梭的海洋馆里郑重其事的语气发言,显得十分傻气,“我怎么能只记得你七秒钟。”

    温玉笑出声,“我又没有叫你去做鱼。”

    段家豪开始抠面前钢化玻璃,“那怎么行,你成了鱼,我不做鱼,怎么跟你结婚。”

    “拜托——”

    “ok,ok,我知道,是我想太远,我们先拍拖。”

    “我几时答应你?”

    “啊,鲨鱼!”一惊一乍,他明明每周都来研究鱼类生存近况,只不过趁机拖住她的手,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他几时练出神力来?暗地里紧张得脚发抖,上帝在他脑中说,稳住,稳住,成败在此一举。

    “放手!”

    “呵呵——”他只管对住张开血盆大口觅食的鲨鱼傻笑。

    中午,段家豪要请她搭出租车走半城,去某一家西餐厅吃神户牛排。温玉却说走不动路,段少爷只好放弃计划已久的烛光晚餐,陪她去附近茶餐厅吃三文治菠萝包。

    温玉的新皮鞋磨脚,公众场合,当着段家豪,她不敢多动,但显然小脚趾已经被磨破皮,每走一步都在刀尖,疼得皱眉。好在家豪是细致绅士,自告奋勇要出门为她找一双运动鞋,小男生做事说风就是雨,兴冲冲出门,远远看像是要为公主奔赴远房斗恶龙,壮烈勇猛。

    而他身后,带鸭舌帽的男人也终于找到机会,摘下帽,不请自来,坐她对面。

    “靓女,你的冻鸳鸯,三文治,牛油菠萝包——”

    服务生一人端三个盘,力大无穷。温玉将鸳鸯奶茶送到对面黑衣男士面前,“邓sir跟了我一天,辛苦辛苦。”

    “并不,看小男生小女生拍拖恋爱,正好恶补肥皂剧。”

    “邓sir的话我当夸奖听。”

    “你随意。”

    59再翻旧账

    邓的帽子纯黑色,额前一团大熊猫一样稀有罕见的英文脏话,令人误会鸭舌帽的主人是个愤世嫉俗,企图以荷尔蒙与痤疮毁灭世界的青少年。

    温玉咬着吸管好奇问:“周末不抽空陪家人聊天?邓sir,青春期的小朋友很难搞的,一句话不合,恨你一辈子呀——”

    邓明宪神情肃然,看向温玉的目光凛冽似刀,身边的三文治被他插上三五根尖细牙签,他牵一牵嘴角,努力克制。

    “怎么,陆显这几天去躲债,没精神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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