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的吸溜一声,拓跋战恼道:“你打我做什么?”

    夙冰哈哈大笑:“妖怪叔叔,这次您露馅了!”

    邪阙一怔,忽地一扯唇角,摇身变回自己的模样,一对儿眸子顾盼生辉,凑上去懒洋洋地道:“臭丫头,你怎么发现的?”

    夙冰洋洋得意:“他从来叫我夙师姐,可不是冷师姐。”

    邪阙一咬小指:“咦,你不是唤作冷小扇么?”

    夙冰啧啧道:“妖怪叔叔真是好记性,不过冷氏一族被灭门后,冷小扇便不存在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夙冰。”

    “夙冰?”

    邪阙木讷着念了两声,双瞳霎时一紧,“谁给你取的名字?!”

    ☆、36放虎归山(六)

    夙冰看他神色异变,也不禁敛下笑意,斟酌道:“是师傅给取的。”

    面纱下的一张脸瞧不真切,但夙冰分明听见,邪阙将指骨捏的咯吱作响,许久才自言自语的吐出几个字:“他想起来了?”

    夙冰不明所以,只灼灼盯着他。

    心魔兽修炼起来十分不易,爱恨嗔痴欲,每一样都比常人强烈,性子易怒易喜易悲易躁,最是容易走火入魔。

    邪阙垂着眼睫,沉默许久才瞄向夙冰,轻漫一哼:“臭丫头,往后阿猫阿狗随便你叫,就是不准叫这个名字,听见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准便不准!”

    “凭什么?!”

    夙冰终于恼了,她用这名字用了一千年,哪里碍着他了?“晚辈叫什么是晚辈的事儿,跟您有什么关系?您爱听就听,不爱听拉到!”

    邪阙一对儿凤眸瞪的溜圆,怒道:“本王面前,你竟敢如此放肆!”

    “晚辈还真放肆了,您又奈我何?”

    夙冰掐腰扬眉,惊觉居然矮他一个头,便挺胸踮脚,鄙夷道,“本王本王,多少年了,您真以为您还是南疆霸主么?嗬,有本事您就杀了我,没本事少说废话,依靠一身法宝撑腰,妖怪叔叔,您究竟算什么大妖怪?”

    邪阙血气不大顺畅,颤颤指着她:“你、你……”

    “若您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晚辈要回房休息了。”夙冰伸出一只手,淡淡将他拨去一边,目不斜视的走出甬道,“最后,晚辈奉劝您一句,与其整天游手好闲的作弄别人,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恢复妖力吧。”

    “臭、臭丫头!”

    邪阙着实气的不轻,两袖一拢,欲要召唤法宝,但想起夙冰先前那句讥讽,咬咬牙又忍住,“你给本王……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恢复妖力,头一个弄死你!”

    夙冰背对着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偏了偏脸,露齿森森一笑。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白毛自大狂妄,却非冷酷弑杀之辈。

    事实上,一个人若是活的太久,看的太多,再纯净柔软的一颗心也会渐渐变得冷硬麻木,但心魔兽永远不会,所以这厮有时候瞧上去一派高深莫测,有时候却又幼稚的令人哭笑不得。

    凭着多年同妖怪打交道的经验,夙冰是可以拿捏一二,但并不代表她能完全驾驭一只已经活了上千万年、经历过二十多次转生的妖界霸主。

    所以,对于秦清止的提议,她必须谨慎考量。

    连着几日奔波劳累,夙冰精神尚好,但身子骨疲乏的紧,本打算回房睡上几日,才将穿过甬道,却发现拓跋战正盘膝坐在自己门前的台阶上修炼。

    夙冰停下脚步,放出神识入他体内一觑,颇感讶异。

    这小子初窥练气门径耗费了整整半年,但其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轻轻松松突破练气二层,现如今,自己离开不过三四天,竟然又突破一层境界……

    抽抽唇角,她控制着神识,继续查探。

    此番重修之后,拓跋战的基础甚至比先前更加牢固,看起来雷灵根非但没有遭受火脉侵蚀,反而被寒潭之水雕琢的愈加精纯。照此速度下去,这厮估摸着比自己还要更快一步迈进筑基大门。

    实在是太惊人了,夙冰简直无语凝噎。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逆天的逆天,变态的变态,还给不给人留条活路了?!

    “师姐,你回来啦!”

    拓跋战调息过罢,欣喜的奔上前,“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啊?”

    夙冰那日离开的早,并没有告诉拓跋战,修士出门历练,实在太过寻常,但转念一想,自从来了地狱岩,似乎从未和这厮分别超过一天。

    “你这几日,不会一直守在门口吧?”

    “没有。”拓跋战很认真的摇头,“夙师姐离开的几日,我每日起床后先去寒潭侵泡两个时辰,然后去帮阿呆打理药田缓和身子,之后才在门口守着。”

    夙冰伸出手,揉揉他的一头短发,微微一笑:“乖。”

    其实拓跋战说的字,她一个字也不相信,这家伙虽然勤于修炼,但十分厌恶寒潭,若是不被自己逼着,断不肯跳下去。不过白毛说的对,褪去光环之后,他不过是个孩子,慢慢教便是了,无需苛刻太多。

    拓跋战忽然对着手指,红着脸道:“师姐,我饿……”

    胳膊一滞,夙冰指着他的储物袋道:“不是给你留了辟谷丹么?”

    “丹药不好吃,而且会不舒服。”拓跋战充满希冀地望着夙冰,“夙师姐,我想吃涅狐肉。”

    “现在?”

    修为越低,越是挨不得饿,大半年过去,地狱岩的灵鱼早就被宰杀干净,夙冰便在药田和芥子空间内栽种了许多蔬菜,每日闲了,随便摘下几片菜叶给他熬汤喝。

    而且拓跋战也不挑食,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搞的风声兽和阿呆齐齐看不下去,说她存心虐待。起初,夙冰并不予理会,后来眼睁睁瞧着人家胖嘟嘟的小脸日益凹陷,自己也觉得有些惨无人道,便趁着每逢初一十五出门时,顺道去一趟铜门山,猎杀几头妖兽扛回来。

    养着养着,就同风声兽一样,拓跋战的胃口开始变得有些刁。

    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拓跋战小脸愈发红的厉害:“师姐才回来,肯定很累,先休息休息吧,等闲了再去也不迟,我还忍得住。”

    “算了,我先去给你猎头狐狸再休息。”

    夙冰捏了捏眉心,果真每个人皆有弱点,比如白毛受不得激将,而自己则是见不得人卖乖。身为魔修,还是略有些出身的魔修,曾经的她,从来一副生人勿进的状态,唯一养过的一头魔兽,因为太过傲娇,还被自己亲手宰了,以至于从来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卖乖。

    所以,这个弱点她直到近来才恍然发现。

    正欲转身,袖子又被小鬼揪住。

    “我能不能一起去?”拓跋战一边小声问着,一边从储物袋中摸出那方白菱纱,“妖怪叔叔说,此物先借我用段时间,所以不用怕被旁人瞧见。”

    拓跋战虽然并不清楚自己是代罪之人,但也隐约明白,自己与旁人不同,好像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光。但小孩儿心性始终占据上风,尤其是上回出去过一次,对外面的世界愈发好奇。

    夙冰蹙眉,现下天色已晚,铜门山又人迹罕至,只要路上不被发现,应无大碍。

    “行,走吧。”

    “谢谢师姐!”

    拓跋战喜不自禁,攥她袖子的小爪子向下一滑,挤进夙冰的手掌心。夙冰早就习以为常,反手牵住他,大步退回甬道,举目一望,那老妖怪已经离开了,才不紧不慢的打开大门。

    将风声兽从灵兽袋放出来,再把拓跋战变成兔子,两人一兽一个猛子朝铜门山扎去。

    自从白毛的本体苏醒后,铜门山内的妖气愈加浓重,夙冰越来越不喜欢靠近此处,每次只能将神识完全封闭住,才能免受其害,如此一来,她也无法保证拓跋战的安全。

    外围不过一些一阶小兽,以他现如今的能耐,对付起来并不难。

    探查过周遭无人,夙冰将他丢在门外的一处高坡上,捏了个诀,将他变回原状。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下品隐身符箓,以及一张施过法术的传音符递给他,嘱咐道:“你就在附近十尺内活动,若是遇到妖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隐身,我很快回来。”

    “嗯。”拓跋战接过手,“师姐你快些。”

    “多多,你也留下吧。”

    夙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便将风声兽丢下陪他,自己则施展轻身术,去山内找寻二阶涅狐小兽。狐狸幼兽肉质鲜美,也难怪拓跋战和风声兽都爱吃。

    拓跋战目望着夙冰渐行渐远,才开始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山头光秃秃的,和宗门内完全不一样,不一会便兴味索然,想要偷偷离远一些瞧瞧。

    月色如水,风声兽打了个哈欠,卧下闭目休息,但同时感受着周遭,一旦拓跋战离的稍远一些,便扑过去将他叼回来。如此有个七八次,拓跋战便彻底老实了。

    风声兽得瑟的抖抖毛,小样儿,才练气初期,跟他斗。

    正得意着,猛地修到筑基大圆满修士的灵息,空气中,还散漫几名练气弟子的味道。

    风声兽心头一紧,一骨碌爬起来,将拓跋战叼起,一转头甩上后背,想要藏进山里去。但它忘记了,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一层,在它发现筑基修士之时,对方早就发现了它。

    一道灵气从天迫下,立时堵住他的去路。

    慕容靖瞬息而至,居高临下瞥它一眼,再冷冷望向拓跋战:“谁让你出来的?”

    拓跋战胆战心惊的望着他,不敢说话。

    慕容靖出身慕容世家嫡系一脉,在族中最受器重,宗门一些秘而不宣之事,他自然了然于胸,当下便知,那名叫做冷小扇的丫头,此刻就在铜门山内。

    修士的记性大都极好,何况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慕容少爷,他当然不会忘记,几年前那小丫头的出言不逊,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以及后来那名破坏自己好事的丑女修士……

    若是事后他还想不明白,他倒真成了傻子。

    说来也巧,原本被逼着带家族小弟子前来讲习,居然让他瞧见此二人。

    “靖师叔,这不是拓跋战吗?”

    几名练气弟子许久才大汗淋淋的跟了上来,同为世家子弟,又差不多同一辈分,这几名小弟子没一个不认识拓跋战的,也没一个不曾受过他的欺辱,如今一瞧见他,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慕容靖扬了扬眉:“那不可是。”

    其实慕容靖比拓跋隐还要大上一轮,拓跋战在无极宗横行之时,他早已筑基大圆满,两人之间并无交集。但家族间的斗争使然,他对其他家族的人,总是心怀敌意。

    风声兽心感不妙,但它和夙冰之间并无契约,想通知她都办不到。

    几名弟子也都明白慕容靖的性子,见他云淡风轻拢起手,便明白他是打算袖手旁观,便冲拓跋战笑道:“拓跋师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你们是谁?”拓跋战下意识的靠近风声兽,声音有些发颤,“我又不认识你们。”

    “您贵人多往事,怎会记得咱们?”

    这些家族子弟们,无人不知拓跋战早被废去一身修为,但并不清楚他被秦清止封印了记忆,听他说了这话,愈发窝火的很,敢情被人欺辱过罢,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一名弟子哼道:“如此,你该记得了吧。”

    说着,祭出法器就朝拓跋战招呼。

    风声兽一呲牙,便想要扑上去咬他,只可惜慕容靖在场,怎容它放肆,又是一道灵气迫下,将它劈的向后一个趔趄,风声兽恼了,脖子上的毛发根根抖起,直接向慕容靖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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