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林御使,这林御使自打去年参了还不是晋王妃的静贞县主一本被罚了之后,就和谢家干上了。这回难道又是?

    对这种不会看人眼色的御使,周昌帝也是不喜的,他的笑意淡了许多,“何事?”

    林御使道,“臣以为,谢昌延谢大人能力不行,不足以委以刺史之重任!”

    “此话从何说起?”

    “先前侯青鹏被革职,谢大人作为翼州官职最高的官员,总揽翼州庶物,理应尽责尽力管理好翼州。可是,翼州地动一事,朝庭早已知晓,也给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案。此事若搁在别处,必不出现任何伤亡,为何翼州还是出现了伤亡?可见是谢大人能力不行。”

    “林御使,你这说法就有点吹毛求疵了。你也说了,谢大人只是总揽事物而已,并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况且翼州那么大,有人故意躲着的话,也找不到人啊。”

    有人站出来,说了句比较公道客观的话。

    林御使摇头,“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便罢了。只是谢大人分明是知道有这些人不愿意离开的,为何不采取强硬手段押着他们离开呢,虽然当时会被骂几句,但至少能救下这些人不是吗?可是谢大人却放任自流任他们遇险了,臣觉得,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其实这事也怪不了谢大人,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爱惜,别人能管得了你许多?”

    “没有人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他们不愿意走,必然是谢大人的工作上有所不足。所以臣不以为谢大人能胜任刺史一职。”

    “依你的说法,本王也该为这几条人命负点责任咯?”君南夕淡淡地开口。

    “确实。”林御使还点头了。

    众人只觉得狂晕,这姓林的,也忒大胆了。

    “照你这样说,举国上下九成的地方父母官早就该辞官回家种地了。”

    “难道不是吗?连人要自杀的事都能算到父母官的头上,想想,全国上下一年有多少人想不开的?”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一样是活腻歪了找死?”

    林御使皱眉,还欲再辩。

    “好了,一大早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周昌帝开口了,其实林御使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未尝没有遗憾。如果谢昌延真如林御使所言采取强硬手段的话,岂不是出现零伤亡?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只是,可惜了。

    不过有瑕疵,这样的谢家他用起来更放心一些。而且由此可见,翼州的官员也不是铁板一块嘛,要不怎么会连这点漏洞都解决不了?

    “朕擢升旨意已下,就不做更改了。不过,谢爱卿以后遇事可要多动动脑。”

    “臣遵旨。”

    “皇上,今早您给咱们这么大一个惊喜,臣也有件喜欢要禀报您。”礼部侍郎上前,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事?”周昌帝感兴趣地问。

    “皇上,翼州的百姓很感激您,特意秘密送来了两份礼物,您要看一看么?”

    “不是说过不要劳民伤财的么?”先前地动结束后,就有百姓提议要给皇帝送一份礼物,周昌帝知道后怕劳民伤财,回绝了。

    礼部侍郎看了周昌帝一眼,琢磨着,皇帝看起来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嘴上说道,“这个微臣也不知,这份礼是今早送达的,来人只说是翼州的百姓送给皇上的一点心意,具体是什么微臣也不知道。”

    “那就呈上来吧。”

    ******

    “小心些,这可是受灾的百姓送给皇上的礼物,摔坏了,咱们两个的脑袋都不够赔的。”柏良青说完,忙催促,“咱们赶紧地,快上早朝了,估计不久之后皇上便会宣看礼物了。”

    “青哥,这里面装的啥啊?”李元湖好奇地问。

    “不知道,也别多问,这可不是咱们现在能知道的。”柏良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元湖撇了撇嘴。

    “哎呀——”柏良青捂着肚子,难受地皱着大饼脸。

    “青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呀,一会你可是要进殿呈礼的。”

    “元湖,我肚子疼,想出恭——”

    “哎,你不是吧?忍忍啊。”

    “忍不住了。”柏良青一把将怀中的木盒子塞到李元湖的怀里,“我不行了,先去茅房了,一会我要是没回来就要呈礼,你就上。还有,这礼可不同以往,你一定不能打开来看,明白吗?”

    说着,便捂着肚子跑远了,声音还远远地传来,“记着啊,一定要皇上先看的!”

    李元湖捧着盒子,摇摇头,“跑那么快,鬼追似的。”

    刚才柏良青反复交待,倒勾起了李元湖的好奇心,喃喃自语,“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看看都不行,非得皇上先看?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啊。”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他手一动。

    李元湖是殷崇亦继室的弟弟,靠着他的关系进了礼部,有点小聪明,就是手脚有点不干净。

    盒子一打开,李元湖大吃了一惊,里面竟然躺着两枚精巧的长生牌位,一个上面写着皇帝的名讳,另一个则写着他姐夫殷崇亦的名讳!

    饶是他再傻,也知道他姐夫是不能与皇帝相提并论的,这礼要是送上去,皇帝会怎么看?

    一想到这,李元湖就冷汗直冒。偏偏皇帝已经吩咐下来,宣见这份礼了。他远远就听见了。

    李元湖急得团团转,没一会,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心中生成。反正这礼是秘密送进京的,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于是,他左右瞧了瞧,没人,然后走至一死角。拿起属于他姐夫的那枚长生牌位放入怀中,才快步走向大殿。

    礼部侍郎从李元湖手中接过盒子,然后打开,他明显愣了一下,脸色随即恢复正常。

    虽说礼物是秘密送进京的,只是他们礼部必会打开检查一二,要不然哪敢呈送至御前。对此,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周昌帝眼睛一眯,“怎么?”

    “皇上请看。”礼部侍郎将盒子捧着与额头水平,恭敬地说道。

    “哦,是万家生佛的长生牌位。”周昌帝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你刚才不是说翼州送来两份礼物吗?怎么只有一份?”

    “皇上,是臣刚才说错了,的确是只有一件礼物而已。”礼部侍郎的声音有点尴尬。

    “这样啊。”周昌帝点头,然后让他归位了,似乎不打算深究。

    ******

    御书房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周昌帝问。

    李德犹豫了一下说道,“翼州送来的是两枚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其中一枚是给殷崇亦殷大人的。”

    “殷崇亦那枚长生牌位失踪了?”周昌帝问。

    “是的,经奴才查证,是被李元湖藏起来了。”

    “李元湖?”周昌帝疑惑。

    李德解释,“他是殷大人继室的弟弟。”

    周昌帝冷笑,“殷家倒是乖觉。”

    “长生牌位——”周昌帝凝神着手中精巧的长生牌位久久不语,“殷崇亦也是个能的,原来在百姓心中,他竟然能与朕比肩了么?”

    周昌帝的声音不大,但李德听了,只觉得全身发抖,冷汗直冒。

    “出去吧,没出息的老东西!”

    李德得了这么一句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到门外,亏得多年的习惯,没忘了把门给拉上,同时也关上了周昌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御书房发生的事,被隐秘地传入了君南夕耳中。

    他品着茶,轻轻一笑。

    人啊,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对死尚不畏惧,临老了,却越来越害怕死亡,也越来越想抓住手中的东西。即使英明如他父皇,也难逃这个规则。

    君南夕旁观,他父皇年纪越大,就变得越多疑,而且明妃一事,对他的刺激也很大。

    如果这两块长生牌位直接呈上去,初见时,他父皇会怒,但紧接着,恐怕就会怀疑送这礼的人的用心了,

    一个弄不好,极有可能会怀疑到谢家头上。

    现在这样刚刚好,殷家这么做只会显得越心虚,而他父皇只会越想越觉得殷家可疑。

    他父皇既然下不了决定拔除殷家,那他就一步一步推着他下。等哪天他父皇觉得殷家如同芒刺在背的时候,就到了该拔除之时。

    总之,殷家既然招惹了他,那么就别想那么便宜地全身而退。

    如果殷家众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他们哪有招惹晋王。可他们不知道,夫妻一体,招惹了谢意馨,比招惹君南夕本人还严重。

    *******

    另一厢,李长湖自觉帮了他姐夫一个大忙,越想越美,下了值之后,跑去找他姐夫邀功去了。

    “姐夫,今儿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李长湖得意地笑言。

    “你做了什么,我要谢你。”殷崇亦升了官,心情很好。

    “看看,这是什么?”李长湖将藏在怀中的长生牌位摸了出来,将今早的事说了出来。

    “干得好!”殷崇亦赞了一句。

    这番话恰巧被经过的殷宪珂听到,只见他猛地一把推开搀扶的小厮,拄着拐杖哆嗦着进了门,“你说什么?”

    “爹?!”

    殷宪珂没理会他,而是对李长湖说,“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

    李长湖略带着得意的表情给殷宪珂细说他是如何发现呈送给皇帝的礼物里有两玫长生牌位,又是如何偷偷藏起一玫的。

    殷宪珂忍着将他暴打一顿的想法,等他说完后,才冷冷地问,“你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是吧?可你不知道,我们殷家这回被你害惨了!”

    “来人,送客!”

    殷崇亦一怔。

    殷宪珂的威严在殷家是毋容置疑的,在他说了送客后,一眨眼,便进来了两个小厮,将李长湖请了出去。

    殷崇亦顾不得李长湖这个小舅子了,忙问,“爹,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殷家因为预言地动一事恐遭了皇上的猜忌吗?长湖这么做,不正合了咱们的意?晚些时候,咱们将那些尾巴抹去便是了。”

    在殷宪珂吃人般的目光下,殷崇亦越说越小声。

    殷崇亦暴怒地喝道,“合我们的意,合个屁!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做就坐实了我们殷家的心虚,同时暴露了我们妄测圣意,并且猜中了皇帝的想法,而且这样做还摆明了不相信皇上。你觉得此刻皇上心中乐意吗?”

    闻言,殷崇亦有些失神。

    “刚刚你还说什么,抹去?你真以为殷家手段通天了!而且当今是好骗的吗?你也太小看当今了。”殷宪珂站起来,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兽,焦躁地走来走去,“不,不能这么做。指不定你的想法步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近来家族中的事他都教给了老大,如果他这回不是心血来潮逛到前院来,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殷宪珂简直不能想象那后果。

    “那现在怎么办?”殷崇亦六神无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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