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周昌帝眼神一暗,她这是不是在变相地提醒朕别乱了规矩?不过自己尚在,小儿子养在兄长家,确实不是个事。

    “说的什么话,小十一是我们的弟弟,他亲生母妃又是那个样子,五皇弟和五弟妹多疼惜两分也是应该的。”君景颐表面上看是斥责殷慈墨,实际上,他这话只提了十一的母妃,只字不提他父皇,只会让周昌帝多想,暗合了殷慈墨刚才的意思。

    谢意馨也无可奈何,毕竟周昌帝也没发话,名不正言不顺的。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虽然他们用意不善,但表面上的话都是好的,她竟想不到太好的话来反驳。再者,此时的气氛极好,她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刺这两个人,把气氛弄僵,还在公公婆婆面前落下个嘴舌刻薄不识大体的印象。

    她也知道此事的关键在于她的皇帝公公,如果他打定了主意,别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反倒是君南夕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三皇兄和殷侧妃如此明白事理,真是太好了。小十一长大了,也会感激你们今日这番话的。”

    君景颐有点尴尬,往十一的方向看过去时,只看到一只垂着的脑袋瓜子,完全看不到十一此刻的表情。他此时是松了口气的,他这十一皇弟,今年才四岁,还不记事呢,今天这事搞不好转眼就忘了。再说,就算他记得又如何,等他长大,皇帝是谁的早已有了定论了,没这小孩子什么事。

    君景颐不知道,恰恰是他们今日这番话害得他们以后的日子很难过。

    “皇上,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要不,就让他记在我名下吧。”戚贵妃看了一眼儿子儿媳,温柔地开口说道。

    糟,弄巧成拙了,君景颐心一紧。

    如果十一真的记在了贵妃名下,他就是除了君南夕之外最尊贵的皇子了,按照大昌传位的规则,那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来想为难一下他们,让老五和十一分开的,却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大敌,这下可怎么办?

    君景颐紧张地看着周昌帝,就怕他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父皇遇上戚贵妃母子的事的时候,在不违背底线的条件下,总是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涩,为他,也为他母妃。去争去抢那把椅子,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这里固然有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热爱,但内心深处也是渴望通过这件事来证明自己得到他的认同的。

    这般想着,君景颐不由地看向君南夕,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却发现他喝着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一时之间,君景颐神色复杂地看向君南夕。皇室薄情,皇帝对已经成年的皇子,戒备心只会随着年老力衰越来越强。老五虽然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他父皇的父爱都给了他,对他也是最不防备的。

    但他同时又庆幸君南夕是注定了难有子嗣的,要不然,他还真怕以父皇的偏听偏心,就算君南夕腿有毛病都一意传位于他。

    殷慈墨也是一愣,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朕再考虑考虑。”

    “皇上,是臣妾考虑不周了,这话你就当臣妾没说过吧。”戚贵妃满含歉意地说道,她经常忘了自己贵妃的身份会给一件事情带来不同的意义,真是郁闷。

    “没事,别难过,朕是知道你的。”

    ☆、第九十一章

    周昌帝既然出来了,那自然是要去看看地里的棉花的。

    周昌帝和戚贵妃要过去棉花地,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得安排好相应的一切,至少得保证周昌帝戚贵妃两人的安全。

    幸好谢老爷子还在庄子上,没有回内城,所以一应的工作都是他和侍卫头领安排的。

    谢老爷子随帝驾出巡的经验丰富,随意地提点几句,在他的安排下,有限的人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用,各个死角都顾及到了。

    这样精妙的安排让侍卫长点头不已,不愧是极得两位皇帝信任的两朝元老,能力果然是极出众的。

    因为周昌帝心急,所以他们稍作休息,就出发了。君南夕等人劝阻不及,无奈之下只好跟上了,半路上遇到侍卫长,侍卫长朝他点了点头,君南夕狠松了口气。

    路上,遇到了同样出来秋游的宁王宁王妃。周昌帝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说了句跟上,就懒得开口了。

    快到谢家庄时,谢老爷子早就领着人等在那了。君臣相见,略寒暄了几句,谢老爷子就领着他们去了棉花地。

    周昌帝到的时候,棉花地里只有十来位精壮的男子有序的散在周遭,不见任何老弱妇孺。

    见周昌帝近了,他们迅速地合拢面圣。周昌帝将这十几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腰杆挺直,眼神也正,而且下盘极稳,显然是练过的,暗自点头,谢氏族人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面了圣,十几人迅速化整为零,散落在棉花地里,戒备着。

    “这就是棉花?”周昌帝看着田间开得大朵大朵的雪白棉桃,好奇地问道。他之前见过棉补和棉衣,还没见过长在枝头的棉桃呢。纵然他不了解棉花这种作物,也能看得出来这片地的棉花收成不错。没看到那些枝丫上全挂着雪白的棉花么?

    “是的,皇上,你看,这叫棉桃,也是我们需要采摘的部分,棉籽都在里头呢。”谢老爷子给皇帝讲解着。

    周昌帝好奇地摘了一个下来。

    “皇上,你这样子摘棉花,可要费老劲咯。这里的庄户人都是这么摘梅花的——”谢老爷子给皇帝做了示范,只见他左手握着棉桃的蒂,右手五指微微张开,捏住棉花,手指合拢齐用力,一次就把一朵棉花摘了下来。

    周昌帝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动作,用的是两只手指来摘,一朵棉花有五瓣,他就要摘五次,这样可费时间了。这么一对比,发现确实是谢老爷子教的法子省时。

    这厢,君臣两人在说着棉花种植中的事。

    那厢,殷慈墨打量着这一片棉花,据目测,亩产能达□百斤了。和她种出的那一片的产量相差不了多少,不排除是这一片土地肥沃的原因。

    只是,古代人种地产量都低下,更何况棉花是个新物种,这产量让殷慈墨起了疑心。

    殷慈墨看向谢意馨,眼中有怀疑。她知道棉花不奇怪,但谢家也知道,就太不合理了。不是殷慈墨霸道,而是她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有种天然的直觉。

    就如同她之前预感谢意馨会成为她殷慈墨最大的威胁,果然应验了。

    难道谢意馨也是穿来的?殷慈墨打量了一番之后又回想起每一次见到谢意馨的场景,随即她否定了这个想法,谢意馨这个样子看着就不像,因为她身上没有丝毫作为穿越女的特质。那层出不穷的赚钱点子,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她都没有。

    要知道,就算是她自己,心智那么地成熟坚定,偶尔还会冒出一些不同于这个朝代的优越感。

    如果谢意馨也是穿越的,那就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么会不会是——

    一时之间,殷慈墨脑子里各种猜测,也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看向君景颐,只见他看着这一片棉花地,面露遗憾。心中无端地觉得平衡了一些,原来不止她心里难受啊。

    不是殷慈墨不心疼君景颐,为他的难过而难过。而是之前在私底下,君景颐常和她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难免会流露出责怪的意思,说他们对谢家出手太早了,导致了如今表面平静,私下却波涛汹涌的局面。

    殷慈墨听了,心中冷笑,对于威胁到自己,如同芒刺在背的人,她从来都奉行早除早安心早已注定是死对头的局面,就算他们不动手,谢家也不会放松戒备,所以早和晚,对她殷慈墨来说并没有区别。至于如今的局面,他们殷家的损失不会比君景颐少,她都咬牙认了,他君景颐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现在会这样,无非是他们殷家失败了而已,如果他们成功的除掉谢家,恐怕又会是别一副嘴脸了。殷慈墨恶意地想。

    别怪她这么想带着情绪,实在是君景颐太让她寒心了。特别是刚才君南夕出言护着谢意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其实殷慈墨没反省一下自己,她这样的想法和君景颐的想法多么的相似啊。

    殷慈墨前世活到四十,一直都是独身,不懂爱情,在这个方面还挺稚嫩的。她以为选择了另一位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如果谢意馨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不管她选择了谁,都会后悔。上一世不是吗?她选择了君南夕,却替君景颐生下了儿子,这不是后悔是什么?

    不管选择了谁,都注定了不会满意。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看着四周白得晃晕人眼的棉花,君景颐伸手捏住一根棉枝,盯着一朵开得大大的棉桃,他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本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却被老五捷足先登了。

    不过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今天是一个机会,将他们所种的那片棉花公开的机会。

    先前没说,可以说是不知道,但今天之后,如果他不趁着这个机会把那批棉花说出来,让它们过了明路,以后就只能私下处理了。但这也是有风险的,被他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出来的话,虽然好处没有老五那么多,至少规避了风险不是吗?所以他看着看着,就露出一抹吃惊又奇怪的表情。

    君景颐的表情很怪异,兴奋劲过了之后的周昌帝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表情?周昌帝满脸不虞地问,“老三,怎么了?”

    “父皇,这就是棉花吗?”

    周昌帝看着他,嗯了一声。

    “老五,你神神秘秘地带着父皇来这,我还以为是看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看这些絮团儿,不,看这些棉花啊。”君景颐对君南夕说完,又对周昌帝说道,

    “父皇,儿子在断指山下也种了一片这样的絮,嗯,棉花。本来想等今年采摘了,给父皇和母后做些衣服和被子的,这东西做的衣服和被子用起来还挺舒服的——”

    君景颐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昌帝打断了,“什么?你还种有一片棉花?!”

    “嗯,就在断指山下。那片棉花的约是这里的三四倍大吧。”

    这么大!那得产出多少棉花啊。周昌帝激动了,时过清明而桐树不华,则岁有大寒,这些都是有依据的。他先前还发愁今年的冬天戍边的将士怎么过呢。谢家种的这一片棉花明显不够用,而老三现在却说,他还种有一片棉花,这不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吗?

    “走,咱们去断指山看看去,老三,你带路。”

    “父皇,你别说风就是雨的。三皇兄说了种有棉花,那就一定是真的。断指山离这远着呢,派个人去就行了,不必劳你亲自去了吧?在皇兄,你说对吗?”

    君南夕说这话倒不是怕君景颐抢功劳,而是担心周昌帝的身体。

    谢意馨站在君南夕身后默默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两害相权取其轻,君景颐终于还是选择说出来了。经过那么多事,他也变得谨慎了起来。不像之前,受殷家或殷慈墨影响太深,什么事都追求利益的极致化。不过这样一来,也更难对付了。

    殷慈墨一直在观察着谢意馨,见她面露惊讶,不由得拧眉,难道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也种了一片棉花么?

    宁王呆在一边,说不上话,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突然看到了他与君景颐君南夕的差距,虽然他之前一直有种隐约的感觉,他不如眼前这两人。可是这也只是他内心的想法而已,如今这事实被人□裸地摊开,如何不让他难受?

    不过老五立再大的功也没用,顶了天了就是一个贤王而已。而老三就不一样了,所以他的敌人是老三,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于是,宁王说了一句,“三皇兄,你既然种了那么一大片的棉花,为何不早点告诉父皇让他开心开心呢。”

    闻言,周昌帝皱着眉看了君景颐一眼。

    君景颐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东西是殷侧妃种着玩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不知道父皇那么重视这玩意儿啊。”他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若他父皇去查,定能查出那片棉花确实是殷慈墨让种的。

    周昌帝点头,确实,棉花一事,他除了和老五说过之外,还真没和哪个孩子提过。老三不知道他看重棉花也是正常的。

    见周昌帝表情松下来了,宁王便知他并不怪罪君景颐,当下给周昌帝道喜,“恭喜父皇,贺喜父皇,有了这棉花,我大昌何愁不丰衣足食?”

    好话谁都爱听,再者今天周昌的心情真的不错,当下笑道,“呵呵,这些都是你五弟媳和你小三嫂的功劳。要不是她们发现了这棉花,咱们也不会站在这儿。大昌的百姓以后要是真的都能不愁穿衣了,得感谢她们啊。”

    闻言,左霜脸一沉,越发地觉得谢意馨殷慈墨不顺眼。她们这样,未免反衬得自己太无能了。

    果然,宁王讶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心中又不是滋味了。

    “父皇过奖了,其实能发现这棉花,父皇要占大半的功劳。如果不是父皇文治武功,大昌盛世安稳国泰民安,儿臣又哪会那么悠闲地出游,进而发现了棉花呢。若是早年战乱的时候,我们四处逃窜还来不及呢。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谢意馨的话,周昌帝明显很高兴,连笑了几声。

    “皇上,晋王妃说得不错。”殷慈墨面带微笑地附和着,其实心中却越发地不满了。

    她们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殷慈墨可不敢抢在谢意馨前面说。如此一来,谢意馨就占了先机,好话都让她说尽了,自己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比谢意馨的更好。殷慈墨索性就不说了。

    “三皇兄和五皇弟真有福气。”她们两个说完,宁王又感叹般地说了一句,“父皇,五弟妹和殷侧妃帮我们大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您可不能不赏她们。”

    周昌帝哈哈一笑,“赏,该赏的!回宫之后再赏!”

    谢意馨和其他几人都深深看了宁王一眼,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啊。表面上看来是替她们俩人讨赏,实则是想看戏呢。

    谢家这边,献出棉花地的时间早,应该占头功的,只是这些棉花这不还没投入使用吗?景王在此时献出棉花,就不存在什么先后的问题了。而且,景王这边,献出的棉花可是谢家的三四倍。

    该赏什么,该怎么赏,都是一个大难题。赏赐过后,两家能没有疙瘩?

    棉花也就那样了,周昌帝转了小半圈,见戚贵妃面露疲惫,就欲回庄子上了。

    临走前,对谢老爷子交待道,“棉花一事,还请太傅多用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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