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硬邦邦。

    陆悦容走出门外拉上房门,“走吧。”

    她跟在邱戎身后走着,看着对方的身影想道,他也在生气。

    真的是一件微妙的事情,她竟然能够察觉到邱戎情绪的变化。

    两人沉默着到了餐桌上,与钟磬李溯师徒俩一起坐下。

    四个人沉默着用了晚膳后,又沉默着散去。

    身后李溯终于憋不住,“师父,这都什么事儿啊!”

    钟磬摇了摇头,“小夫妻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去管,就让他们自己想开吧。”

    回了房间,陆悦容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然后她就听见房门又被打开了。

    有人走到自己床前,接着是窸窸窣窣褪去外衣的声音,再接着便是有人揭开被褥,钻了进来。

    陆悦容翻了个身,背对着邱戎。

    可是下一瞬,她就被对方一个用力拉进了怀里。

    黑暗里,失去了视觉,感知和听力就显得尤为敏锐。

    她听见身后传来邱戎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倒是比他本人显得更有活力。

    邱戎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无论哪一方面,他都要有最高等级的掌控权。

    ……

    当一切偃旗息鼓,邱戎终于放开了她。

    他们安静地平躺在一块儿,只有各自的呼吸尚未平静。

    黑暗里,陆悦容突然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她对邱戎说:“你好像只有这种事的时候,才会找我啊。”

    对方未发一语。

    陆悦容又说道:“劳烦点一盏灯。”

    睡在外侧的邱戎起身,点亮了油灯。

    陆悦容坐了起来,在床榻上翻找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外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她拔掉瓶塞,从里面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吞下。

    然后她举着瓶子靠近邱戎,笑着介绍道:“避子药,以后就不用喝你给我的汤药了,太苦啦。”

    陆悦容一眨不眨地看着邱戎,对方薄唇紧抿,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她又平静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邱戎终于克制不住怒火,从床榻上找出自己的衣服穿好之后,便离开了陆悦容的房间。

    眼见房门被很大力地关上,陆悦容嗤笑了一声。

    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勾起嘴角,口中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她随意地把小瓷瓶扔到了床上,骨碌碌地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这瓶避子药,是她刚刚跟着师父学制药时偷偷看着药方做的,做好了之后,她还特意去找了一间药店老板,确认过是成功的避子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做了这瓶药,可能是当时想着,如果下一次邱戎再让自己喝那么苦的避子汤,她只要吃不苦的药丸就好了。

    但是现在,为什么她的嘴里还是这么苦涩?

    陆悦容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正常的夫妻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她只看过各种话本故事里,被文字美化修饰过的神仙眷侣。

    越是这样,就越是衬托出她的这场不由自主的婚姻,是多么扶不上墙的乱糟糟。

    最脆弱的关系,一阵微风就能破坏得彻底。

    她从来没有学过如何维系亲密关系,只会在感觉受伤的时候,用故作天真的话语伤人伤己。

    陆悦容感觉到一阵寒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穿好衣服。

    她一件件捡起衣服穿好后,躺回了床榻上。刚才已经耗费过多的心神体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陆悦容像是忘记前一晚发生的事情,神色平静地找钟磬上课。

    她也自动忽略了,将军府男主人不在家这件事情。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邱戎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八天的晚上,陆悦容已经熄了灯,将要进入梦乡。

    突然房门传来很响的开门声,惊得她立即没了睡意。

    她有些生气地想骂人,转过身来对着外边就要说话。

    对方却以极快的速度钻进被褥里抱住了她。

    他连外衣都没褪去,裹挟着寒夜风雪的冰冷,紧紧贴住她,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抱住之后,对方却再没了动作。

    陆悦容尝试叫了声“邱戎”,也没有回应,就只好任由他抱着。

    第20章 书房

    邱戎似是累极了,躺下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陆悦容听着对方归于平稳的呼吸声,小心把他环着自己的双臂挪开,自己则向床榻内移动了一些。

    她侧过头向着邱戎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其实黑黢黢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

    两个人完全没有接触地躺在一个被窝里,陆悦容收回视线,十分平静地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明明其实内心里,因为对方赶跑了自己的睡意感到非常烦躁。

    可是看到他累到躺下就睡,到底还是心软,没有报复性地把他也闹醒。

    第二天清晨,陆悦容是从邱戎怀里醒过来的。她抬起头来,入目就是对方缀着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

    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的,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邱戎的外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去了。

    对方的怀抱很紧,她稍稍动了一下。

    于是邱戎也睁开了眼,垂眸看着一眼身侧的她。

    陆悦容不喜欢这种令她不自在的对视,便迅速地坐了起来,背对他穿着衣服。

    而邱戎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从床榻上起身。

    他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整理好了穿着。

    邱戎看了一眼陆悦容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抱歉。”

    陆悦容系着衣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在道歉吗?

    他在为哪件事情道歉?

    她想了想,转过身来准备和邱戎好好谈一下。

    然而只看到了对方已经离开的背影。

    陆悦容脸色有些臭,无声骂了句自说自话的男人。

    洗漱完毕之后,陆悦容像前几天那样,先和师父师兄在偏厅一起用早膳,之后再开始早晨的课业。

    只是今天的席上,多了一个邱戎。低着头,与李溯说着什么。

    看上去是已经好好打理过自己的,下巴的胡茬都不见了。

    她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徒弟早啊。”

    “师父早。”陆悦容笑着打招呼,然后走到自家师父旁的位置坐下。

    席上,陆悦容和钟磬有时交谈几句课业上的内容,偶尔李溯也会说一句见解。

    只有邱戎,像是被孤立在外。

    奈何对方面色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吃吃喝喝如常。

    很快早膳结束,陆悦容跟着钟磬回了院子。

    钟磬看了眼小徒弟,“前些天,绛贡折冲府收到金吾卫突然传递的任务,邱戎小子作为西北军实质军权的掌控人,需要和他们做些军务上的衔接。”

    陆悦容好一会儿也不说话,手上整理着前一天的课堂笔记。

    钟磬只好又开了口,“有些事情,外人确实不好插手,可是像你俩这样都是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的性子,就是十年过去了,老夫也不认为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

    陆悦容抿抿唇,声音很低地说道:“主因还是在他嘛,他是大将军,有资格发火,生气了就来找我撒气,火气散了立即就走,那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嘛,他又从来不告诉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他厌恶的事情。”

    陆悦容把桌案上的纸张书本都整理了一遍,抬头看向钟磬,“师父不要说他了,我的生活里又不是全部都是他。我还没忘记之前定下的目标呢。”

    见小徒弟仍旧是不愿多说的样子,钟磬也不好过多置喙,便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早先三个月的学习,都是基础的医学知识,再加上当时是为了应急带陆悦容进入军营帮忙,所以更多侧重于外伤治疗的教学。

    从前几天开始,钟磬的授课就加大了深度,她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消化。

    两三个时辰的课业结束之后,陆悦容顶着昏昏涨涨的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后时间,她就坐在自己窗边的桌案后,复习今天学习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陆悦容今天总是集中不了精神,看着看着就颓丧地倒在了桌上。

    书本上的知识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就是进不了自己的脑袋。

    她长长地叹口气,索性丢了笔,出了房门,在将军府中四处逛着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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