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易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放弃了驶航,放任着船自已随着漩涡旋转,他们竟真的脱离险境了。

    这么说,刚才“柳梅”知道会变成这样,才敢这么做的吗?

    他看了一眼正在解绑着她跟华韶和尚绳子的“柳梅”心中起伏不定,眼神也明明灭灭。

    “你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耙了耙头发,走上前问道。

    靳长恭也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到穆梓易上前搭话,似笑非似地睨着他:“你觉得呢?”

    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一开始她的确也只是猜想,用一万来赌那一个万一。

    而穆梓易却当她是责怪刚才他们的恩将仇报的态度,心下有些愧然。

    “……多谢了。”

    靳长恭倒是挺欣赏他这种敢错敢当的性格,于是摆摆手道:“现在谢还太早了,我们被困在这混沌海域想要出去,恐怕还得耗点精神。”

    穆梓易闻言,扬目看向那团团将他们围住的漩涡,再度陷入危患之中。刚才他们的船就是被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转了进入这中心,可是接下来他们想要离开,又该怎么做呢?

    “师傅,你怎么看?”靳长恭刚才被送进这中心位置时,曾灵光一闪,总觉得一切皆有规律可言,最终他们平安脱险,她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周围的空气再度恢复平静,轻轻的微风吹动华韶广袍衣袂翩翩,他双眸若两汪清泉落入靳长恭眼中。

    “阿恭不是心中已有打算?”

    明显,他不会反对靳长恭的一切行为,纵容着她的选择,他会在一旁跟随着她,却不会替她安排一切。

    他相信她能够应付眼前的危机,他也相信她会成长成他期望的那样……足以支撑以后所有变故,能够自负于天下,绝不负于已心的人。

    靳长恭回视着他的目光,然后转身对穆梓易,不容置喙道:“等一下将船将给我支挥。”

    穆梓易看见她眼中的坚持跟果断时,心中亦有触动,那是一种忍不住想要臣服在她眼下的错觉。

    眼神闪了一下,他半垂眼睫,考虑片刻道:“好,希望你真的能够带我们出去!”

    ☆、第三卷 第十七章 海上危险(二)

    眼神闪了一下,他半垂眼睫,考虑片刻道:“好!希望你真的能够带我们离开这片死亡之海!”

    靳长恭俐落飒爽地将身上的薄灰袄脱掉扔给华韶和尚,看到众人怔愣愣地看着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视线摇摆,顿时浓眉恶煞一凶地扫过他们,厉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各守其位,准备出发?”

    那些平时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一等民们被靳长恭这么兜头兜脸,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脸子,顿时只觉脸上有些讪讪然的尴尬,赶紧后知后觉地移开眼睛。刚才他们劫后逢生,之前心中一直严防的戒备松懈不少,自然也多了几分愧疚与感激。

    厚厚的阴郁乌云射透几缕光线,她长眉锋利似剑,却有一双晶莹剔透的乌黑眼珠偶尔流转,似不经意掠过一丝丝邪魅之意,薄唇冷漠得艳色,青丝随风飘舞,昂首笔直立于甲板,广垠碧海为她渡了一层柔媚的水纹光泽,随着他们心境的变化,此刻这些一等民再瞧她那一俊美惑世的脸时,只恍然失神她就似那从海中开天劈地,从混沌而生的海之女神。

    所以一个个就像是定在原地的木桩子一样,艰难地移不开眼睛,却不想他们这一举动惹来“女神”的极度不满,他们不由得苦丧着脸,拔腿就朝着船舱跑去,努力挽回“名誉”干好份内事情。

    刚才穆领主跟她的对话,他们在一旁也听清楚了,他们原先的怀疑与误会随着她的实际行动多少瓦解不少,想着她那厉害的身手,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是那神秘而富绝天下的八歧坞的身世,或者她真的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将他们带离这片埋骨之地。

    为着能够活下去,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流失之地的人被外界的人轻视为最卑微,最恶心的蛆虫,但即使这样,他们亦要不择手段,就像被踩在最底层,只剩一口气都要顽强生活下去!

    只要在黑暗中预留一丝阳光,他们就能选择让自己不绝望,这是信仰,亦一种最原始的欲念。

    “师傅,我看不懂……”靳长恭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

    华韶看了她一眼,伸手蒙住她的眼睛,轻声道:“还原你的本心,阿恭你的心乱了。”

    耳畔传来了他恬静平和的声音,还有海风、浪花、船上窃窃私语,船摇晃的细碎“呻吟”……渐渐,她的心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境界,平静得那么不可思议,就像她此刻就处在一种奇妙的世界。

    这里面,她是平稳而安全的,她无所顾及,她可以掌控着整个世界,所有一切都逃不出她的意念所及。

    蓦地,从背部蔓延而来的酥麻痛意惊醒了靳长恭刚才的走神,原来不知不觉她竟随着心境而运功,感觉体内的内力又深了几分,靳长恭一把抓住华韶的手握在手中,温凉的手心触着那温暖如春风的感觉。

    “那本功法叫什么?”突然,她很想知道。

    华韶似怔了一下,尔后才道:“本心源,它没有名字,若你愿意,可以替它取一个。”

    靳长恭缓慢地拉下遮下她眼前的手,勾起优美的红唇,怀念地念道:“我曾听人说过,征服世界,并不伟大,一个人只有征服了自己,那么世界便是已经握在他手中,那么……叫它控心吧。”

    看着那片像沼泽一般的海洋,那不断旋转的漩涡,靳长恭眼中思绪万千,一一流转过滤最终她,道:“既然暂时看不懂,那么就拿出实践的精神来试一试它的水究竟有多深吧。”

    穆梓易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所以在听到她的话,便上前问道:“你想怎么做?”

    “命令大伙儿沿着左斜角上进,那个方面处于中元七八点,以立冬居乾卦数六推论,不该有险。”靳长恭抚唇,眸光沉吟。

    而穆梓易听不懂她的话,却知道她估计推算出一条安全的通道,看着她冷然沉思的侧脸,他吐出一口大声。

    “小的们听着,大伙儿全速朝西北方左斜前进!”他张臂一呼,声音带着内力遥遥扩张传递在船上每一个耳中。

    “好勒~”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声音高亢地回应道。

    不难听出他们的声音饱含着兴奋与希望,却没有一丝迟疑与怀疑。

    靳长恭闻声,神情怔了一下。

    她看向正在拉帆掌舵启航的穆梓易,还有那些两两三三进入舱房的一等民,全力以赴地实施她的命令,令她有些彷佛。

    不知道契跟鹤他们怎么样了,商族是被她从隐世中带出俗世的,到头来却是又是被她“背弃”了,现在她失踪了,他们知道那个他不是她吗?

    还是说,他们并不在意身在其位的是谁,只要那个人是靳皇,能让他们商族再重现几百年前的战神声望?

    想得越多,靳长恭就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暂时她决定还是放弃这种消极想法,全力先面对眼前的一切!

    她相信她可以夺回她失去的一切的,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失去一切的人了,至少她的身体,她的武功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进步了,其它的事情,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会恢复如初的!

    “阿恭,专心。”华韶微微颦眉提醒道。

    靳长恭眉眼一紧,轻“嗯”了一声。

    他们航行不受阻止,缓缓朝着西北方前进,在触及直径超过上百米的漩涡边沿时,靳长恭看着漩动的方向,略有所感,再转头朝着穆梓易吼道:“等一下,进入漩涡拉扯的范围就不要摇橹,只管听从命令掌帆!”

    穆梓易没有多问,只是忠实地传达她的命令。

    果然一触到漩涡边沿船身自然而然地就被扯进中心,而靳长恭被摆晃着一个箭步踱上船桅,迅速攀爬上去,努力摆脱船身转动刮来的急风影响,眯睫看着它的运作。

    “转帆向东!”靳长恭大吼一声。

    西北以死门为破口,乹,天心,六宫,方位应转。

    “航行转右,全加冲刺,摇橹急进!”她看到漩涡将他们甩到边界处,即将进入另一个漩涡时,立即急声再吼。

    她大抵看出些门道了,果然天地万物皆以奇门而生,皆以阵法而附,虽天地自然法规乃隐阵,人为布法乃明阵,不过一通百通,一应百变的道理却没有错。

    “柳梅!强力突破的话船身可能抗不住那么强的阻力!”穆梓易能够听到船身在奋力突进的过程中那脆弱,凄惨的“咯吱”叫声。

    靳长恭回眸一看,果然船甲板激烈地撬动着,看来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太低了,最终结果可能会是船毁人亡。

    看来,她太急进了!

    “缓下来,落帆自由航行!”靳长恭考虑一下,决定再换一个方式试一试。

    很快船再次失去了控制,慢慢被漩涡带动回到了最初的位——他们无功而返。

    众人步出船舱,看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心中茫然渐生,或多或少有些沮丧。

    可是靳长恭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感怀失败,她的声音依旧坚定而充满力量。

    “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们再换一个方位,从西南方向!”

    穆梓易虽然说不上多失望,却也多少涣散了一下心神,却没有预料到靳长恭却一丝气气馁的表现都没有,那充满坚毅而果断杀伐的神态,简直令人着迷。

    “好!继续!”

    那些一等民也似被靳长恭的声音或神态鼓舞,再一次恢复先前的拼博精神,高声振呼。

    不绝望,不妥协,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绝不放弃!

    一次,又一次地试验,从出发再到回到起点,周而复始,终于靳长恭寻到了她要的那个突破“点”!

    “流失之地的一等民们,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努力了,我们一定会平安地离开这片混沌海域!”靳长恭的声音摈弃了一开始“柳梅”的娇媚柔软,多了几发清脆如翡翠扣击的质感与冰冷,她的声音因着强大的自信极具说服力,让闻声者无一不被注满了一种激昂的情绪。

    “冲出去!”

    “老子们在流失之地被人杀了多少次都活了下来,绝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靳长恭深吸一口气,她此刻早已下了帆桅,她看着一直凝视着她却默默地守在那里的华韶,想都没有想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种能够让她平静的气息,总之她想他现在待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

    “师傅,我们会离开吧?”虽然是疑问句,可是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会离开的。”

    他的回答没有令她失望,他永远会支持着她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选择。

    “全体注意,这次从东南方位出发!”

    一番波折,他们终于利于漩涡的不同流转方位,角度与流速被带动着离开了那片混沌海域,这其中的艰幸与反复试验过程无法言喻,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十分令人满意的。

    至少人跟船都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等他们终于越过那片死亡威胁阴影笼罩的海域后,众人惊喜交加,互呼拥抱着庆祝恭贺,一个个学着野人一样朝着大海长啸大喊,乱跑乱叫。

    终于可以看到那平静海面时,靳长恭心头一松才发现身体的疲惫已经不足以令她支撑站着,便随地摊坐在地上,顺便将身旁的华韶也一并扯在地上坐着。

    “师傅,你说刚刚那种情况如果我真的一个选择错误便是船毁人灭,你难道真的这么放心任我折腾?”连她自己事后都有一种虚惊一场的感觉,这和尚还真放心,真不怕她将她跟他一块儿玩死了?

    “为师将自己交给你了,是生是死,全握在你手中。”华韶偏过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绝美的玉颜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隐隐透着一种令人安心而温暖的感觉,那一刻他好像从一张水墨画中活了过来,变得真实而饱满。

    “……疯子。”感受到头顶上那丝丝沁入的暖意,靳长恭别扭地甩了甩头,闷声吐了两个字。

    ~~~~~~~~~~~~这是进入苍国边境的分隔线~~~~~~~~~~~~~~

    他们在海上继续朝着一条轨道航行了三天,据穆梓易说这是一条官运通道,一般航海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条捷径通向,经过靳长恭在混沌海域所表现的能力,还有她救了他们全船人的这个恩情,令靳长恭在船上的地位节节攀升。

    所以有很多事情,她问了无论是穆梓易还是其它的人都会尽量告诉她,不会隐瞒。

    船上的东西大部分被扔掉,或者在晃动激烈时被甩落进了大海,连食物都仅存原来的一小部分,存粮估计最多就是二三天的,所以一路上算得是节衣省食。

    所幸航行路途并不算太遥远,连靳长恭都诧异这段距离的长度,果然他们一群人冒险选择从混沌海域通过是值得的。

    听穆梓易说他从来没有正真进入混沌海域,一般他们沿着它的边缘航行,在绕过混沌海域,至少要耗时他们二个多月航海绕行的路程,因为长时间离开流失之地,这对他们来说很危险,所以他们一般除了紧急需要的情况下,才会驶船离开流失之地一段时间。

    经过三天,他们抵达了一个靠海临近的琅伢小国,这个国都是依附着苍国而生,称其为国不如说它只是一个大城镇。

    而离琅伢小国距离并不遥远,约走半天时间就可以到达苍国边境了。琅伢小国进入都需要各国通牒,否则一律被当成罪犯嫌疑人收押审讯。

    这不是不说苍国的戒备严律是别的国家所不具备的,穆梓易他们自然是不能够从正规渠道入城,所以他们选择从琅伢小国的侧面那处绝高峭壁攀爬而上。

    他们一行人早就熟头熟路地将船舶停靠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然后各自带着铁钩、绳索,一个接着一个像蜘蛛一样攀爬而上。

    鉴于华韶武功与体力值基本为零,而一直被当成代步工具的云狼也没有渡海而来,没有办法靳长恭决定由她来背着攀爬。

    可是这一提议显然遭到不少人反对,特别是穆梓易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可是如果他放弃华韶这个和尚,那么“柳梅”可能也不会跟着他们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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