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三人有些惊讶。民国以来论兵威最盛的莫过于坐镇洛阳练兵的吴佩孚,他在洛阳练兵四年,实力剧增,连欧美都很称道,而这个年轻人却随口就说他要败,虽然三人都是吴佩孚的敌人,却决不敢小瞧吴佩孚,更不敢在战事尚未开始就言其必败。

    “吴佩孚洛阳练兵已有四年之久,所部精锐,中外人士皆有称道,况且战事未开,何以言败。”光头忍不住插口。

    “根据嘛…….,我认为无论直系,皖系,奉张,都是西方列强在中国的代理人,他的所行所为都要符合主子的需要。对列强而言,一个分裂的中国远好过一个统一的中国,分裂的中国更利于其掠夺,况且一旦中国统一,以中国的人力,国土面积,资源,必然雄视东方,到时列强不但不能掠夺中国,还要担心为其所报复,故而分裂中国是西方列强的藏箸于心的认识。若直系在此战中获胜,那么他就有可能占领东北,然后南下两广,数年之内就有可能统一中国,这与列强的利益不符,所以他一定会败,也必须败。至于怎么败,我不清楚,不过按照常识,无外乎内部反叛,粮饷断绝,或者列强直接出兵;各种方法都有可能。”这话庄继华剽窃了后世的资料,吴佩孚后来不是销声匿迹了吗,像这样的人物除了失败以外,还有什么能让他销声匿迹呢。

    这个理由让三人更加难以相信,仅仅是列强不希望中国统一,就断言吴氏必败,三人面面相觑,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你却不好反驳。但很快庄继华就让他们变得更加目瞪口呆,不,也许说是震惊。

    “不过这张报纸上最重要的消息却是黄埔军校招生。”庄继华翻到黄埔军校招生简章,指给三人看。三人都不是常人,愣怔片刻立刻苏醒,见他所指,不动声色的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眼镜反问道:

    “你从中又得知什么?”

    “这条消息再结合报纸上报道的其他几条消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国民党将有大变化。这种变化可以从大小两个方面来说。从大的方面来说中山先生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国民党将走向兴旺,并将很快统一全国;小的方面来说,国民党将拥有一只完全忠于国民党的军事力量,若发展顺利的话,二十年后黄埔将执中国军界牛耳。”

    这下三人有点懵了,完全忠于国民党的军事力量,这三人完全同意。统一全国,二十年以后执中国军界牛耳,这就完全出乎三人意料。统一全国自然是他们的愿望,可要知道现在的国民党实力却很弱,困居广东,说广东都夸大了,应该说是广州,甚至只是广州市的部分地区,这种情况下却放言说要很快统一全国,这未免匪夷所思。

    “这报上头条可说了三大政策引起国民党内纷争,国民党看上去都要分裂了,国民党很快要统一全国,不知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很快是多久。”眼镜故意问道。

    “记者写稿难免夸大,”这可是后世新闻的一般现象,“这个多久取决于党内支持中山先生的力度,力度越大速度越快,同时也取决于国共联合的牢固程度以及它的发展状况。”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殊不知在三人看来他的话已经满的不能再满了。

    “这样看来你是支持联俄容共扶助农工的?”西装这时已经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当然,这是正确的策略,唯有这个策略才能引导中国革命的胜利。”庄继华“信心满满”,也才明白不是恶人是俄人。

    “我看不见得,俄人狼子野心,其根本目的是在中国搞共产主义实验,也没有放弃其沙皇式的扩张图谋。”光头插话道,听他这样说,西装眉头一皱,正要反驳。

    “这话也对。”庄继华接口道,他这样一说,三人不免惊讶,西装脸色一变,正要出言嘲讽,却听庄继华继续说道:“从长远看苏联人的目的的确是想在中国搞共产主义,也的确没有放弃扩张企图,比如,他就不会放弃对我国外蒙古的野心。不过这不妨碍目前我们与他们的合作,因为这种合作是基于利益而不是基于信仰。不知先生们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therearenoeverlastingfriendsnoreverlastingreareonlyfriendswiththesameinterest。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目前我们完全可以与他们合作。”

    西装有些不满,认为这个年轻人朝三暮四,有些生气:“年轻人应该有坚定的信仰,不要朝三暮四。”光头反而若有所思。

    “先生错了,这决不是朝三暮四。国家之间的事情决不能用信仰来解决,必须要以利益解决,当利益冲突之时,即便信仰相同也一样会发生冲突甚至战争。”后世新中国建国以后打了几场战争,其中两场都是与同样信仰社会主义的国家打的,当利益发生冲突时信仰立刻见鬼去。

    “你认为国民党与苏俄在那些利益上有共同之处呢?”眼镜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中国的政权,”见三人有些不解,庄继华思索一下,又解释道:“国民党自不待言,苏联人也需要中国的政权。当然这不是说苏联要把中国吞并了,他的目的是要扶持一个对苏联友好的政权,本来中国共产党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目前中国共产党的实力太弱,根本无法独立领导中国革命,更谈不上取得全国的政权了,只能列为苏联的备选对象或者,…..,应该说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可决不是他们现在的选择。”这话一出口,光头眼睛一亮,西装似乎要说什么,嘴唇动动却又闭上。

    “苏联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为资本主义国家所包围,在他看来这些资本主义国家无时无刻不在设法颠覆其政府,所以他的不安全感非常强烈,他最担心的是两线作战,他的经济人口中心在西线也就是苏联欧洲部分,故他的防御重点放在西线,但远东地区有其重要的出海口海参威,一旦丢失,其太平洋舰队就失去了基地,也就很难在太平洋立足。那么东线的安全怎么办呢?”庄继华自设一问,“换位思考,只要站在苏联政府的角度思考一下就会明白他的处理方法。东线与苏联接壤的主要是中国,只要中国不反苏,那么东线就没有大危险。让中国不反苏的最好办法是是在中国建立一个亲苏的政府,从长远来看这是代价最小收获最大的方式。可是目前中国国内的政治势力除了中山先生领导的国民党外,他好像没有其他选择。因此他们需要中山先生。”

    “回过头来再谈中山先生的利益,我不是说中山先生的私人利益,而是中山先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建立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民主的新中国,是这个利益。中山先生是国民党的缔造者和领袖,是中国革命的旗帜,在世人看来中山先生即国民党,国民党即中山先生,国民党的利益即中山先生的利益。”他舔舔嘴唇继续道:“在陈炯明叛变后,中山先生受到很大的打击,这种打击不仅仅来自实力,主要来自心理。中山先生曾经对陈炯明给予很高的希望,甚至一度把革命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可陈炯明却背叛了他,这让他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军阀,我以为这是陈炯明背叛带来的唯一好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依靠军阀打败军阀,于中山先生的理想而言无疑南辕北辙。中山先生反思的结果就是联俄容共扶助农工,我以为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是先生政治智慧的表现。但陈炯明的背叛毕竟严重打击了中山先生所掌握的实力,就算回到广州,实力也虚弱无比,宛如大病之中的病人,当病人自身造血功能衰弱时就需要输血,因此他迫切需要输血,可是除了苏联他找不到任何愿意援助他的国家,他需要苏联帮助他建立一支忠于三民主义,忠于国民党的军队;需要苏联提供资金支持他北伐建立全国政权,所以他需要苏联,苏联也需要中山先生,因为除了中山先生外,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扶持国民党,顺便帮帮中国小兄弟的发展,我以为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才有孙越会谈,才会有联俄容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三大政策可以说是一个双赢的策略。”

    “至于有人反对,那也很正常,每一项政策都会有支持它的人和反对它的人,没有那才奇怪了。”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庄继华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碗狠狠地灌了一口。眼镜光头西装被惊得有点麻木了,他们亲身经历了党内政策的转变,亲耳听到孙中山的无数次演讲、谈话,却绝无如此清晰的认识,也绝没有从这些角度思考过三大政策,整个国民党能如此透彻理解三大政策的除了中山先生本人外恐怕也再无旁人。此时三人再不敢小瞧这个年轻人了。

    “可是国民党内许多重要干部仍然反对三大政策,中山先生难道没有将他的想法告诉他们?”眼镜用探询的口气问道,他招呼庄继华的目的其实还是让庄继华来缓和气氛。三人中他与光头的关系最近,知道光头脾气倔强,虽然他也不赞成光头这次的举动,可是出于朋友之义,他还是要帮他,现下眼看两人谈僵,他心里正着急,庄继华冒冒失失的插入正好给他提供了机会。

    “这个恐怕只有通过实事来教育,如果他们实在不能接受,除了放弃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放弃?怎么放弃?开除还是枪毙”

    “哪那行,内部分歧永远不要使用武力解决,应该强调说服教育。党内可以有不同意见,否则怎么说民主呢?我说的放弃是指把他从重要岗位上调离,使其不能干涉政策的推行就行。不过有不同意见可以,但不能搞破坏,如果你要搞破坏,那就可以按照党章处理,如果违反法律,那就按照法律处理。美国政界有句名言:政治是妥协的艺术。一个政治家必须学会妥协。”

    第一章柳暗花明第四节牛人

    “你多大了?”眼镜忽然问道。

    “24,怎么啦?”庄继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了。你的见解完全超越了你的年纪,恕我直言,这些真是你自己的思考吗?从这张报纸上得出的结论?”

    眼镜这话一出,庄继华脑子翁的一下炸了,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这些东西对二十一世纪的年青人来说并不困难,加上他在美国这样开放的国度,很多中国问题专家对这段历史有深刻的研究,甚至比国内还要详细完备。国内主要是受意识形态影响,改革开放以后,虽然在某些方面有松动,这方面的研究也只是在小范围内进行。在网络出现后,这种研究在网上以一种更松散的方式进行,比起传统的史学研究,民间的业余历史学家们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写。他在网上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不过现在玩笑开大了。

    “关于苏联的那部分是我与别人探讨的结果,其他的则是我自己推测的。”庄继华脸不变色心不跳,反正你们也没办法证明我是剽窃的,除非你们也玩穿越。

    “那人是谁。”光头插嘴问道,心理却认为大部分观点可能是这个人的。

    “我在美国时的一个邻居,他叫普京是从苏联来的移民。”

    “你是从美国回来的,怎会到这里的?”西装不解的问道。

    于是庄继华开始编造自己的生平历史,从美国xx大学毕业,父母去世后,奉父母之命送他们的骨灰回国,实现他们叶落归根的愿望,不想老家因战火毁灭,族人要么死要么走,本来人丁不旺,现在基本没人了。安葬父母后游历本地时为歹人袭击,若非现在的义父义母搭救,自己早已化为一堆黄土等等等等。一番说辞听不出什么破绽,加上他情深意切,就差落泪了,效果极佳,三人倒没有怀疑,甚至还有同情。

    “那么老弟今后打算做什么呢?”眼镜看上去有些热心,脸上挂着明显的欣赏。

    “我想去报考黄埔。家父一直支持中山先生,所以我也去考黄埔,为中山先生效劳。”庄继华心说,这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冷门股,是投入一块钱,拿回100万稳赚不赔的。

    “从时间上来说还来得及,不过我不认识国民党员,没有人推荐,不知行不行。反正去碰碰运气。”在他看来这是唯一的障碍

    “我可以。”光头和西装几乎同时出声,待发觉,两人互相看看,同时一笑。坐了这么久两人这才第一次露出笑脸。庄继华发现两人笑起来很有特点,光头只是微微一笑,嘴角微微抽动,好像是在作面部肌肉运动;西装却是满面笑容,双眼闪光,让人如沐春风。

    “呵呵,二位意见一致,这可难得,伙计,拿纸笔来。”眼镜热心的招呼伙计拿来纸笔,催着二人写推荐书。

    庄继华接过两人签名后的推荐书,前面没有什么,待看到推荐人时不由大吃一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蒋中正、邓演达。

    他不由得咬咬嘴唇,一阵刺痛,的确,是这两个人,心说tmd,老天你玩我没个够呀,这民国人物虽多,也不能让我第一次出门就撞上这么大两个脑袋,那个眼镜估计来头也不小,什么鸡石超生的,肯定是介石择生。不过作为受美国教育长大的青年,美式教育的特点就是蔑视权威,从小就鼓励怀疑,人家那玩的是素质教育,而我们玩的是应试教育。他很快平定下来,忙站起来施礼:“蒋先生,邓先生,二位大名入雷贯耳,晚辈真是有眼无珠,班门弄斧,贻笑方家,惶恐惶恐。”嘴上说着惶恐,神态却一点不惶恐,眼中还流过一丝得意,但他低着头三人没有发现。

    “惶恐什么。年轻人就应该胸有四海,假作谦虚的不过一庸才。”眼镜挥手似乎要挡回他的话。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还请赐教。”庄继华继续保持谦恭,学句影视剧中的言语。来这里几个月了,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礼节很是注重,特别是长辈,在村里即便是对着穷长辈,富晚辈在礼节上也要保持尊重。

    “我叫张静江,坐下,坐下。难不成还要我们仰望你。”张静江随口开了个玩笑:“中国人就是礼节太多,你在美国长大还这么多礼。”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庄继华还是有些吃惊,别人不知道张静江是什么人他可知道。张静江出身富豪家庭,南浔张家被当地人称为大象,可千万别以为这是贬抑的称呼,要当大象家财必须上千万,百万富翁只能作一小小黄狗。

    在国内的历史书中张静江是以*反人民的面貌出现的,是4.12的主要帮凶之一。可是抛开政治的因素来看,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代奇人。在民国中张静江被称为民国奇人或民国吕不韦,与吕不韦相比他更加热心直率,这一点在他帮助孙中山的过程中就表现出来了。他在去法国的轮船上与孙邂逅,主动提出为其筹集经费,当时他的身份却是清政府驻法国大使的随员,孙中山起初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担心,不想一年以后孙中山实在弄不到钱了,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这次邂逅,报着try一下的心态给张静江发了个电报,张静江竟然如数汇来。从此以后张静江充当起孙中山的钱袋子,先后赞助孙中山革命即达百万两白银之巨,这些钱可不是贪污的,都是他自己掏腰包。国民党定都南京后又为蒋介石募集军饷前后奔波,更奇的是在他当建设委员会委员长时,手上只有三十万元却想着要修一条200公里的铁路,在专家看来这点钱只配修一个城门,可谁都没想到居然让他办成了而且是修了三条铁路,连毛老人家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弄钱有办法。二十世纪末南浔政府重新修缮张家老宅,庄继华也曾去游览过,集中西家居建筑的精华,装饰典雅高贵,文化底蕴厚,后世明星们的豪宅与之相比就像暴发户与世家。

    庄继华心里苦笑一下,这三个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精,老天还真照顾我。说实话在三人中他对张静江了解还多些,除了参观过张家老宅外,还在一些商业书籍中看到过对张静江的介绍。

    “如此晚辈就放肆了。”他本对这些礼节就不感冒,尽然别人都不在乎,他还怕什么。

    坐定之后,四人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时庄继华已经不敢随便泄漏“天机”了,主要以倾听为主,不得不表达观点的时候就有保留的说些,但这也足以让三人称奇,比如对于经费问题,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以思索的方式提出问题,“滇军桂军的目的是革命,还是以革命之名行割据之实。”,其他的他借口不了解实际情况,不好下结论为由推托了,殊不知他如此表演却给邓演达留下滑头意志不坚的印象,以至于后来受到不少“优待”。

    不过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蒋介石以经费不能保证为由,辞去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长的职务跑回家来了,而黄埔军校的校长居然是孙中山,邓演达是奉孙中山的命令来劝蒋回去的。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孙中山当校长!难道蒋介石没能当上黄埔军校校长?这不可能,自己这只蝴蝶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他为什么辞职呢?庄继华断定这其中肯定有文章,打定主意在没看清楚前不介入。他可不敢小瞧这些人,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时代精英,尽管两世为人也不代表他更高明。不过他也隐讳表示蒋介石应该回去,而且中山先生应该给蒋更大的担子,但蒋始终坚持不为所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晨出门还不知道未来在那里,现在居然结识民国三大牛人,捡到黄埔这样的美差,在他看来进黄埔完全不在话下,不过他的自信也有本钱,以他的学历见识在这个时代的青年中绝对名列前茅。送别三人,庄继华兴奋异常的往回走,连不习惯的田间小道都感到顺脚了,嘴里荒腔走板的唱着不知名的歌。

    远方清风徐徐拂面,天边晚霞满天,映得一遍血红。

    第二章风雨黄埔第一节报名

    广州,中国南大门,岭南经济政治中心。广州也是中国近代史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城市之一,虎门销烟、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东征北伐、1927年底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在这里举行了最后一次大规模城市暴动,这座城市用鲜血记录了它的光荣和自豪。

    自护国战争之后广州就成为孙中山领导中国革命的大本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北伐战争胜利。在1924年广州承担了中国所有有志之士的希望,无数青年从中国各地赶到广州,我们的主人翁也是其中一员。

    庄继华是在报名截至前两天赶到的,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别人一般是成群的来,他是独自一人前来,这是因为别人都是经过初试后一齐过来,他没有参加任何初试,因为他不知道在哪里初试,后来他为此后悔不已,因为当时在上海主持初试的是后来的伟大领袖,虽然见一面不见得会发生什么,但至少可以混个脸熟。

    那天回到家后,当天晚上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感到很惊讶,开始时以为他嫌家里穷,后经他再三说明,父母虽然明白了,但还是不同意,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观念已经在老实的父母的脑海里扎根了,庄来顺觉得他从花旗国回来,在上海找个稳当的活计应该没什么甚至问题,那几百大洋可以再买几亩水田,养上两头牛,剩下的把家里房子修修,得赶紧给他娶个媳妇,他的年纪不小了,村里象他这样大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这话让庄继华心里一阵感慨一阵悲哀,感慨父母的朴实,悲哀他们的短视。好在第二天父亲又答应,晚上不经意的时候听见母亲流着泪埋怨父亲,父亲只是说这孩子心气高,想法与别人不一样,这让他非常感动,如果说认父母,他有报恩的想法的话,现在这个破旧的房屋真正开始让他有一丝家的感觉。

    一感动之下第二天就没走,想着帮家里做些事,最后变成添乱。因为农村里的活他根本不会,什么打柴,犁田,烧火煮饭,统统不会,唯一做好的事情是挑了一缸水,别人走两趟,他走五趟,不过来顺老两口见他如此也有些欣慰,虽然到末了主要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干。

    离别父母后,首先赶往上海,这一路上他初步见识这个时候的中国社会。江浙被称为鱼米之乡,但沿途乞讨者卖儿卖女者见到不少。

    上海,二十年代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后世回国后就在这里工作数年。他停下来试图寻找脑海中的熟悉,可是经过八十年的变迁,能辨认的只剩下钟楼和苏州河上那座著名的铁桥。江面上军舰穿梭,这些军舰挂着不同的国旗,但没有挂北洋的五色旗,也没有挂青天白日满地红的。

    跨过铁桥就是传说中的租界,作为后世人只在书上和影视剧里见过,现在机会来了,报着游览一番的心情,他在租界里四处闲逛,在试图进入外滩公园时印度巡捕将他拦住,粗暴地将他驱赶到一旁,在他大声抗议中(用英文),那个黑壮的头上盘着一圈布条的印度人指指旁边的牌子,让他拿出不是中国人的证明,看着那块牌子,“华人与狗不得入内”,血涌上脑门脸色变得通红,耻辱,他转过身带着深深的耻辱慢慢离开。

    在上海坐船赶到广州,找个旅馆住下,他离家时身上有整整100块大洋,本来他只想带40元走,不过到上海后才发现母亲又偷偷的在他的包袱里放了60块,就像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除去路上的费用还有80多块大洋,很充裕,所以他就挑了间看上去比较体面的旅馆,这是他从后世带来的习惯,在后世大多数跨国公司对住宿有规定,三星以下不让住,这也让他失去了与大多数考生接近的机会。

    小南门,广州高等师范学校内,黄埔军校报名处就设在这里,报名处原设在黄埔军校筹备处所在地南堤2号,但来报名的人太多,以至于影响筹备处正常工作,于是就改在这里了。这几天人头汹涌,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都在这里报名,庄继华在报名的最后一天赶到的,不过他遇上点麻烦,按照规定他要出示学历文凭,这让他上哪里去找,好在他的推荐人厉害,开玩笑那是蒋介石邓演达,本身就是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的人,是报名处军官的直接上司,于是这个军官很聪明的跑到廖仲恺那里请示,廖仲恺过来用英文与他聊了几句就让他报名了,庄继华见此很高兴认为国民政府还是很看重能力而不是区区一张纸;其实完全不是他所想,廖仲恺之所以来见他主要是因为邓演达回来后谈起过他,认为人才难得,对他非常看重。蒋介石给廖仲恺的信中也谈到他,认为这个年轻人经过磨砺后定能成为革命柱石。廖仲恺知道蒋介石与邓演达政治上有分歧,但这两个人一致推重这个年轻人,特别是在邓演达把庄继华对目前国内政局的分析以及对苏联的分析告诉他后,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庄继华的才华太令人匪夷所思,等他来广州一定要见见,所以在报名处军官向他报告时,一说是庄继华他就亲自过来了,若是普通人那用得着他亲自过来。于是庄继华在不知不觉中创造了黄埔军校的一项历史,他是唯一一个没经过初试,没有学历证明,就直接参加复试的人。

    庄继华很快填完一堆表格后,收表的军官让他去体检,他问在那家医院,医院?军官有些诧异,看看庄继华认真的样子,又以为这个年轻人有点背景还是不要得罪,指指旁边空地上站着的那群正在排队的人,告诉庄继华就在那里,体检就是几个军官看看你是否残疾,是否抽大烟,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问题,体检完了就发给准考证。庄继华这才恍然大悟,刚才来的时候也看到那个队列,只是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乖乖的排在队尾,很快他后面也站满人,而且那边在填表的人依然还很多,确如后世所说,热血青年涌向黄埔。他也看见体检是怎么进行的了,一排人站在那里,有个军官站在他们前面,挨个看,然后让他们走几步,不歪不跛,就算通过。体检很快,一会就完成几批,庄继华左看又望看风景,什么风景?当然是美女啦,师范学校有不少女生,白衣蓝裙白袜,虽然很难看出身材怎样,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风景正好时,却听见有人在大声叫道:“凭什么不准我革命!个子矮又怎么啦,拿破仑个子矮,也一样是法军统帅,中山先生个子也不高!凭什么个子矮就不准革命,革命难道还要分高矮胖瘦。”

    他转眼一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挥动手臂大声的冲一个军官嚷嚷,双眼红彤彤的,显然哭过,那军官正竭力安抚他,周围一群人正围着瞧热闹。

    庄继华轻声问前排的人:“同学,那位仁兄怎么啦?”

    那人头也没回说道:“好像是说他个子太矮,不能达到要求。”

    “的确有点矮,男儿有泪不轻弹,丢人,以为这是他家呀,哭哭啼啼的,丢咱们黄埔的脸,他叫什么?”庄继华估计小个子连1.6米都没有,他最看不起这种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男人。

    “好像叫胡..宗…南,浙江来的”,那人回头看看庄继华,随口调侃道:“江南人物多豪气,男儿有泪如涌泉,哈。”

    “切,你这打击面也…….,你说,他叫什么,胡宗南!”,庄继华猛然想起,胡宗南,蒋介石铁杆,国民党一级上将,手下曾掌数十万军队,先在陕北撵得老毛满山跑的,然后又被彭德怀从陕西撵到四川。怎么就这副德性,看着这个黑不溜秋双眼通红的小个子,实在难以将他与位高权重的国民党西北王联系在一起。

    吃惊之下声音难免大了点,哭闹的胡宗南听见有人叫他,扭头往这边看,周围的人很配合的把目光投向庄继华,等庄继华反应过来已经暴露在众人之中,于是庄继华干脆走进场中。

    “胡宗南同学,我支持你,你说得对,革命不应该分高低胖瘦”庄继华一副仗义的样子,后面的那位同学目瞪口呆,这小子变得也太快了。“长什么样是爸妈给的,老天定的,不能作为革命者的必要条件。”

    “对,中山先生倡导革命,你们却让热血青年报国无门。”

    “这位同学,身高在军校招生简章上有明确规定。况且身材矮了在战场上很吃亏的,这也是为这位同学作想。”那位军官解释道。

    “身材矮在战场上吃亏?不知是哪家的军事观点。个子小的士兵目标小,从实战角度出发,目标越小被击中的概率越小,战场上生存的几率越大。所以胡宗南同学很可能比你我都要活得长。”庄继华郑重其事的反驳那位军官的话,一脸严肃,殊不知他却悄悄的忽略了招生条件。

    “哗”,周围的人全乐了,包括几位正在检查身体的另外几名军官也都笑起来了,连胡宗南也噗哧一下笑出来了。

    “个子小,手臂短,在拼刺刀时会非常吃亏。”军官笑着耐心解释道

    “块头大的呆板,个子小的灵活,各有优势,况且拼刺刀主要是勇气和技术,与手臂长短无关。如果靠块头大小决定战斗胜负,那还打什么,大家比比个子高低就知道了,这个世界肯定少流很多血。”庄继华反驳道。日本人比中国人矮多了,但抗战初期一个日本士兵在刺杀战中可以对付三个中国士兵。

    “哈哈,哈哈,高论,高论,看来我活得比你们都要长。”廖仲恺笑着从后面走进来,他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以为出什么事了,急忙出来瞧瞧,不想正好听见庄继华的“高论”,他也是是个矮个子。几个军官忙向他敬礼,他看看胡宗南,对庄继华说:“早听择生说你眼光敏锐,见解独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看他,庄继华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廖仲恺亲自来见他,不觉为当初的冒失后悔。廖仲恺又对军官说道:“我看这位同学除了个子矮点,其他没什么,革命急需大批人才,只要身体健康,成绩好,都可以参加考试。我批准了。”,说完又写了个条子交给胡宗南,“以后有人说你矮,你就把这张条子交给他。”

    廖仲恺的风度让在场的人折服不已,庄继华却在苦苦思索:廖仲恺是怎么死的呢?tmd,早知今日就把民国史背下来呀,书到用时方恨少,实在想不起来,摇摇头算了。

    体检他很容易过关,说实话他的体质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要好,为什么呢?因为营养不一样,在后世他每天好吃好喝的,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地主资本家过得滋润,加上他经常锻炼,即便在这个时代有过卧床几十天的经历,也比绝大多数考生要强,体检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经过这么一出庄继华算是在黄埔崭露头角了,经在场的考生们一传,等到上黄埔岛时大多数考生都知道这么个“眼光敏锐”或者“伶牙俐齿”的庄继华,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打抱不平”的另外一个结果是他的体检也提前同时通过了,胡宗南很感激他这个“仗义”之人,一聊之下才知道彼此都是从浙江来的,胡宗南不由大喜,拉他一同去见浙江老乡。

    中国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容易聚集在一起的是什么人?同乡,一般出远门也都是同乡邀约一起走,象庄继华这样一个人就跑来的很少见,考虑到他是在美国长大的也就不奇怪了。庄继华出于对黄埔的敬畏,也很希望见见这些“老乡”,当然主要是提升与这位未来委员长手下的头号大将的“感情”,去处自然是茶馆。

    第二章风雨黄埔第二节冒失的闯入者

    小南门一带茶馆旅社不少,这些茶馆的主要客源就是学生或与学生有关的人。这个时候的年轻人不是爱泡吧而是爱泡茶馆。泡吧扭动的是身体,泡茶馆扭动的是思想,这二者难说谁更高明。没有酒吧迪吧的时代,年轻人交流思想促进感情的重要场所就是茶馆,这个地方除了成就才子佳人外,同时也是各种组织寻找目标发展成员宣传主张的最佳场所。广州为革命中心,革命气氛很浓,几乎每天都有革命活动,隔三岔五还有名人演讲,茶馆自然成为年轻人畅抒己见、品论时事的最佳场所,其言论自然也就难逃各路“伯乐”的眼睛。

    除了一群浙江老乡外胡宗南还拉上同船而来的几位从湖南来的考生,报名之后一群人都显得有些兴奋,落座不久话题立刻转到革命和黄埔军校上来,每个人都很热情也都很投入,除了庄继华。

    庄继华说话很少,他开始吸取“教训”了,不敢多说,怕泄漏“天机”,只是偶尔不疼不痒的插上两句。在这群人中他最看重的是俞济时和来自湖南的贺衷寒,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在后世听说过这两人,其他的则没有印象应该是无名之辈。

    贺衷寒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与黑矮的胡宗南在一起形成宣明对比;俞济时相貌堂堂只是生有兔唇略有遗憾,但说话办事则很直接,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好恶。

    庄继华对这两人比较重视还有一个原因,包括胡宗南在内的其他人都是出于对孙中山学生的敬仰和一腔热情来报考黄埔的,对革命却没有什么明确的见解,但这两人明显不一样,特别是贺衷寒,不仅对三民主义而且对共产主义也有相当的认识,当胡宗南说他曾去过莫斯科时,庄继华更感到惊讶,贺衷寒其实也挺注意这个新来的同学,因为庄继华话虽不多,但都在点子上,其他人或许没有什么,但贺衷寒是什么呀,很快就注意到他,只是在座的没人知道庄继华的来历,胡宗南也只知道是报考黄埔的同乡。

    见庄继华有些惊讶,贺衷寒心里有点小小的满足,就卖弄的说:“那是当年作为武汉学生代表去莫斯科参加民族解放团体大会。”这时候由于孙中山先生主张联俄容共,苏联公开支持广州革命政府,所以苏联在广州很有市场,民众对苏联充满好奇和向往,到过苏联的经历往往可以拿来炫耀一番。

    随后贺衷寒就谈起在苏联见过那些领导人,更令庄继华吃惊的是贺衷寒居然对托洛茨基推重备至,认为托洛茨基是一个热情学识渊博的领导人。

    庄继华插嘴问道:“不知贺兄见过斯大林没有?”

    贺衷寒一愣,要知道当时斯大林虽然是苏共总书记但名声还没有那么大,共产国际主要在季诺维也夫、布哈林等人领导,另外托洛茨基的影响很大,斯大林在共产国际的影响力远不如这几人。

    “他在会上讲过一次话,不过他比较刻板单调,远不如托洛茨基让人激情澎湃。”贺衷寒说完,话头一转又讲到:“现在很多人讲学习俄国,不过我却以为俄式革命不能在中国复制。”,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看大家,见众人大都不解,唯有庄继华点点头,心中更对庄继华更感到好奇,不知他是真理解还是装模做样。他每次谈这个问题都要看看周围人的反映,几乎每次都引起很大争论。

    “为什么呢?不是连中山先生都主张学习俄国革命吗?”有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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