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华遇见的每个将领都在向他抱怨武器,庄继华只能告诉他们,全面解决武器装备还需要时间等待,夫人在美国已经购买了一百家工厂的设备,贵州开发已经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只要再等一年,国产装备便能送到西北。

    从河套前线回来,庄继华便不再管什么了,在西安整天与胡宗南游玩听戏,要不就是到胡宗南的部队去,什么也不管,就与李铁军等一帮同学聚会,就像是在放假。

    在西安庄继华还遇到一个意外的人,那就是宣侠父。武汉失守后,设在五战区的联络处被撤销,宣侠父被调回延安,进入抗大学习。去年毕业,被派到西安担任办事处副主任。

    宣侠父又给庄继华带来一个意外,他正式向庄继华提出邀请,邀请他访问延安。这个邀请让庄继华有些为难。重庆发生的每一件事,张静江都会及时通告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宫绣画还是非常担心,因为这会动摇庄继华的追随者对他的信心。

    相反,李之龙却不在意,在李之龙看来,庄继华主要是靠共同的理想将这些追随者聚合在一起,只要这个理想不破灭,他们就不会离去,而那些离去的,更多的是投机者。

    庄继华没有立刻答复宣侠父,他考虑几天后,决定接受宣侠父的邀请,不过他没让李之龙跟他一起去,李之龙本身也不愿去,他找了个借口去克难坡拜访第二战区司令官阎锡山。庄继华这与宫绣画在宣侠父陪同下,一起去延安。

    初秋的陕北,到处是裸露的山头,黄色的地表,北面吹来的风,带来漫天黄沙和苍凉古朴的歌声。

    宣侠父坐在后面一辆车中,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向四周观察,思绪却此起彼伏,此次中央决定邀请庄继华到延安是经过慎重考虑,中央认为,庄继华和蒋介石是不同的。从他以往的主张来看,他是主张维护抗日统一战线的,与民主人士关系密切,是国民党党内的民主派,从历史上看,他从未参加过剿共战争,对我党是有好感的,而且也曾经向我党提供过巨大帮助,能争取他,是我党抗日统一战线的巨大胜利。

    “我们应该把抗日统一战线工作作到蒋介石的身边去。”浓厚的湖南话在他耳边响起,和庄继华打交道已经快二十年,特别是在五战区这段经历,宣侠父越来越认识到这个人的复杂性,他可以毫不在意的向新四军捐献几千条枪,却也可以满不在乎的鼓励国民党军进攻八路军和新四军。

    在抗大学习中,他就思考过,庄继华应该归在那类人中,或者归在当今中国的那个阶层中,思索良久,他还是把他划入小资产阶级这类,尽管他现在身居高位,但本质上还是小资产阶级。这次邀请庄继华去延安得失如何,他实在看不清。

    “文革。这次去延安能不能见到mzd?”宫绣画打破车内的平静问道。

    “不知道,”庄继华的目光依旧在窗外的原野上,漫不经心的答道:“最好还是能见到,他是中共实际领导人,了解他的想法,说服他,可以保证抗战胜利后的国内和平。”

    “如果西南的工业基地能够完成,”宫绣画叹口气说:“国民党的实力会倍增,你那位老师恐怕不会同意他们保留军队和政权,恐怕gcd难以保全。”

    “那你太轻看他们了,”庄继华明白宫绣画的意思。有强大的工业基础,有经过抗战锻炼的军队,蒋介石不会再允许延安保留军队,也不会允许延安保持现在这种独立状态,中共也不会轻易就范,内战就会爆发,中共将会被消灭:“看看中共现在的根据地分布,冀察战区,热河,山东,山西,山东山西还算了,察哈尔和热河就有大作用了,紧靠蒙古,中共完全可以从苏俄得到援助,所以战争一旦打起来,胜败还很难说,战争持续时间一旦超过一年以上,国民党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国民党会失败?”坐在副驾座上的伍子牛有些不相信,他回头看着庄继华,神情很是惊讶,庄继华调整下坐姿,淡淡的说:“战争胜败从来不仅仅是军事力量对比,更多的是政治和经济。重庆发生的事情说明,要求实行民主政治的诉求将越演越烈,我估计战后将达到一个高潮,中共将以这个为号召,团结所有民主党派,在政治上获得主动。而经济上,八年抗战,国家经济困难,没有十年以上的恢复,国家财政好不了,所以,一旦爆发战争,经济政治双重压力,国民政府不一定能赢。”

    庄继华也不敢把话说死了。他已经明显感到自己对历史的影响越来越大,缅甸之战就不说了,就说重庆的工业基础。西南开发持续十年,即便有五年是边打边建设,但产生的效益也是惊人的。

    从短处看,西南的这片工业,解决了军队急需的武器装备,使部队装备提高,能和日军进行面对面的战斗。但从深层次来看,意义则更加非凡。

    从军事工业及其延伸出去的行业,总共让超过一百万人受益,他们为这些工厂工作,领取工资,不但解决了就业,还带动市面繁荣,缓解了经济压力。

    更重要的是,庄继华的成功让蒋介石更关注工业,所以宋美龄在美国谈判中,对工业设备的渴求超过了对军火的渴求,五亿美元全部购买了工业设备,一旦这些工厂建成投产,国民党军的战争潜力将上升两个台阶。

    大规模工业建设,扩大了城市,城市化吸收了农村剩余劳动力,使农村矛盾不再那么激烈,社会总体矛盾下降,社会比起以前来更加安定,普通民众对政府的支持上升。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弱点,甚至有些弱点是致命的。首先这一切都不是稳定的,缺少保障,比如减租减息是行政命令强制实施,政府控制一旦削弱,地主肯定会反弹,农村矛盾会再度上涨。其次,整个体制是在一个更大的体制下运转,这个更大的体制可以随时摧毁下面的体制,要让重庆摆脱这种危险,只有让这个更大的体制实行和重庆一样的体制。

    庄继华心中有个强烈的感觉,那个一手改变了现代中国的巨人一定会见他,否则邀请他到延安便毫无意义。

    宫绣画却没想那么多,在庄继华决定去延安时,她就表示过反对

    车队卷起一条黄色长龙,延安驶去。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八章诡道第二节陕北行(三)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八章诡道第二节陕北行(三)

    数百个陕北青年组成的腰鼓队和锣鼓队在城门口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在广场上欢腾跳跃,粗狂的音乐卷起漫天尘土。苍凉、略带悲壮的乐曲,刮过古老的延河,在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之间回荡。

    宝塔,威严、沉默的站在山头,看着远处的那条黄龙渐渐驶近。延河,安静、蜿蜒的流向远方。车队沿着河边向城门处疾驰而至。

    聚集在城门口的延安民众明显感到这次来的人不同,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十几个穿军装的人中,除了灰军装的八路军军官外,还有五六个穿黄色军装的国民党军官和新闻记者。

    对闭塞的延安民众来说庄继华这个名字没有丝毫意义,他们只知道来的是个大人物,没看见交际处的金处长和几个不知名的军官正站在队列最前面,这几个军官明显是金处长的上级。

    “欢迎庄继华将军!”

    “欢迎庄将军访问延安!”

    …..

    轿车转过山脚,欢迎的人群中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透过尘埃,那个令人震撼的腰鼓方阵出现在眼前。

    车刚停稳,庄继华没等迎上来的八路军拉开车门,也没等伍子牛下车,自己打开车门,跳下轿车,长长出了口气。

    “欢迎。欢迎!庄将军欢迎您来延安!”

    迎面过来的八路军干部伸出热情的双手,庄继华稍微怔了下,还是伸出手。两双手握在一起,庄继华就感到那双手很有力,他注意的看了看对方,这人的目光很温和,脸上挂满笑容。

    “文革,这是边区交际处金处长。”

    宣侠父从后面赶来,见庄继华有些迟疑,便连忙介绍,庄继华微微一笑:“金处长,你好,你好。”

    金处长又介绍身后的几个八路军代表:“边区副主席李鼎铭同志,曹秘书长,交际处盛副处长。”

    金处长边介绍边观察庄继华的表情,见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既看不出有多少激动,也看不出有什么失落。今天来迎接的人员名单是中央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以往延安也来过一些重要人物,象黄炎培、梁漱溟;国民党高官也有,比如卫立煌、邓宝珊;虽然庄继华的地位是最高的,但名望上却明显不如黄炎培,中央对他的重视却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人。

    “报告!卑职,大本营派驻延安联络参谋周励武,….。”

    “徐佛观”

    “郭仲容”

    “总参谋部观察员,刘骏铭,马潇。”

    “庄将军。国民政府驻延安观察员…….。”

    国民政府派驻人员的表现就完全不同,军人均是军礼,政府出来的则是长袍马褂,拱手为礼,庄继华依旧保持微笑,一一回礼。

    这时他的目光注意到从人群后面过来的一个瘦长身影,瘦削的脸庞,宽大的眼镜,虽然还没到寒冬,却已经披上军大衣,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暖,脚步平缓而稳定。

    “向前,哈,你居然在延安。”庄继华有些惊喜的快步过去,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见到徐向前,在中共将领中,徐向前和陈赓是他最熟悉的,但他以为他们应该在太行山或山东根据地。

    “不在延安在那里?”徐向前微微一笑,握住庄继华的手。

    “几年前听说你在山东,把秦启荣打得够呛,以为你还在那。”庄继华边说边上下打量他。然后微微摇头:“你的状况看来不怎样呀。”

    “身体不好。回来养病,”徐向前不置可否的说:“文革,我们有十五年没见了吧。”

    “从二七年到现在,可不是十五年了吗。”庄继华叹口气:“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快老了,”说到这里,他略有些伤感:“结婚了吗?孩子多大了?在延安吗?”

    徐向前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他的妻子在肃反中被杀,当时他在前线指挥作战,战斗结束后,一直到处打听,却没有她的消息,等到延安后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单身。

    庄继华有些诧异,在黄埔登记的年龄显示,徐向前的年纪只比他小一岁,现在也有四十多了,居然还没结婚,他感到其中必有隐情,话到嘴边便改口了。

    “延安的医疗条件怎样,要是不行,可以去重庆,那边的医疗条件还不错。”

    “延安的大夫很好,只是药品不足,物资也不足,你们封锁很强呀。”徐向前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其中带有些许嘲讽。

    “别冲我来,这不是我定的。”庄继华很敏感,立刻察觉徐向前话里隐含的味道:“这事我们也说不清楚,还记得伍子牛和宫绣画吗?”

    宫绣画和伍子牛也是广州时期的老熟人,两人也上前与徐向前相见,几个人在那寒暄,金处长没有上前打搅,他明显感到此时的庄继华与刚才不同,刚才的笑容更多的是礼节性的,现在的则更多的是打心里出来的。

    “这是个很念旧的人。”金处长在心里判断,这时他看到宣侠父过去说了几句,庄继华转身向他走来,他连忙迎上去。

    “金处长,对不起,对不起,”庄继华满口抱歉:“没想到一到便遇上老朋友,我和向前有十五年没见了,一时有些失态,请金处长原谅。”

    金处长很理解的笑笑:“庄将军性情中人,与徐校长的关系我们很清楚,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如果您早到几天,那时陈赓同志还在延安。”

    “哦?”庄继华真的惊讶了,延安了解他的情况他一点也不惊讶。但陈赓还在延安却让他惊讶。

    “华北情况紧张,冈村宁次正准备在华北发动一次大范围的进攻,陈赓同志紧急返回前线。”

    庄继华稍稍迟疑下,立高之助去了苏俄战场后,华北情报处于断线中,中共居然还能拿到情报,这说明他们对日情报工作有了很大进步。

    在金处长的陪同下,一行人穿过腰鼓方阵进入延安城内。城门口的喧嚣热闹与城内形成鲜明对比,道路两旁没有什么欢迎人群,当庄继华他们走过时,这些人只是好奇的看了几眼。然后依旧各干各的活。

    从外表上看,延安并不大,与重庆比起来就是个小镇,街道狭小,两边的店面陈旧,商业看上去也不繁荣,店里的顾客不多。居住在城内的人远没有居住在城外的多,远远的山坡上挖着一孔孔整齐的窑洞,偶尔还能听到整齐嘹亮的歌声。

    从城门到交际处招待所,短短十几种的路程里,庄继华发现延安最大的特点,整洁,城市虽然贫瘠,但各处管理很好,街道整整齐齐,地上干干净净,行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干净。此外还有就是军装特别多,这个城市里到处是穿军装的男男女女,年轻的,年长的,正常的,残疾的,都穿着整洁的军装。

    “我们延安的条件就这样,只有请庄将军屈就了。”金处长搓着手有些歉意的说。

    “这里挺不错。”庄继华看看四下打量,这还是个窑洞,不过不像寻常百姓家,进门就是炕头,这个窑洞挺大,分内外两间,外间是会客室,里间是卧室,不过里面没有床而是炕。

    会客室里面有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是个水瓶和几个茶杯,房间中间有个炉子,上面汩汩的烧着水。整个房间非常简单。

    伍子牛四下看看,扭头对金处长说:“金处长,能不能拿张行军床来。”

    金处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笑笑说:“放心吧,伍副官,这里绝对安全。”

    伍子牛没有让步,只是盯着他。

    “好,我立刻通知,给伍副官拿张行军床。”

    “不用,”庄继华这才阻止:“子牛,在延安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司令,这事你得听我的。”伍子牛没有让步,而是坚决的摇头,宫绣画看着伍子牛,她这时也插话道:“金处长,就照伍子牛的话办。”

    庄继华有点意外,他看看宫绣画和伍子牛摇头说:“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办。”

    金处长心里有些不痛快,徐向前接口说:“老金,还是算了,按庄将军意思办吧,伍子牛,延安的治安很好,不管是国民党特务还是日本特务,都不可能混到这里来。”

    说完之后,徐向前看看时间对庄继华说:“文革,我现在是抗日军政大学校长,今天是抽空来接你,等下我还有个会,有时间你到我们学校来,给我们的学员讲讲。”

    庄继华也没挽留,将徐向前送出大门,金处长和宣侠父也随即告辞。出门之后,金处长就忍不住抱怨,徐向前摇摇头:“老金,伍子牛要防的可不是我们,他这些年长进了,粗中有细。”

    防的不是我们?金处长愣住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他扭头问宣侠父:“老宣,徐总的意思是国民党要在延安暗杀庄继华?”

    “不一定,只是他和蒋介石的关系正处在微妙中。”宣侠父更是精明,徐向前的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也想错了。他扭头看看还在院子里等待接见的国民党驻延安办事处人员,这些人不是中统就是军统,他们当中会有杀手吗?庄继华与蒋介石的关系就紧张到这种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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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八章诡道第二节陕北行(四)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八章诡道第二节陕北行(四)

    送走前来迎接的中共方面代表后。庄继华没有立刻间在外等候的国民党人,而是等随从对屋子进行全面检查后,才把他们叫进屋内。

    根据两党协议,国民政府在延安派驻观察组,大本营在延安派驻军事联络组,总参谋部排派有观察员,中央日报为首的国民党宣传部办的报纸在延安派有新闻记者。

    庄继华首先见的是政府方面的代表,询问了他们在延安的工作情况。他们在延安的工作也就起个观察员和联络员的作用,延安对他们的防范很严,不管去那里都要得到边区政府的批准,离开延安城必定有人陪同,此外还有大量军事禁区,禁止他们进入。

    这种状况是意料之中的,面对垂头丧气的政府工作人员,庄继华微微摇头:“工作困难是肯定的,但也不是不没有办法,你们应该开动脑筋,向中共学习,你看在我们那里,照样控制中共代表的活动,但他们照样在活动。在努力工作。”

    “我认为,你们的工作重心应该放在边区政府,另外可以组建我党组织,边区不是实行民主吗,实行三三制,边区政府和参政会应该有我党的身影,边区应该有我党的声音。”

    送走政府观察员后,庄继华又让参谋部和大本营派驻的观察员和联络员一起进来,小小的窑洞立刻挤满了人。庄继华干脆让大家都到院子里坐,长期的军营生涯,让他对军装有更多的亲切感。

    大家七手八脚端来椅子凳子在院子里摆放一圈,大家随意坐下,待坐定后,庄继华看看他们,一个个坐姿端正,双手防在膝上,目不斜视,一副军人做派,他微微一笑:“放松点,别太紧张,你看他们正看着我们呢。”

    众人四下打量,见墙头和门口的八路军士兵正好奇的看着他们。周励武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副参谋长,他们不会多看的,延安正在整风,到处在抓我党特务,他们现在躲我们还来不及呢。”

    “哦,”庄继华的眉毛微扬。整风在他脑海中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他立刻把这个运动归结为政治运动:“抓我党特务?抓到多少?”

    周励武稍微停顿下,这涉及到军统的秘密,不过他很快就说:“损失有,但不大,远不如他们整的自己人多。”

    “杀了很多人吗?”庄继华的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又跳进了同一条河。

    “杀人倒不多,不过被抓起来的不少,被批斗教育的更多。”马萧抢过话题,有些嘲讽的说道:“很多部门有一半以上的人被认为是我党特务,要是我党在延安有这么强大的组织,延安早成了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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