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君都这么说了,杨艳自然只能答应。“既然如此,那还请老太君带路。”

    连城璧则是一拱手:“城璧明日再去看璧君小姐,今日就麻烦姑姑了。”他对着沈太君微微一笑:“城璧会招待好白水兄的。”

    这样也好。毕竟还未成婚,是得注意点距离。沈太君心里十分满意连城璧此举,暗自点头,便亲自带着杨艳往沈璧君的闺房去,而连城璧则带着朱白水往相反的方向去。

    “奶奶,杨姑娘。”沈璧君已经洗漱完毕,正躺在床上,见奶奶和杨艳进来,忙撑起身子想起身,被沈太君一把按住:“你身子不好,躺着就好。”她回头对着杨艳和蔼地一笑,又转身对孙女道:“我请了杨姑娘给你把脉,开一贴方子,喝了药你再睡。”

    沈璧君看着杨艳,见她含唇浅笑的模样,端的是俊逸翩然,想着方才二人那般接近,苍白的脸上不由浮起浅浅的红晕:“麻烦了,杨姑娘。”说着,便伸出一截皓腕。

    杨艳观她面色,切了脉,又替她将腿上的的伤口换了药,最后写了一张稳妥的去余毒并补血的方子:“一日两贴,两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

    “还不快去。”徐姥姥拿着药方催促丫鬟,自己却是坐在沈璧君床沿长吁短叹。“我家璧君吃苦了,实在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杨艳听这哭声听得脑门疼:“既然沈小姐无事,那么杨艳便先告退了。”

    沈太君道谢,连忙叫丫鬟带她去客房,又特意嘱咐好生伺候着,待杨艳走后,她脸上的笑却慢慢凝固了去。

    杨艳行至客房,朱白水和连城璧正站在门口说话。“你们二位是打算彻夜长谈吗?”杨艳笑道:“我可是累了,便不奉陪了。”

    朱白水望了望天空,见那月色极好,便忍不住笑了:“艳儿你这主意不错。”

    连城璧只笑不语,哪怕是看着她,他也觉得心满意足。方才听到沈家护卫来报,说是沈小姐已经被杨姑娘和朱公子救回,他心头就涌起不可抑制的喜悦。只有他知道,那份欣喜,并非全是因为沈璧君安全归来,更多的是因为她而已。

    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得到一把宝刀人人都想要的宝刀,或是……和她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连城璧的心头竟然忍不住飞快地跳起来。

    “哎,对了。”杨艳忽然转身,对着连城璧道:“还得麻烦城璧了,帮我送个信到福缘客栈给杏儿,她住天字二号房,与她说,让她先回滨州,我不日便回。”差点忘记这个丫头了,要是再晚些,只怕她得急疯了。

    连城璧的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他看着她,轻轻颔首:“我知道了,姑姑放心便是。”接着,他就看着她踏进房门,一道房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总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世界。连城璧望着那一轮明月,嘴角笑意莫名。

    “姑姑,您起来了吗?”第二日早晨,连城璧便来敲她的房门。

    看到她开门,连城璧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久未见她扮女装了,今日一袭鹅黄色对襟襦裙,梳了那垂鬟分肖髻,未施粉黛,只戴了一对银鱼细环簪,竟意外地显得娇俏可人。

    “姑姑,杏儿姑娘让人给您带话。”他道:“杏儿姑娘说她会在杨府安排好一切等着您。”

    杨艳闻言,点了点头,便踏出房门。

    看着她的背影,连城璧的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心脏无比鲜活的跳跃。他慢慢弯起嘴角---这样就好。

    另一边,连城瑾正愤怒地奔出沈璧君的院子。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无意中听到的消息,她心中未来的嫂子,竟然不想嫁给她哥哥!

    连城瑾虽然任性,却十分依赖自己的兄长,父母过世的时候,她才不过两岁,可以说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前日哥哥那样训斥她,她委屈得不行,今早见哥哥又变成了往常的温柔兄长,她自然是极其欢喜的。

    “璧君姐姐回来了,我还没去看过她,真是太不懂事了。”连城瑾在心里怪罪自己,为了哥哥,她也要对未来嫂嫂好一点。

    连城瑾想要给嫂嫂一个惊喜,并未声张,她走进沈璧君的院子,没有看到丫鬟们,便直接往沈璧君的房间去。谁知道,就是这个‘惊喜’,却让她惊怒不已。

    手刚推着门,连城瑾就停住了脚步,她听到里面传来她哥哥的名字,她忽然很好奇在未来嫂嫂心中她哥哥是怎么样一个人。

    “奶奶,我是不是必须嫁给连城璧?”沈璧君的声音十分虚弱,连城瑾却依旧听得清楚,她难得一次没有当场发飙,而是屏住了呼吸,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璧君,你必须知道,沈家这几年,依靠的都是连家堡的暗中资助。”沈太君苍老的声音十分疲惫,大概是因为昨日为了孙女担忧而导致休息不好。

    “奶奶,您是说……如果我不嫁进连家堡,沈家就无路可走了吗?”沈璧君的声音很轻柔,但是连城瑾却听出了很浓的痛苦和为难,她一下子就怒了:沈璧君竟然不想嫁给她哥哥?她哥哥这么好的人,她凭什么嫌弃?

    就在连城瑾头脑发热的一瞬间,沈太君猛地提声:“谁在外面?”被吓了一跳的连城瑾脑袋一片空白,拔腿就跑,一直跑出了很远,她才拍着胸口懊悔:她干嘛要跑?心虚的又不是她!

    “哥,我不要沈璧君做我嫂子了!”

    萧十一郎+小李飞刀20

    连城璧听到妹妹的话,心头猛地一跳,他不能否认,在听到妹妹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没由来的一阵暗喜。但是片刻他又找回了理智,脸上露出担忧,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看着妹妹涨红了一张小脸,一双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连城璧很是无奈:“小谨,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连城瑾气得口不择言:“哥,沈璧君那个女人都不想嫁给你了,你何必委屈自己呢?”

    连城璧皱眉:“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还能是哪里?我亲耳听到的啊!”连城瑾觉得自己快气炸了,一个劲地在原地转圈:“我去沈璧君的房间,结果在门口听到她和沈太君说是不是非得嫁给哥哥,她要不是心里不情愿,何必这么问呢?”

    连城瑾确实任性刁蛮了些,却也不是笨蛋,沈璧君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哥,咱们不娶了,咱连家堡还不需要强娶一个不愿意嫁的女人!”

    “小谨,不能说着这么无礼的话!”

    “我都是为了哥哥你好啊!”连城瑾见哥哥并不生气,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

    “小谨!”看着妹妹风火离开的背影,连城璧头痛地扶额,对于唯一的妹妹,他总是尽量地迁就,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养成她不知轻重的性格,这如今还在沈家,她就敢这样吼,虽说连家堡不必怕沈家,但是两家的交情摆在那里,即便是退亲……

    即便是退亲,也不能伤了两家百年的交情。连城璧暗暗眯眼,目光看向妹妹离去的方向,心中想的却是刚刚与朱白水一起去见沈太君的那人。

    而此时的杨艳和朱白水,却是被沈太君亲自邀请去了沈园正厅。“这次璧君能够脱险,多亏了杨姑娘和朱公子了。”

    “老太君客气了。”杨艳颔首,在这位武林中众人尊敬的长者面前,她表现的并不过于傲气,也绝不会过于谦卑,她尊重长者,却也不会故意过于放低自己的姿态。

    “老太君确实客气了,艳儿总不至于见死不救。”朱白水从昨日起就做起了布景,因为男女有别,他并不张扬,反倒是时刻站在杨艳身后,只当自己是一般过路人而已。

    “朱公子此话差矣,这与逍遥侯的手下对上,却非一般江湖人敢为的。”沈太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杨姑娘可是勇气可嘉。”

    杨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老太君放心便是,杨艳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也不至于怕一个逍遥侯。”

    一旁的白杨听得十分不乐意:“你这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口气这么猖狂?虽然说长他人志气不好,但是也不可以莫名自大啊。”

    绿柳也附和:“白老头说的是,连那逍遥侯的手下都不是简单的,更别说那逍遥侯了。”他又道:“恐怕连我家公子单打独斗也不是逍遥侯的对手,更不要说你一个小姑娘了。”

    惊鸿仙子在武林中名声虽盛,却也占了个‘美’字。在这些老人家看来,她能够有今日的名声,不过是长了张漂亮的脸孔罢了。

    杨艳抿茶,并不反驳,只有心虚无能之辈才会用嗓门证明自己的能力,她杨艳从不需要。“既然如此,那么还得麻烦您二位好好保护沈小姐了。”杨艳抬眸微笑:“逍遥侯放话,不得武林第一美人,誓不罢休。”

    沈太君一双瞌睡的眼睛蓦地瞪大。

    “这话,昨日杨姑娘你为何不说?”她问。

    杨艳轻笑:“有人问我吗?”替沈璧君解毒,又将她送回,为了她的名声只字不提萧十一郎的事,她做的,还不够吗?她杨艳可是很少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你、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样对我们老人家说话!”白杨气得吹胡子:“小心老头子我不客气!”

    朱白水蹙眉:“白先生,艳儿并无做错,您这样未免太无礼了些。”

    杨艳满意地点头,这呆瓜长进很大啊,晓得维护她了。

    连城璧正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不由咳嗽了一声。方才老太君特地让人来请他去看望沈小姐,他不得不去,见面之时特地留了个心眼,见沈小姐神情果然有些恹恹的,并非因为身子虚弱的无力,而是不愿面对他的躲避。

    想到妹妹的话,连城璧心中有了数,对她的愧疚也略微减了些。虽然不知沈小姐为何不愿嫁他,但是只要由她提出退婚,那么对她的伤害应该可以减小到最低,于两家的交情也好。

    “是城璧来了啊。”老太君的脸上始终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在白杨和绿柳针对杨艳时,她就好似糊涂的老太太,一句都没听见似的,而现在,连城璧的一声咳嗽,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城璧见过老太君,姑姑、朱公子。”

    “白杨、绿柳见过少主。”

    一番见礼,连城璧落座。他看着对面的女子,心中一片温软:“方才,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白杨最性急,一股脑地交代:“杨姑娘刚才说,逍遥侯放话说一定要得到沈小姐。”他看了少主一眼,见他脸色不变,又道:“杨姑娘又道,她并不把逍遥侯看在眼里。”

    连城璧皱起了眉:“逍遥侯……”凝眸许久,却迟迟没有说下一句。场面冷固了许久。似乎说起逍遥侯,所有人都会露出这样的紧张样。这时,杨艳站起身,朝上首的沈太君一拱手:“杨艳打扰了一日,也该告辞了,正好老太君与城璧都在,我便也不一一告别了,家中还有事,先行告辞。”

    朱白水也道:“我与艳儿本是要回滨州祭拜伯父的,如今已经耽搁了两日,不便再拖延了。”

    连城璧这时才抬起头,他看向她,问:“姑姑不多留几日了吗?”

    想着沈太君不久前说过的话,又见她和朱白色形影不离,连城璧心中如被浇了一桶凉水,瞬间清醒过来。她是说走就走的人,哪里会在原地等他。该与她说清楚点的吧?说不定还有丁点的可能,否则……连城璧苦笑,他便是等到海枯石烂,也等不来她回眸一视吧?

    “我送送姑姑吧……”连城璧站起身,刚说完这句,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尖叫。

    “是喜儿!”沈太君身边的徐姥姥捂嘴惊叫:“还有雀儿!”

    连城璧的脸色很不好看,喜儿和雀儿是沈璧君的贴身丫鬟,她们在尖叫,说明沈璧君遇到了危险。

    屋里的人,包括杨艳和朱白水都匆忙往沈璧君的院子去。走到一半路,就见沈家的守卫们三三两两地倒了一地,痛苦地呻吟着,沈太君的脸色阴沉如墨。

    “沈小姐!”白杨和绿柳最先冲了进去,就见几个蒙面人正与守卫们打斗。黑衣人见他们到来,连忙加紧速度,有一高大男子抱着昏迷的沈璧君,在同伙的掩护下,想要冲出重围。

    沈太君、连城璧等人都冲了过去,却一时无法得手,那几个人配合默契,围绕着中间那男人,一招一式都好像铜墙铁壁似的,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杨艳皱着眉头,细细凝眸。

    “喂,你个臭丫头,还不快来帮忙!”白杨招架不住,连忙朝杨艳喊道。这么多人都出手了,就她一个站在一边看热闹,真是不懂事!

    杨艳没有理会他,只凝眸细视。

    “这些人都是吃什么的啊!为什么刀枪不入啊!”绿柳擅长用毒,武艺却一般,打了一会就开始往后退。

    朱白水和连城璧肃颜,两人一齐攻向抱着沈璧君的男子,却被他旋身避开。眼看着沈璧君就要被他们掳走,杨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是逍遥侯的人。”那个抱着沈璧君的男子,是逍遥侯的手下,叫灵鹫的那个,前几日才被她打成重伤,今日就恢复了,太可疑了。

    杨艳蹙眉,见他步履轻盈,根本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又见他颈后一道银光微闪,心中灵光一闪,有了计较。

    莲步轻点,她也加入了战局,白杨和绿柳顿时松了一口气。“丫头,你来的也太晚了吧!”

    “就是啊!到底是个丫头,胆子小啊!”

    杨艳好似未听见他们所言,指尖她指尖一枚流星镖,轻盈如燕的身子灵巧地避开黑衣人的攻击,在见灵鹫就要脱离连城璧与朱白水的包围圈时,猛地一跃,指尖一道蓝光‘唰’地一下从众人面前闪过,直接往那灵鹫颈后去。

    ‘叮’的一声脆响,灵鹫颈后那根毫不起眼的银针瞬间断裂,他猛地一个踉跄,全身好像没了骨头似的,一下瘫软,怀里的沈璧君一下就被扔到了地上。

    随着他的倒下,刚才还如同铁墙一般的几人立马变成一盘散沙,连城璧、朱白水几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全部拿下。

    白杨收拾了这群人,看着那几个吐着血却死不屈服的蒙面人,嘿嘿地笑着:“小姑娘啊,没想到你挺聪明的啊,竟然知道这南疆秘术。”那南疆秘术,不知是何道理,在一人体内种下母蛊,另外人体内种下子蛊,只用一根银针控制体内含有母蛊之人,其余人便能如同神鬼附身一般,刀枪不入。

    方才那几人,便是这个情况。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找不到突破,这小丫头倒是厉害,一出手就中了。

    白杨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会知道这样的秘事,心中不免惊疑。杨艳听他话中意思,对他淡淡一笑,语气淡然:“有时候,脑子比手脚功夫更重要些。”那孤冷的神情落在白杨眼中,不免气大。

    白杨被一个小丫头抹了面子,面上不由有些气急败坏,倒是绿柳好奇些:“刚才那就是流星镖吗?”他睁着眼,手舞足蹈:“我都没有看清楚,你能不能再发一次啊?”

    白杨忍不住嘀咕:“不就是暗器吗?不稀罕不稀罕!”

    杨艳并不生气,只淡淡地笑:“流星镖例无虚发,若是你愿意做那靶子,我倒是不介意再来一回。”

    绿柳顿时也噎了声,倒是白杨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够直率,白老头我喜欢!”

    连城璧看着他们三个,嘴角是淡淡的笑意,目光看向堪堪醒来的沈璧君,目光便沉了些。如今逍遥侯把目光放到了沈璧君身上,定然不会随意放弃,这沈小姐虽说是金针传人,却心思绵软,对上逍遥侯的手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不论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他的未婚妻,就这么叫逍遥侯给掳了去,日后他连城璧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奶奶……”沈璧君扑进沈太君的怀里,眸光带泪,虚弱娇柔,看的旁人都忍不住心痛。

    “没事了。”沈太君安慰着孙女,见连城璧站在一旁,连示意他蹲下身,又对孙女道:“城璧会保护你的,不用怕。”

    沈璧君泪光莹莹地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另一个漫不经心的身影。

    脆弱是女人的权利,但是并非每一个人都会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展露自己柔软的一面,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他在哪里?每一次她遇险,他总会出现,难道现在,她和他,真的就这样再无见面的可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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