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丢人了。

    谢娇道:“好。”

    谢年进了偏阁,他说道:“阿昭,我方才见到你师父在门外站了会,似乎想进来,可转眼间又走开了。”阿昭扯唇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果然一戳破那层纸,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相处了。

    阿昭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这么不自在下去,不如干脆利落地……开门见山一谈。

    ☆、27

    谢年与谢娇离开后,阿昭在偏阁里又坐上了大半个时辰。待天色如墨时,阿昭方迈出沉重的步伐,往卫瑾的房间走去。

    这条路阿昭走了许多回,可却没有哪一回心情是这般紧张和忐忑的。

    她停在房门前。

    屋里有亮光传出,阿昭想也未想便直接推门而入,刚抬眼,映入眼底的竟会是一幅香艳的画面。卫瑾坐在浴桶里,背部赤裸光滑,双臂摊在桶沿上,雾气氤氲,似是带了皂角的清香。

    阿昭看着水珠缓缓地从卫瑾的臂膀滑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卫瑾并没有察觉出阿昭的到来,他只以为是来加热水的小厮,遂道:“水温刚好,不必再加,出去吧。”未料许久也没有反应,卫瑾偏过头来一看。

    他惊愕地道:“阿……阿昭。”

    阿昭的双脚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鼻间有湿润流出。她连忙抬高了头,“师……师父……”

    卫瑾迅速从浴桶走出。

    阿昭赶紧转身。

    卫瑾披了衣衫,追上了阿昭,见到人中处有一抹鲜红,他不禁有些慌了,“怎么好端端的流起鼻血来了?”卫瑾牵过阿昭的手,带着她在靠椅上坐下,也顾不上去拿帕子过来,直接用衣袖擦拭血迹。

    阿昭大窘,只好道:“方才不小心撞到柱子了。”

    看师父的裸背看到流鼻血,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说出来!

    幸好鼻血流了片刻便停了。

    阿昭松了口气。

    卫瑾斟了一杯清茶,递给阿昭。阿昭浅尝一口,抬起眼来时,卫瑾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像是一块巨石重重投入阿昭的心里,阿昭的心揪了起来。

    卫瑾在阿昭身侧坐下。

    “阿昭,为师此生不会娶妻,亦不会对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他看向阿昭,“待你去历练后,为师便打算离开天云大陆,去其他地方看看。”

    阿昭知道这是师父在婉转地拒绝自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卫瑾又道:“阿昭,你方十四,年纪还小。待你历练后便知天大地大,你此时心中的情感也只是不值一提。”

    阿昭垂下头来,只觉鼻子酸得厉害。

    卫瑾心中也是隐隐作痛,看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儿误入歧途,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他不能让阿昭一错再错。

    他为师,她为徒,这天下间哪有师徒乱伦。

    卫瑾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阿昭的头。

    “阿昭,你骨骼惊奇,且又天生聪慧,若能摒弃私情,你定能悟得剑道,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好好修炼,莫要胡思乱想。”

    阿昭仍旧是垂着头,她不敢抬起头来,怕师父会见到自己眼眶里的泪水。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卫瑾缩回手,说道:“夜深了,去睡吧。”

    阿昭迅速揩了揩眼角,点了下头。她起身离去,行到门槛处时,阿昭倏然一咬牙,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卫瑾。

    “从小到大阿昭都对师父言听计从,师父说不许什么,阿昭即便是不要性命也不会忤逆师父,”她的心似有针扎,“师父,你和阿昭说一句吧,就说阿昭再也不许喜欢师父。”

    这样……

    她就不会再喜欢师父了。即便是再喜欢,也会为了师父放下这份情意。

    看着阿昭故作坚强的面容,卫瑾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两人对望半晌,卫瑾说道:“阿昭,你以后不许再喜欢为师了。”

    眼泪始终没有忍住,顺着阿昭两颊滑下。

    阿昭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微颤。

    “……阿昭明白。”

    .

    翌日,卫瑾早早就起了来,他的眼圈微黑,仿佛昨夜不曾好眠。他拿了剑便出了房门,刚踏出门槛,竟是见到了阿昭在不远处的树下练剑。

    从地上的落叶与阿昭面上的薄汗看来,她起码已是练了小半个时辰有余。

    “师父早!”

    见到卫瑾出来,阿昭的唇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除了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之外,阿昭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对卫瑾的心思。

    卫瑾走前去,阿昭手腕一翻,使出一招残月破云。

    卫瑾一怔。

    阿昭笑吟吟地道:“师父,之前学的大乘剑法中的残月破云这一式,若是有数人来侵,此招必然会破洞之处,阿昭昨夜思量甚久,稍微改良了下。如此一来,即便是多人来袭,此招也能面面俱到。师父觉得如何?”

    阿昭又耍了一遍。

    卫瑾道:“……甚好。”

    阿昭弯眉一笑,“师父说得对呢,阿昭只要用心,以后一定能在剑道之上有所大成。阿昭以后一定会更加用心地练剑习剑,终有一日阿昭要站在剑道之巅。”

    卫瑾道:“你能这样想,为师很欣慰。”

    阿昭收剑入鞘,又笑着道:“师父,阿昭与阿娇有约,今日不能陪师父用饭了。”阿昭想了想,说道:“晚上也会晚点回来。”

    卫瑾道:“嗯,好。”

    .

    阿昭独自一人出了宅邸。

    她并没有去谢府,而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昨天夜里,她哭了好久,强迫着自己要忘掉师父。可短短一夜,又怎能敌过将要九年的感情。阿昭知道自己不可能短时间放得下,她选择了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师父说不许喜欢他,那么她就一定不能喜欢师父。

    阿昭也不知对自己说了多少回,只知入睡前脑子里也一直在回荡这句话。早上醒来后,阿昭发现心里真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而见到师父的时候,阿昭知道,只要再给她多点时间,她一定能放下对师父的这份情意。

    阿昭在街上走了许久,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直至夜幕降下时,阿昭方停了下来。她举目四望,酒肆里有人吆喝,“有新酿的好酒哟,上好的花雕,客官要来一坛么?”

    阿昭的脚步一顿,拐进了酒肆里。

    酒肆里鲜少有姑娘单独进来,尤其是像阿昭这样衣着华丽的姑娘,不过一见到阿昭背后的沉水剑,小二又顿时明了。

    原是一位剑客。

    小二连忙招呼道:“姑娘,是要喝酒吗?”

    阿昭道:“你们这儿有什么能醉人的酒?通通拿过来。”

    借酒消愁的客官,小二见得多了,他赶忙点头哈腰地道:“是,请姑娘稍等。”阿昭坐在酒肆的角落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幕。

    阿昭看着夜幕出神,浑然不知周围有人盯上了自己。

    坐在离阿昭有两张桌子距离的两个大汉,正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偷偷看向阿昭的眼神多了几分色迷迷的打量。

    酒很快就端了上来。

    三大坛的酒一字排开摆在阿昭面前,阿昭旋开木塞,直接抱着酒坛喝了起来。阿昭从未喝过烈酒,平日里也只是偶尔喝过果酒,因为卫瑾不许她在及笄前碰酒。

    可如今再过数日,她也十五了。

    几天的时日,也算不得什么。烈酒灌入喉咙时,火辣辣的,阿昭呛了下,不由得咳了起来。不过这烈酒的滋味,却不是一般的好,辣得她心也烧了起来,顾不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一坛烈酒不过片刻就已然全数灌入了肚里。

    阿昭打了个嗝,眼神已是有几分迷离。

    小二此时前来,说道:“姑娘,那边的客官送你一壶酒。”

    阿昭瞅了眼,不远处有两个大汉对自己招招手,阿昭懒得搭理,也不说话。小二便直接放下了酒壶。阿昭继续喝酒,一坛接一坛,三坛烈酒消灭后,阿昭头一回发现自己的酒量竟是这么好,如今也只有两分醉意。

    阿昭趴在桌子上。

    过了会,她有抬起头来,一瞅空荡荡的酒坛,直接推到一边。

    她伸手捧过那壶酒,嘴一张,直接牛饮了半壶。

    两个大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片刻后,他们起身走到阿昭身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来,“姑娘,怎么一个人?”

    一大汉想去碰阿昭的肩,未料阿昭眼神横来,冷道:“滚开。”

    他说道:“喝了老子的酒,就得陪老子说话。”

    阿昭打了个嗝,“是……是么?”

    大汉道:“当然。”

    阿昭伸出手握住了大汉的手腕,微微用力,大汉发出惨叫声。另外一个大汉见到阿昭灌了三坛烈酒,还能掰断自己同伴的手腕,不禁有些慌。

    阿昭眼神飘来,大汉的色心也早已消失殆尽,直吓得屁滚尿流。

    阿昭冷道:“滚。”

    阿昭又唤了小二再上几坛烈酒,她抹了抹额头的热汗,她嘟囔了声:“这酒喝了真热……”她扭了扭身子,只觉浑身都在发烫,小腹那一处还有异样之感。

    ☆、28

    阿昭出去后,卫瑾一整日都留在宅邸里。他手握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不知为何,他竟是满脑子都是昨天夜里阿昭两颊流泪的模样,还有今日微微红肿的双眼。

    明明阿昭放下了,他应该高兴才是的。

    可现在……

    卫瑾的心却是拧成了麻花,他看书也不是,作画也不成,只能在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入夜后,卫瑾也不知是第几次把采青叫了过来,问阿昭回来了没有。

    戌时过后,卫瑾又叫了采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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