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荣颔首。
    ——“所以,”谢宝林继续道,“在谢竹犯下更大错之前,控制他。可以不上族谱,但务必控制好他,是把他关起来也好,送到外地看管着也罢,总之,不论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谢竹继续自由下去。这话你说给祖父听,祖父会明白的。”
    ——谢宝荣面色也凝重起来,点点头。进到宫里,得了皇后的口令,比什么都要管用,谢宝荣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也好,这事越早越好。”谢宝林吩咐了一句。
    ——谢宝荣明白谢宝林的意思,也道:“回去就说,办好了就跟娘娘回个消息。”
    ——谢宝荣这样的姑娘配之前的那个男人实在是亏了。谢宝林不由得感慨,不过趁着她还有能力,自当为谢宝荣寻个好的。
    ——谢宝荣离开时,她的侍女们一个不少,还都恭谨地跟在谢宝荣身后。只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最后那个侍女如今衣服却没有十分合身了。
    ——谢宝荣的轿子方才出了宫门,便下轿换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拐上东西福寿街,不出多久便陡然停住了。
    ——谢宝荣没防备,往前猛然一冲,险些摔了。
    ——“姑娘,您没事吧?”马夫忙出声相问。
    ——谢宝荣坐直了身子,舒了口气,道:“无碍,外面发生何事?”
    ——“对面好像是……”马夫也是跟着谢家见得多,看着对面那人的衣饰气度后,确认道,“秦王。”
    ——李景焕骑着高头大马走到马车外不远处,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可是谢家的马车?对不住。”
    ——“秦王殿下不必如此,还请殿下先行。”谢宝荣从容道,“给殿下让路。”
    ——李景焕原本想让,但见对面马车已然靠边,便也不再推辞,让马缓缓往前走。他忍不住偏头瞧了瞧那个车窗帘垂下的马车,马上要路过之时,忽有一阵风吹动窗帘。李景焕便自那掀开的车帘后,瞥见了谢宝荣精致的下巴。
    ——他不由得想看全貌,可车帘已然又重新垂下了。
    ——回过身来,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李景焕不由得问旁边的随从:“这里头是谢家哪位姑娘?”
    ——“听说今日是大房六姑娘进宫去了的。”
    ——“哦,好。”李景焕有些失神。
    *
    ——谢宝林在书房习字,门外便传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来。
    ——“娘娘。”榕西在外头恭敬唤道。
    ——“进。”谢宝林写字的手未曾停下,随口道。
    ——榕西推开门。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很高的侍女。
    ——侍女进来后,榕西却垂首退出了房台阶之下,为谢宝林守着门。
    ——谢宝林头也没抬,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倒是面前的侍女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谢宝林跟前,出口却是个青年男子的音色:“娘娘。”
    ——这侍女正是谢桢。
    ——“回来了。”谢宝林收完最后一笔,方才涮洗了收拾好,捏起那张宣纸,对着纸轻轻吹了几口气。
    ——谢桢道:“此番,是我错了。”
    ——谢宝林放下宣纸,瞧着谢桢如今黑瘦的脸,心知谢桢在外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因而便不打算再多为难他。于是她便抬步绕过书桌,走到谢桢面前,弯身扶起了谢桢,声音无波澜:“为时不晚。”
    ——“对不起。”谢桢艰涩开口。
    ——谢宝林却没有应,书房这边总让谢宝林想起那天的事来,于是便先走到书房正中间的方桌前坐了下来,然后招呼他过来。
    ——书房中央放置了一个小火炉,谢宝林听水沸腾了,便自己提起茶壶,冲泡了两杯茶出来,嘴上问了句:“谁害你?”
    ——谢桢没言语。
    ——“你连这个都不清楚?”谢宝林显然不算满意。
    ——“知道。”谢桢放下茶杯,捏了捏自己的手,沉默一会儿,方才回答,“袁家。”
    ——谢宝林嗤笑了一声:“果真是,难怪嚣张。”
    ——“娘娘在宫中也有所察觉?”谢桢立刻抬头。
    ——“袁夫人就要骑到王贵妃头上了。”谢宝林想起这事,冷笑道。
    ——谢桢经过这一遭凶险,已然明白过来谢宝林在宫中也并非顺风顺水,此时谢宝林说什么,谢桢就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念头不对。听了这话,谢桢道:“贵妃就容忍了她?”
    ——“袁夫人肚子里头有块宝贝疙瘩,谁都碰不得。”谢宝林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王令宜张牙舞爪的样子来,“王贵妃明白这理儿,只是袁夫人若是真有本事,便叫她的孩子一直在肚子里。”
    ——谢桢望着眼前眉目冷淡的谢宝林,回想自己在江南那带的事,便大致同谢宝林讲了一遍:“到那儿之后,我发现那边对溃堤之事稍显漠然,心里头就存了疑虑。后来跟水利同僚和工匠讨论过后,便拟了一个法子来。谁知那图纸不翼而飞,到最后,竟是袁文提出的了。我当时没曾想过袁文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也因此动了杀心,我便找他理论,可袁家应当在那边有势力,一路下来,我竟然求助无门。我便想着,先将大堤修了再说,也不再提这事,每日都去堤边看进度。哪料,有天,我还正在路上,便有人放箭杀我,我当时受了伤,又不能以一当十,便即刻驾马离开,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里,晕倒了。后来便就是婉婉救下了我。”
    ——谢宝林轻点桌面,道:“袁文可不是那会才想杀你,应当说,从你要去江南时,这事就定了的,又或者,就算你不提,最后也还是你去。所以,怕是袁家给你下的套。”
    ——“我谢家挡了他的路?”谢桢虽是疑问的话,但语气却还是肯定的。
    ——谢宝林想起什么,神色肃穆起来:“江南那边,灾民如何?朝廷救济款拨下去,有多少到了灾民手里?”
    ——谢桢沉重摇头:“没有救济款。”
    ——“灾民何其多?江南那些蛀虫是要将这些人逼死才算了事?”谢宝林愤怒之极,当即怒拍方桌,“这么大的事,他们也敢这样猖狂,看来这种事,绝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谢桢垂首,满心痛楚:“还是富商出钱盖的粥棚。”
    ——“这些事,到不了宫里。即使到了,也晚了。”谢宝林捏紧了手,“他们的眼睛,只看得到歌舞升平,看得到金银珍宝,而面对灾民时,却一直都是瞎子。”
    ——慨叹过后,谢宝林收拾好情绪,想起那个不怎么联系过的姑母来,转而问:“梁王也算得是姑父,就在江南,为何你就能落魄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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