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林说得没错,从外面乍一看这竹屋像是废掉的,但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有人经常过来。
    “所以,皇上对太后的孝心,也都是装出来的?”王令宜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谢宝林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他对太后是什么情绪,我们怎么能知道?”
    王令宜瞧着竹屋墙上挂的画,画上女子很美,皇帝眉宇跟女子有几分神似,这几乎可以肯定,女子便是皇帝的生母。
    “先帝子嗣单薄,不过到底也不会让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子抚养自己的孩子。”谢宝林缓缓道,“当时的皇后抚养了现在的皇帝,不过在皇帝十几岁的时候,那个皇后就病逝了。”
    “可惜了。”王令宜道。
    “的确,”谢宝林赞同道,“据如今太后说,那时的皇后品行是极好的。”
    王令宜看着画中的女子,又问:“那么,皇帝生母又是怎么回事呢?”
    “极刑处死的。”谢宝林轻声道。
    王令宜吓得不由得后退一步:“极刑处死?”
    “据说……皇帝生母善妒,犯了许多错事,但事实到底如何,宫中老人已经讳莫如深,就算知道的,怕也被皇帝处理得干净了,我也只知道一星半点。”
    能到极刑处死地步,说明先帝已经不留半分情分,那么她的错事是错到了何种地步?
    “谢宝林,你有没有听见有脚步声?”王令宜忽而问。
    谢宝林当即拉着她到那口红木箱子边上,打开一看,堪堪能容得两个人。谢宝林便立刻让王令宜先进去,自己随后,然后慢慢把盖子盖上。
    刚躲进去,竹屋门便“吱呀”响了一声。
    王令宜心如擂鼓,大气也不敢出。知道她紧张,谢宝林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进来的正是皇帝。
    但随行还有一人,这人关了门,沉声道:“袁文伤势痊愈,不日就能回京。”
    皇帝的声音比她们以往任何一次听到的都要冷:“这点事他都办不好。”
    王令宜心头忽地剧烈跳动起来,她隐隐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听到的,是不为外人道的事,更有可能不是好事。
    “皇上,袁文治水才能原本也不如谢桢。”这人道。
    皇帝道:“这几大世家,对朕处处有掣肘,昨日朕收到消息,王家那几座铁矿还私自开采。”
    这人没再言语了。
    提到王家,王令宜愈发紧张了些。王家有铁矿,家里知道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一,可皇帝之前借着由头,就收了王家一半的产业。盐铁矿一事,皇帝向来没有管,如今看来,是打算拿王家开刀了。
    谢宝林作出了一个决定。她松开了王令宜的手,然后慢慢顶住箱子盖,一点一点往上托了托,直到露出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明德和秦王可有异动?”
    “未曾出过□□。”这人便接着道。
    皇帝不由得叹息道:“朕的这个皇妹,身为女儿身,却总是所求甚多。之前她还想让秦王去王令宜,为的不就是王家的财,要那么多财做什么,嗯?”皇帝平日在外不能说的话,便在此说了。
    “朕给她还指个孙家齐,还打算给她丰厚的嫁妆,朕难道不是仁至义尽了?”皇帝问。
    外面说什么,谢宝林已经听不见了,她定定地看着那个跪在皇帝面前的,脸上带个疤的黑衣男子,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王令宜感觉到谢宝林波动的情绪,抬手碰了碰谢宝林托着盖子的手,示意她放下来。
    谢宝林近乎木然地随着王令宜的动作,慢慢又将箱子盖住。
    “你先出去吧,朕要静一静。”皇帝道。
    待到竹屋门关闭,皇帝慢慢走向这箱子,缓缓伸出了手。
    王令宜听到他的脚步声,几乎立刻闭紧了眼睛。
    ☆、逃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难掩惊慌的一句话来:“皇上,江南有变!”
    皇帝伸手将红木箱子上面挂着的红穗拨正了,然后抬眼看着墙上的画像,从墙角瓷瓶里拿出鸡毛掸子,轻轻扫了扫画像,轻声道:“母亲,这屋子您可还住得习惯?早不习惯了吧?改日给您搬个新地方。”
    王令宜感觉自己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皇帝重新把鸡毛掸子归置好,后退一步,再次深深地瞧了那副画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随即大开房门。当迎到外面的光时,他就稍稍眯了眯眼,开口道:“那就走吧。”
    待到外面似乎没了动静,王令宜便立刻推了推谢宝林,压低声音道:“走吧?”
    “逃。”谢宝林尽力用最短的时间把情绪抽出来,对现下情况做出反应,干脆而冷静地纠正道。
    谢宝林率先顶开箱子。两个人从里面跨出来之后,谢宝林将盖子扣好,甚至顺手拨好了那条穗子。外面便隐约有了些许嘈杂声,距离还远。
    “跟我来。”谢宝林一把拉住王令宜的手,快走几步到墙角,松手挪开那架五层多宝阁。谢宝林随即又蹲下,照着记忆里的地方按了按,推下了一个两尺见方的通道来。谢宝林先把王令宜往洞里推,道:“你先下去。”
    还没等王令宜开口,谢宝林语速极快地道:“没时间了,你下去了我才能收尾。”
    王令宜立刻便钻了进去,然后给谢宝林腾开了些地方,谢宝林紧随其后,她先伸手把多宝阁往这边挪,挪得差不多了,她方才蹲下,重新扣上那层盖子。
    谢宝林湖绿色的衣裙也因此沾上了些土。
    这也不是密道,顶多就是从房子里能逃出来的一条后路。
    王令宜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平日少动,此时腿软得不听使唤了,她强迫自己跟上谢宝林的步子,然后道:“谢,谢宝林,皇帝这是知道有人了还是不知道?”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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