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见得谢方弼心中对于艺术的传承是怎样的理解了。
    也许不光是这么简单,但谢方弼已经去世了,没有人能猜测到他的想法了。
    杨霜林不想猜,他只觉自己被欺骗,欺骗之下是巨大的愤怒。
    “我……”谢霜辰站了起来,他比刚才冷静多了。这一阵子他都没什么精气神儿,但这会儿,他仿佛被什么点醒了一样,恢复了往日神采。他先是环顾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杨霜林的身上,然后微微仰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去扫杨霜林,又是吊儿郎当,又是嚣张跋扈地说:“小五爷怎么不成了?您倒是给我说说?”
    谢霜辰板起脸来有几分狠几分坏,他个子高,眼神中所透露的居高临下的气势更胜,十足十的京城小爷做派。他叫杨霜林说说,杨霜林却有点说不上话来。
    “没规矩!”杨霜林吼道,“谢霜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哥么!”
    “那您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弟么?”谢霜辰脾气被激上来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师父刚走几天?尸骨未寒您就在这儿大吵大闹,您心里还有师父么!”
    杨霜林冷笑:“你小子可不要把师父搬出来压我。”
    谢霜辰歪了一下头,对谢欢说:“大姐,麻烦您去师父房里把那扳指、惊堂木还有牌子拿出来。我记得之前清点之后放在柜子里了。”
    “行。”谢欢离开,很快就折返了回来,手里捧了一个小盒。她把盒子放桌上打开,里面是那三样儿东西。
    谢霜辰上前看了看,手指一碰,盖子轻巧合上。他站在厅堂正中,面对杨霜林,说道:“二师哥,您要是觉得遗嘱有问题可以去查查。这些东西吧,师父要是不给我我也不争,可是师父既然给我了,那就谁都别抢。”
    “老五,我就问你一句话!”杨霜林重复质问,“你担得起么?”
    “呦,我担都担不起,那这屋儿里还有谁能担得起呢?”谢霜辰略带轻佻笑意地问道。
    “好啊好啊。”杨霜林拍手说道,“你连其他两位师哥也一并不放在眼里了么?”
    郑霜奇赶忙摆手说:“这里面没我什么事儿,众位爷爱得上看不上的。”
    谢霜辰冷哼一声,说道:“大师哥为人敦厚,但是几时有大弟子应有的担当了?每次不是跟在二师哥身后和稀泥,就是标榜所谓的中庸之道。您就看着二师哥在这里发疯屁话都不说一句?”
    “你!”李霜平被谢霜辰戳中了痛处,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师哥只恋钱财怕麻烦,给师父守灵那夜,您甚至连装都不愿意装。”谢霜辰继续说,“您也不管事儿,不过倒也好,您不闹事儿。只要有钱就行了,您上的出洋相的节目还少么?”
    郑霜奇表情如常,挖了挖耳朵,说道:“随你怎么讲。”
    谢霜辰最后看向杨霜林,说:“二师哥,这件事就您反应最大。您一再问我当不当得起师父衣钵,我实话实话说。当不当得起是一回事儿,师父传不传是另外一回事儿。您就甭羡慕嫉妒恨了,有用吗?这盒儿里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您要真想传,自己开枝散叶也能把师父的本事传下去。难道说缺了这几个死物件,您那本事也都没了?不应该啊。”
    “这能一样么!”杨霜林怒道,“这扳指和牌子都是师爷传下来的!你竟然说是死物件……”
    “不然呢!”谢霜辰一脸跟杨霜林说话费劲的表情。他从盒子里把那扳指取了出来,指了指说,“这不是死物件是什么?上面还有一小豁口是我小时候给摔的!这要是供起来的宝贝,师父早打死我了!不过您甭着急,就这破玩意……我还真不给您。”他说着又把那扳指收了起来,仿佛刚刚就是戏耍杨霜林一番。
    看的谢欢大笑了出来。
    杨霜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老五,长本事了是不是?那以后你别靠着团里,别靠着师哥给你的活计,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过三个月!”
    “哎呦喂我这爆脾气。”谢霜辰风凉地说,“我有手有脚,一身家传绝学傍身,我怕您老哥儿几个?!您是真主上帝啊?感谢您赐予粮食?”他说着还对杨霜林比了个十字架的动作,“荣耀权柄归上帝,扳指牌子归我,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
    “放肆!放肆!”杨霜林叫道。
    连李霜平都看不下去了,说道:“老五,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凭什么少说?刚刚二师哥咄咄逼人的时候您干吗呢?您不就是怕二师哥手眼通天掀您的饭碗么?”谢霜辰说,“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今天话说明白点,分家就分家!师父这点本事不靠死物件传,靠的是人!二师哥您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师父传了我本事,那就是个自己的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接下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似乎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走了走了,懒得贫了。”他摆摆手,把盒子收入怀中。
    “你这个……这个……”杨霜林气得够呛,扶着桌子说道,“你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想走可以!把字留下!”
    “您呐。”谢霜辰说,“甭操猫了!”
    他一转身,拉着叶菱往外走,头也不会地大声说道:“爷不陪你们玩了!青山绿水,咱们江湖不见!”
    身后是杨霜林的叫骂和李霜平“师门不幸”的叹气。
    叶菱随着谢霜辰脚步轻快,他回头看了看,瞧见了笑得不行的谢欢。
    “大姐再见!”叶菱笑着说了一句,“有空来找我们玩,听听正儿八经的相声,解解老男人的油腻。”
    “好嘞!”谢欢回答。
    谢霜辰出门时跟进门时完全不是一个状态,他神清气爽,似是扫去了身上的浊气,不过他还是叹道:“哎,感觉最近颓太久了,损人功力还没有恢复。”
    “是。”叶菱说,“我觉得还可以再狠一点。”
    “有机会的吧。”谢霜辰说,“不过毒还是叶老师毒,最后跟大姐那句真的是往师哥们心里插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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