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辰依稀记得当初自己拜师时的场面那叫一个大。那会儿谢霜辰还是谢方弼家里的小崽儿,收入门下时不过几岁。谢方弼江湖地位摆在那里,曲艺界内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人都来了,当时他的引保代三师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日大师已悉数离开了时代的舞台,而在某酒店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间里,凑了两桌人,正在举行谢方弼的收徒仪式。
    谢方弼已经去世,由徒弟谢霜辰代拉。
    姚家的老爷子没来,是姚笙来的,仪式还没开始,他一进屋就看见里面除了咏评社众人之外,还有几个生面孔。
    谢霜辰拉着他挨个介绍,有叶菱原先的搭档王铮,有他学快板啊学三弦啊种种其他行当的同窗——有些他没有拜师过,所以也不算师兄弟。
    一屋子都是年轻人,岁数最大的竟然是杨启瑞。
    姚笙说:“行,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我也不是没办法么?”谢霜辰说。
    “没事儿。”姚笙拦过谢霜辰的肩膀说,“来一堆大爷一准儿得抽烟喝酒弄得满屋子都油腻,这样挺好,一切都只是一个形式,有心收徒的,互相喝杯茶都算事成。别担心,媒体方面师哥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跟人说的几点啊?”谢霜辰问。
    “一会儿。”姚笙说,“我助理外面等着呢,诶我出去看看啊。”
    他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却还扭着头跟谢霜辰说话,没注意一下子就撞上了来人,他后退两步,对方也是一愣。
    “抱歉抱歉。”姚笙礼貌地笑笑。端看此人,身材高挑气质拔群,外面是乍暖还寒时候,他却只穿了套西装,甚是优雅,淡笑如早春光景。
    这人眼生,姚笙问道:“您是?”
    “哥!”凤飞霏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蹦一跳地过来。他个儿不小,但是行为举止还是存留着少年气,脚步都是轻快的,动作像个撒欢的小老虎,威风可爱。
    那人应了一声,在门口的花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一看就是有着很强的书法功底。
    但见纸上三个飞扬跋扈大字——凤飞鸾!
    此人正是那个传说中的评剧凤七!
    “你哥啊?”姚笙脱口问道。
    凤飞霏点头。
    这时谢霜辰也过来了,他只知道凤飞鸾这个人,但没怎么见过。凤飞鸾后来离开了家在外飘荡,就鲜少有什么消息。坊间圈内传闻多的还是凤家大少爷为了躲避继承家业的重任而离家出走跑路了的笑话。
    “你们好。”凤飞鸾一一向大家打招呼,他说话很简单,但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不觉他客气,反觉亲切。他与凤飞霏单看谁也不像谁,可站在一起就能看出来是兄弟俩。
    唯有一点相像,张嘴说话时能看见一颗虎牙,不是很明显。
    凤飞霏给凤飞鸾找了地方坐下,姚笙和谢霜辰好奇地把凤飞霏拉到了一边去询问凤飞鸾相关八卦。
    “你哥不唱戏难道去混金融圈了?”谢霜辰问,“我觉得你哥那个额勒金德的样儿感觉像是动不动几百个亿操纵股票市场一样。”
    凤飞霏说:“没有啊,我哥是搞音乐的。”
    “哦,那跟唱戏挨着也不太远。”谢霜辰说,“都是……嗯,优雅艺术。”
    凤飞霏说:“他喜欢玩乐队,摇滚。”
    “……行吧。”谢霜辰说。
    姚笙问:“你哥先离家出走,然后你又离家出走,你还能找着你哥?你俩也真是厉害。”
    凤飞霏说:“我本来就是借着找他的理由跑出来的。我家里其实对我哥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是我哥自己不想回去。当然了,他也不会向家里透露我在哪儿。”他说得风轻云淡,虽然没有深想,但估摸着心里也知道家里对自己也进入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他在咏评社演出,网上也有视频,跑路这么久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不知道,失踪人口得报警吧?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抓他,他又不是榆木脑袋,用脚指头想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生于这样的家庭似乎少了几分家长对于孩子的溺爱,十八岁成人,已经是可以走江湖的年纪了。自己跑出来闯荡,见够了世面吃够了苦,就能记起来家里的好了。
    然而凤飞霏并没有吃苦,反而还过着他的优渥生活。
    毕竟现在是姚笙养他,姚笙大方,花钱爽快,这日子过的比在家里还舒坦。
    乐不思蜀,谁还想着回家?
    他们三个人在这边儿嘀嘀咕咕的,风飞鸾一人落座,他也谁都不相识,可坐下没几分钟,大家互相报个姓名,竟然熟络地聊了起来。风飞鸾气质优雅谈吐风趣,与风飞霏口中“玩摇滚”三个字完似乎一点都不搭边。
    在他们眼中,摇滚乐队都是特燥的那种,风飞鸾怎么看怎么是个富贵优雅公子哥儿呀。
    “啧啧,社会社会。”谢霜辰双手抄袖口里,贫了吧唧地感叹,“今天怎么都穿西装来?没通知是西装聚会啊?”他看了看旁边儿打扮得更风骚的姚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结婚,你和凤七一个新郎一个伴郎,你俩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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