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男人轻轻拍了拍。
    对于女儿的眼泪,他并不是毫不在意无动于衷的,赵昰从祠堂里面走出来,身后的赵姝放声痛哭。而吉祥却是抿了唇。她冰冷的目光穿过赵姝的头顶,在上面斜地里能看见灵位前摆着一柄长剑,那就是她最终的目的,原来是打算拿了剑马上就离开将军府的,不过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在廊上趴了好一阵,直到夜逐渐深了,前后来了好几波人探望赵姝,可都被看守着赵姝的老奴打退了。也是小姑娘哭得都一点力气没有,一点脾气没有了,单单知道跪在那里,这老头才关上了祠堂的门,赵昰罚女儿在此长跪一天一夜,时间还长着呢。
    吉祥在上面趴够了,这才滑了下来。
    祠堂的门前也没有人守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推开一条门缝,然后挤了进去。
    听见房门的声音,赵姝并未回头,她背脊都已经不直了,想必跪了这么久应该是快支撑不住了,吉祥走了她的身旁赵就蹲下了身子来。少女红着双眼,侧目看她:“吉祥?”
    吉祥拿出水来递给她:“快喝点水吧,这是我偷偷拿过来的。”
    将军府门风甚严,说了不许人给赵姝送吃的送喝的,就真的不会有人来,林氏来过一次却被老奴给挡了回去,赵姝还哭了那么久,折腾得又渴又累,见了吉祥自然是泪眼朦胧。
    她喝了两口水,嗓子才觉得好了些:“谢谢你吉祥,你和阿沐一样是个好人。”
    吉祥蹲在她的身边,故意叹着气:“可惜我也不能在灶房拿出什么东西来给你吃,饿了吧?”
    赵姝更觉委屈,想起阿沐来还十分伤心:“听说阿沐死得特别惨,掉水里尸首都泡变形了,我想去送他一程,可惜也没见他最后一面,好歹也认识一回……”
    吉祥:“……”
    说起来也是这姑娘本性不坏,不由得又感伤了一回。
    吉祥的目光在祠堂里扫视一圈,长剑似乎是就那么随意摆在灵位前面,并无机关。她母亲的东西为何要摆放在赵家的祠堂里,待来日取走了,也非得给赵家留点什么才好,赵姝喝了两口水,赶紧推了她:“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还能有人回来看着我,别撞见了。”
    吉祥点头,本来也就打算进祠堂看一看,这会儿是看也看了,自然要走:“小姐就服个软吧,这么下去只能吃亏。”
    赵姝低头:“不,我不能输给那个女人!”
    吉祥低眸,微微勾唇:好吧,那你们就继续斗。
    夜深了,也是不等吉祥走出多远,老奴去而复返,吉祥躲在长廊的暗处,看见他脚步匆匆提着个食盒,很明显是给赵姝送吃的来了,吉祥站在祠堂的外面,悄悄地走近了些,能听着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哄着小姑娘让她体谅赵昰的难处。赵姝向来倔强,自然是又一番冷嘲热讽,不过也真的是饿了,吃了不少东西。
    吉祥暗自冷笑,到底是没有耐心听完,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小燕子还等着她没有睡,不过可能也是赵英叮嘱过了,并未问她去处,就帮她备了热水,吉祥也不叫她伺候着,自己洗漱了一番,然后躺下睡觉,可能是因为心情大好的原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当然了,进入梦乡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晋王府里也是一片静寂,多日都不得休息的李煜,也在梦境当中漫步。
    少年的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开心,阿沐站在云雾当中对着他挥手告别,就像那日猛然揽住他的肩头一样:“喂,好兄弟,我来和你告个别。”
    男人手一动,顿时醒了过来。
    他蓦然睁开双眸,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串不到一起的东西,好像有了一条线,慢慢地串了起来。
    李煜伸手拽铃,很快外间守夜的牛二就冲了进来:“殿下?”
    他生怕是重嘉出现,可一见男人犀利的目光顿时松了口气。
    李煜坐起身来,目光灼灼:“牛二你仔细地想,那天上五行山,你的水囊怎么洒的水?”
    牛二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起赵件事了,直挠头:“就是那天阿沐说口渴了要喝水,我拧了盖子还不等递给他,马儿突然惊了差点踩了我,我一害怕就扔了水囊,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糊涂,早上我明明是叫藤兰装三壶水,结果另外两壶都没有水。”
    男人冷笑一声,只定定地看着他:“牛二,你觉得阿沐他怎么样?”
    牛二在他身上没少吃亏,可你要他说阿沐的坏话,这人一死就想起他的好处了,平时在一起混闹,也是有感情的,细细地想,他十分惋惜地唉了声:“阿沐他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挺好的个人,可惜了。”
    李煜闻言皱眉:“你个蠢货。”
    牛二傻眼:“殿下……”
    李煜沉吟片刻,掀开了薄被,牛二上千弯腰给他穿鞋的功夫,他已经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匕首来。
    这是阿沐当日挟持赵国太子扶苏的那一把匕首,锋利得很。
    他前日想起来,忽然叫人送了来,此时扯了牛二两根头发轻轻一扔,利刃一出发立断。
    在他生辰的那一天,阿沐为什么带着匕首要进晋王府?
    如果他和那个女刺客是同伴,为何之前还有闲心给他下什么药?
    如果不是同伴,为何还要那样护着她?
    阿沐阿沐阿沐……
    男人盯着匕首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牛二,阿沐的东西都在哪里?”
    牛二忙答:“死人的东西也是不吉,那日韩大夫差人都取走了去,我就没拦着。”
    李煜又问:“你可曾看见他脖子上常戴的那块玉了?”
    牛二:“……”
    很显然,他没看见,也没有注意到。
    李煜挑眉,伸手一扬,手里的匕首这就扎在了屏风旁的秀画上面:“明日一早,与我去探望探望韩大夫。”
    牛二有点不知所云,可男人却对他摆了摆手,上床睡觉了。
    第43章
    正值晌午,日头当空,暖洋洋的。
    小院子里面,男人卷着袖子,躺在摇椅上面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偶尔动一下。
    大门开着,李煜抬眸,一眼就看见韩湘子耐心十足拿着坯刀在一块小圆木头上面雕着笔画,一下一下背着阳光,神态随然。牛二在后面清了清嗓子,欢快地叫了一声:“韩大夫!”
    男人手里动作未停,倒是容娘听见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脚步也快,给李煜施礼:“见过世子殿下。”
    李煜嗯了声:“韩大夫怎么样?”
    容娘略有感伤,低着头叹气:“还请殿下顾及我们先生感受,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过心理的那道坎。”
    李煜勾唇:“阿沐这孩子在我那住了些日子,连我都伤心,何况是韩大夫了。”
    说话间已到了窗下,他微微欠身,低头能看见韩湘子手里的圆木上,雕的是个小人,现在才刚有个大体的形态。牛二提着礼盒举了起来,声音洪亮:“韩大夫,我们殿下来看望您了!”
    韩湘子嗯了声,只是抬眸,脸色灰白:“看望我有什么用,能帮你们办的事情也办了,现在我儿子也没了,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谁来看我又能怎样?”
    牛二殷勤地搬来椅子放了旁边,李煜撩袍坐下:“话也不用这么说,刺客始终没有抓到,说来也奇怪,全城搜查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既然韩大夫把孩子托付给我了,那么晋王府也必将给你们一个交代。”
    男人在小人的袍角上下了一刀,雕出朵祥云来:“什么交代?怎么交代?我不要别的,我要我儿子,什么样的交代都换不来我阿沐。”
    院子不大,在九道巷这边算是个最小的院落了。
    朴实得连块像样的瓦都没有,唯有地上一条青砖石还算整齐,少年阿沐在这条街长大,混杂在各大赌坊妓院,分明就是个人精儿,如今韩湘子手里拿着的这小圆木雕人儿,更是给自己的猜测加了三分笃定。
    若是父子情深,时时刻刻想念儿子,如何还能有闲心雕刻自己的小人像?
    韩湘子刀工很稳,看那袍角上的祥云图案,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穿着模样,李煜低头在地上捡起来一个另外废弃的小圆木,上面也同样是一样的服饰,只不过在雕刻男人的脸时候,一点深印落在男人的半张脸上,似乎不满意才扔的地上。
    他来回转了转,看着韩湘子:“今日除了探望韩大夫,还有一事想来问问,之前重嘉送了阿沐一块玉,那是我晋王府的令玉,阿沐出事后一直并未找到,却不知可在他的衣物当中了?”
    男人动作不停,闻言也只哦了声:“那块玉我知道,只不过阿沐的衣物随身用品,都和他一起去了,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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