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倒不是没见过女人,只不过自从他脸在战场上被人划出了这么一道狰狞的疤痕后,女人们见了他都不觉露出害怕的神色。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还没过门的娃娃亲。

    苏家在西乾是大户人家。两代出了三个大将军。苏家的祖父跟亲家老太爷有过命之交,因此,从小秦律跟苏家的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

    既然是上一代人给定的亲事,那小辈们自然是无法置喙什么的。因此,两个自小就订了亲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见面。

    不过那时秦律是个武痴,上了战场之后又有一股不要命的冲劲,因此屡建战功。颇得皇帝赏识。

    就这样,秦律一下子成了有名的大将军。统管三军。

    可惜在与东庆爆发的一次战争中,秦律不慎被对方的主帅曲卿臣给划伤了脸,那一剑下去,鲜血直流,望者无不触目惊心。

    至此,秦律那原本只是粗犷了一些的脸上多了一只蜈蚣。

    那蜈蚣时而张着獠牙,时而蜿蜒而行。

    总之,凡是见了秦律脸上那蜈蚣一般狰狞的疤痕的小姑娘无比吓得大哭起来。而苏家那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更是。

    因此在元宵灯节那一日,苏家小姐与秦律就碰到了。苏家小姐苏巧儿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得知那就是自己将要嫁的夫婿,是死活不肯,又是上吊,又是绝食的。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人私奔了。

    这事儿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毕竟,秦家和苏家也都是有脸面的人,跟秦律当时在军中的威望更是不用严明。

    那时,军帐中,人人见到秦律都要避开了走,就怕被扫到台风尾。至于秦律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敢问。

    从那之后,秦律对待女子的态度就更是敬而远之。而男子呢?

    寻常男人见了他脸上那道疤痕,也都以为他是坏人,加上他长得本就魁梧,又多年征战沙场,浑身带着一股煞气。因此,除了那些兄弟们,平常男子对于秦律也都是避开而行的,久而久之,他的戾气越来越重,也只有在打赢了仗时会开心地与手下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开环畅饮,平日里,他都用在专研军事上。

    没想到这次,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哥儿,竟睁着一双小鹿斑比般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道:“你长得真好看!”

    他这是在讽刺他吗?!

    秦律脸色一沉,那张脸越发显得可怖。他撇开脸,不去看司马嫣然。径直端起桌子上的酒,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倒。

    对,就是倒。由于力道过猛,那酒顺着嘴流淌而下。司马嫣然一双眼瞪得更大,像是在看什么新奇事物一样看着他。而一旁的沐成风还在为她刚刚那句油头粉面而耿耿于怀。

    他推开身旁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司马嫣然。

    “你倒是说说看,本公子我哪里油头粉面了?还有,这家伙,又是哪里比我好看了?”

    司马嫣然面对他的质问,直接无视。

    这更是把沐浴成风给气死了。这时的沐成风,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现出一些不凡的气度来,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翩翩俊公子的风采,殊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唯独这个司马嫣然,先是说他油头粉面,接着又说他不如秦律这块木头。现在更是好了,直接无视他……

    沐成风掀起嘴角,越发笑得灿烂地看着她。

    “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哪里的人啊?”

    司马嫣然继续无视他,一双眼也继续不动分毫地盯着秦律看。最后就连秦律这么一块木头也无法装看不见了。

    “不知阁下在看什么?可是在看秦某脸上这条疤?”

    秦律放下酒杯,开口问道。大多人在见到他这条疤时起初都是好奇的,只是真正这样盯着看的倒真是还没有,大多是匆匆撇上一眼之后,就急忙闪躲似的避开。

    “是。”司马嫣然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坦然。

    这过分的坦然弄得秦律跟沐成风都是以愣。只是各自愣得原因不一样罢了。

    “喂,我说他问话你就回答,回答得还这般干脆,本侯爷问你话,你却跟个哑巴似的,你……”

    司马嫣然仍旧对他不理不睬,一双眼睛冒着金光一样看着秦律,“你这条疤能让我摸摸看吗……我真觉得他好酷哦。”

    酷?

    酷!

    竟然又有人说他这般评价他这条狰狞的疤痕。

    “你……你是真这么觉得?”

    “自然是啊。我为什么要撒谎。”小司马嫣然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让我摸摸哈,做男人,别这么小气嘛。”司马嫣然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径直向他的脸摸去。

    这动作太突然,秦律来不及躲闪,就被一双白皙的,略带凉意的小手给摸了个正着。

    那手纤细竟不是男子,虽说此时的司马嫣然看起来年龄还稚嫩的很,但男孩子跟女孩子的骨骼毕竟有着差别。但即便如此,此时的秦律也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毕竟,他本就是个粗人,平日里接触女子的机会又少。而沐成风纯粹是被气的,被司马嫣然接二连三的漠视跟气炸了,哪里还有那闲心去判断。

    司马嫣然很认真地顺着那个疤痕的痕迹一点点摩挲。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暧昧,可是那妓院里的女人们却是见惯了。

    于是在司马嫣然、秦律、沐成风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几位风尘女子却都咯咯直笑。

    “我说沐侯爷,你这位朋友,不是号男色吧。”

    这话一落,秦律首先弹跳开来。对面小哥儿那手,又白又细腻,纤纤手指竟该死的让他起了反应。

    秦律在想,这是怎么了?

    他是不是病了!

    怎么会对一名男子,不对,更确切说,是男孩有感觉。

    他一定是憋了太久了,或许沐成风那家伙说的对,他确实太久没碰女人了。

    于是他就近一把拽过来两名女子。搂抱在怀里。

    司马嫣然不高兴地看着他像在避瘟疫一样地避开她。以前她总是在家里听哥哥们还有那些丫鬟小厮们畅谈战场上男人们的事,好奇得很,今儿第一眼看到这男子时,不知为何,她就想到战场二字。而且,他那疤真的很酷,家里的几位哥哥都是一个个似神仙一般的俊美,这大楚遍地都是美男子,真是让她看得倒了胃口。好不容易看个英武的,怎么还抱着别的女人。

    此时小小的司马嫣然不知自己这叫一见钟情,更不知道她那颗少女的心开始春心荡漾了。

    她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两名女子。

    那两个胭脂涂得有城墙那么厚,胸脯更是如同两个大馒头的女子。她看着就讨厌。

    既然讨厌,干脆直接开口,喝道:“你们起来。”

    两名女子看着她,调情道:“我说这位小哥,你要是喜欢奴家,奴家倒是愿意奉陪的。”

    “我说,你们起来,听到没!”司马嫣然一边说着,一边打掉其中一个只探向她的蹂躏。

    女子不乐意地收回了手,嗤笑道:“我说这位小哥儿你要是真有龙阳之好,那可是来错了地方,姐姐我可就没办法了。”

    司马嫣然懒得跟她说,想到有一次偷溜出去跟在哥哥车里时的情景,她有模有样地学到,“诺,这些金子给你们。给我起来。”

    两名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从秦律的怀里起来。

    司马嫣然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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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嫣然满意地点点头,扔了几个金元宝后,笑眯眯走向秦律,“喂,你叫什么名字,本小……少爷我想知道。”

    差一点就吐口出本小姐,幸好及时意识到自己今儿是女扮男装,遂,立刻改口成少爷,说完还暗自高兴了一下,还好自己聪明,反应快。

    秦律看了看她,蹙着眉。本能地避开她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敢接触她那双眼,总觉得心会跳,真是见鬼了!

    沐成风此时不太高兴,想他是谁啊?堂堂西乾沐家的小侯爷,又生得俊俏,走在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主儿,何曾受过这般冷待,当下不高兴地喝起了闷酒。

    司马嫣然完全没感觉到这些,整个人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秦律脸上的那条疤,谁也不曾想到,就因为这一条疤后来两个人……

    “嫣然,你可有什么要请教花公子的,但说无妨,老夫我啊,这一生爱玉如命,但却对音律是个外行,这点不如你们啊。”

    司马懿中气十足的一句话打破了司马嫣然的沉思,把她从那段哀伤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收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了握,手指嵌入掌心的肉里尚不觉得疼。

    “孙女确实有一点想要请教花公子。”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花离笙有些诧异,不过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

    “姑娘请讲。”花离笙开口道。

    “请问公子,玄阴往上为何?”

    “为忘情。”

    “那如何做到?”

    在南楚的古琴谱中,喜欢以情论级。共分为七级,其中玄阴之下为守情,玄阴之上为忘情。而刚刚司马嫣然提出的玄阴,本就是很难弹奏的,因此她提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只是花离笙是谁?看这女子的眼神和问题,分明就是在问他另一件事情,忘情?

    呵呵,何为忘情?他自己更想知道……

    他想到了东庆,想到了那名看似柔弱,却有着坚毅性情的女子,想到了龙池大会上,艳惊天下那身水蓝色的身影。

    不过只是瞬间,他便把心神收了回来。

    “花某不才,这问题,花某答不出来。花某这也正为这玄阴之上的音律难住,实不知如何是好。”他笑笑,依然是那般风度翩翩。

    这话由他说出来,众人都以为他是自谦而已,就连司马嫣然也是这样以为,“花公子自谦了。”说完她便重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却是游离在九霄之外。

    司马懿不太满意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正在琢磨着,如何给两人制造更多的机会。

    而另一边宁芷那里。秦牧一直把她安排在宫殿里之后便没再露过面,但四处都是御林军,大内高手,她想走都难,恐怕不动干戈一番是不太可能,若是那样的话,被秦牧知道,定然会很快赶来,而秦牧的武功如何,宁芷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她什么也没说,便索性留在这里养伤算了。

    只是到了深夜,她总感觉这寝殿阴森森的,似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着她,但每次,她惊醒起来查看,又没发现什么,或许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儿给闹的,疑神疑鬼了些吧。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却不想,一日深夜,宁芷睡得正香,突然一个花瓶碎裂的声响传来。

    宁芷恍然惊醒,坐了起来,她纵身向客厅赶去,只见一个花瓶碎裂在地。

    “谁?!”

    她目光虽盯着地面,但人却大声喝道。

    最后,她闭上眼,又忽然抬起头,向左看去,“阁下究竟是何人,这些日子以来总是盯着在下,所谓何事?”

    还是没有动静,是的,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晰。

    宁芷不禁毛骨悚然,但她仍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那是一个死角,只有一个大大的书架在那里,若是有人在,必然就躲在书架后面。

    宁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那里走去,当走到书架前时,她住了脚,再次清声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还是出来吧,宁易在此恭候。”

    “你这人,真是无趣。”

    非常清脆的声响,甚至带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话落,一个人从书架后缓缓走了出来,出来之后,还不忘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锦绣华袍,而这一番动作做得格外优雅,让人看了不禁感染,这人都被抓包了,怎还能这般悠然自得。

    宁芷再次在内心哀嚎,这大楚果然处处是怪人。

    “我困了,明天再来,先回去睡觉了。”说着大摇大摆地绕过宁芷向外面走去,看得宁芷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那人走出去很远,宁芷似才缓过神来,想起是怎么回事一般,走向他,大声道:“站住,你当这里是什么地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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