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感到浑身发冷,尽量甩去脑海中的回忆。

    冰冷的死亡如同还在昨日。

    我很不清醒,不知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我是一头迷途的羔羊,我犯下了罪孽,全能的天主垂怜我,赦免我的罪。

    祢奉命拯救忏悔的人,让恶魔堕入地狱。

    于是昨日的一切回到原点。

    迷途者带着记忆归来……

    ……

    趁着傍晚最后的日光,我匆匆赶路,在晚饭之前回到奎因特庄园。

    奎因特庄园非常大,有上百顷的土地和始建于上个世纪的豪宅。远远的望过去,辽阔的平原上,一座淡黄色的巨大建筑坐落在大地中央,如同一小块乳酪。可是当你走近后,你才会发现整个建筑有多么的奢华和漂亮。

    宅邸围成方形,是一幢整体三层的建筑,里面有上百个房间,无数条走廊和楼梯。建筑风格非常古典,留有中世纪的古堡风格,但是所有的窗户都镶上了玻璃,围绕着宅邸的花园树木林立,修剪的整齐漂亮,花园中心还新建了一座维纳斯雕像,十分惹眼。

    庄园的主人是迪安·康斯坦丁先生,他和两位夫人共同养育了5个孩子。

    头一任妻子叫玛格丽特,未出嫁时姓威廉,是一位男爵的女儿,男爵非常慷慨,给她五千英镑的嫁妆。玛格丽特生养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威廉·康斯坦丁,二儿子亚当·康斯坦丁,以及一个小女儿安娜·康斯坦丁,玛格丽特就是在生育小女儿时难产死去的。

    她死后不到半年,迪安·康斯坦丁先生就迫不及待的把另一个女人娶进了门,女人名叫珍妮,是个长相柔柔弱弱的女子,金发碧眼,十分美丽。父亲是个小军官,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嫁妆,她没有选择嫁给小职员或农民,直接当了迪安先生的情妇,两人早就在外面生了个叫伊丽莎白的私生女。玛格丽特难产的时候,珍妮也怀孕了,为了防止再生出一个私生子,他们急急忙忙结婚,婚后皆大欢喜的生了个儿子。

    我不喜欢待在奎因特庄园里,因为上辈子我就是被我的‘好’父亲,继母姐弟一起害死的,别说跟他们一起生活,有时候多看他们几眼我都心惊胆颤。

    我从庄园的后门走进邸宅,一位守门男仆为我开门。

    管家西蒙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对我鞠躬说:“欢迎您回家,亚当少爷,我希望外面冰冷的空气没有让您的脚趾结冰。”

    我知道西蒙生气了,他是个好人,非常关心我们兄弟,一直反对我父亲娶了一个没钱没势的情妇。

    “我可不希望天天见到父亲跟哥哥吵得没完没了,你得体谅我才行。”我笑着对他说。

    “我的小少爷,逃避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做法。”西蒙不满的摇头,他把我送去生着壁炉的小客厅,命一位女仆给我送上温暖的红茶:“请在这里暖和一会儿吧,明天不要出去散步了,天气太冷,会把您冻坏的。”

    奎因特庄园在管家的精心经营下,每年有净值800英镑的出息,这是很大一笔钱,足以让所有的乡绅都艳羡父亲有这样一位能干的管家。要知道有些世代经营庄园的贵族老爷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人们尊敬康斯坦丁先生,因为他阔的跟爵爷一样。

    西蒙在奎因特庄园已经服务了将近四十年,从年轻的小伙子变的白发苍苍,据说从他爷爷那辈起就一直是庄园的大管家,现在他的儿子正在学校读书,等毕业后也会成为某个庄园的管家。岁月匆匆,时光只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生活轨迹却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掌管庄园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蓬蓬裙,腰上系着白色长围裙的女仆来通知我:“亚当少爷,该下楼用晚餐了。”

    奎因特庄园上上下下有十几个仆人,三个下级男仆,一个老爷的贴身男仆,四个厨娘,一个厨子,四个下级女仆,一个夫人的贴身女仆,一个马夫,一个庄园守夜人,一个门房,一个园丁。这些人统统都是低等仆人,靠出卖体力为生,吃住都在庄园里。

    所谓的高级仆人是指管家,西蒙是高级管家,读过书,会拼写和数学,会说拉丁语,帮助主人管理庄园的一切大小事务等,他的年薪高达15英镑。奎因特庄园还有一位名叫赛琳娜的女管家,是个落寞商人的女儿,上过女子学校,年薪4英镑。

    我踏入餐厅的时候,仆人们还在忙着上菜。

    长长的木质餐桌上铺着大块白色桌布,桌布的边角都绣满了花纹。两只银质的三角烛台被摆放在正中,白色的蜡烛盈盈晃动,在桌面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奎因特庄园里的生活是非常奢侈的,平时的晚餐,哪怕不招待客人,也会天天准备正餐。不同于法国人精致的料理,对英国人而言,拥有熏肉、鸡蛋、火腿和涂着黄油的烤面包就已经完全称得上是一顿丰盛的正餐了。

    我哥哥威廉已经先一步落座了,他今年16岁,长得非常英俊,有一头红褐色的卷发,他不喜欢自己头发的颜色,所以总是带着一件长长的假发,用深蓝色的缎带在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此时,他正在跟一个名叫萨拉的女仆调情,看到我走进来也不避讳,依然跟女仆眉来眼去。

    我哥哥是个很叛逆的人,甚至就是纨绔子弟的代名词,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再过几年,等他继承了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赌博、酗酒、宠爱优伶娼|妓,一点也不管我和安娜的死活。即便如此,当年他死的时候,我仍然很难过,有一个大哥就像天上有一把大伞,就算他破破烂烂,却也会带给我安全感。

    母亲去世已经七年了,妹妹安娜和弟弟约瑟夫都是七岁,他们被女仆抱到餐桌上,和大人们一块用餐。

    父亲携着他漂亮的妻子珍妮夫人出现在餐厅,珍妮夫人穿着一身漂亮的白棉纱长裙,丰满雪白的胸部袒露着,一条珍珠项链搭在上面,显得她高贵又优雅。如果那些东西不是我母亲的遗物的话,看着这样的美人还会令我心情愉快些。

    他们二人的私生女伊丽莎白也紧随其后走进来,伊丽莎白比我大两岁,跟她母亲一样金发碧眼,虽然不过14岁,却已经出落的十分漂亮了,可惜总是浑身珠光宝翠,打扮的像个暴发户一样。毕竟她从小生活在外面,没有在上流社会生活的经验,即使现在已经是一位小姐了,但举手投足总有股瑟缩之气。

    所有的人落座后,便开始静静的用餐。

    不同于别人家里晚餐时热闹的氛围,我猜父亲恨不得放弃晚餐这项活动,因为总有人让他不舒服。

    你看,威廉又开始了。

    “这个下等女人怎么又坐上来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吃惊。”威廉毫不遮掩他对珍妮夫人和她子女的厌恶之情。

    第 3 章

    父亲的脸色刹那变得铁青,他愤怒的放下手里的刀叉,刀叉与银盘碰撞,声音很大。

    珍妮夫人则一脸潸然欲泣,那种伤心难过让她表现的淋漓尽致,似乎马上就要不堪重负晕倒了。

    伊丽莎白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也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德行。

    仆人们面面相觑,识相的低下头充当背景。

    父亲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再也不能容忍叛逆的儿子,厉声对他说:“够了!够了!我受够你了!向你母亲和妹妹道歉!立刻!马上!不然你就滚出我的家,永远都不许再回来!”

    “哈!”威廉讽刺的笑了:“什么妹妹?一个私生女也配称为我妹妹,我是康斯坦丁家的长子,祖爷爷是康斯坦丁子爵,我有尊贵的血脉,什么时候一个私生女也能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你不在乎康斯坦丁的尊严,我还要面子呢!把我赶出去?永远不许回来?很遗憾,我是奎因特庄园的法定继承人,你改不了的,别做梦了!”

    “你住口!住口!”父亲用力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朝威廉大喊:“给我滚!滚!今天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滚,要滚也是她们滚!”威廉瞪着眼睛跟他硬抗,两人的大战似乎又要一触即发。

    管家西蒙终于来救场了,老管家拉着威廉的胳膊,一直安抚了他许久,才终于把哥哥拉出了餐厅。而珍妮夫人则终于支撑不住,柔弱的昏倒了,父亲急急忙忙把娇妻搀扶去卧室,珍妮夫人的两个儿女匆忙跟去看母亲的情况。一顿好好的晚餐又变成了闹剧,餐桌上只剩我和妹妹安娜,她看上去害怕极了,如同一只惴惴的小兔子。

    这样的场景其实经常会上演,威廉为此已经跟父亲吵过好多次了,珍妮夫人每次都被吓昏,我严重怀疑她的神经是否当真如此纤细。毕竟她当人情妇,未婚生育,这些事普通小姐可做不出来,恐怕听听都会昏倒,她这个身体力行的,只怕没有看上去那么娇柔。况且明知道会惹威廉和父亲吵架,她还不厌其烦的把自己的女儿带上餐桌,如果她不是故意要磨练自己的神经,那么真要仔细想想她的动机了。

    我不想饿肚子,于是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妹妹安娜说:“别害怕,继续用餐吧。”

    周围没有一个仆人,连照顾妹妹的女仆都去围着昏倒的夫人团团转了,安娜看了看成块的火腿和鸡肉,怯怯的望了望我。安娜是个胆子很小的姑娘,上一世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商人子弟,婚后经常被暴打,我这个做哥哥的却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简直无用之极,这辈子我决不重复前世的命运。

    我站起来动手切割火腿肉和面包,把食物盛在盘子里递给她:“不想用刀叉,就直接用手抓着吃吧。”

    妹妹小小的点点头,把手伸进盘子。

    “哥哥和父亲为什么总是吵架?”小女孩抓着一块面包边啃边问,声音怯怯的。

    “因为哥哥讨厌珍妮夫人和她的儿女。”我对小女孩实话实说。

    安娜扁了扁嘴说:“可是父亲说,珍妮夫人是我们的母亲,要我尊敬母亲和伊丽莎白姐姐。”

    我把黄油涂在面包上,告诉她:“表面上当然要尊敬,不过不用太放在心上,伊丽莎白是个私生女,就算她母亲嫁给了父亲,她也终身是个私生女,没什么前途。至于珍妮夫人,你离她远远的,看到她就躲开,她是个老巫婆,会吃小孩。”

    “啊!”安娜吓得张大了嘴巴,小女孩紧张的小声问:“父亲为什么要娶个巫婆?”

    “因为父亲被她迷住了,所以你离父亲也远远的。”

    小女孩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我给她擦了擦嘴边的果酱:“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嗯。”安娜用力点点头。

    “我的亚当小少爷,请您不要说这些故事惊吓安娜小姐,她会做噩梦的,小姐们的心房都很脆弱,您要记住这点。”老管家西蒙走进来,不满的望着我们。

    “结束了吗?”我问。

    “是的,威廉少爷不应当总是热衷于惹老爷生气,这对他很不利。”西蒙说。

    “威廉觉得自己的后盾很硬,因为父亲无法剥夺他的继承权。”我说。

    “少爷,这不是您可以探讨的话题。”西蒙警告我。

    “我知道了。”我起身对安娜说:“走吧,哥哥送你回房间。”

    我的爷爷查尔斯·康斯坦丁先生是位老派绅士,他永远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没有嫁妆又没有身份的女人,所以在得知大儿子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后,老康斯坦丁就用极快的速度给他找了门体面的婚事。

    我父亲迪安·康斯坦丁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他不服从,老康斯坦丁就会更改遗嘱,让其他的儿子继承奎因特庄园。老派绅士们向来是不分割产业的,大都把所有固定资产留给大儿子,然后给其他儿女留下一点点流动资产,这也就意味着其他儿女会失去生活来源,变成穷光蛋。在现实面前,迪安妥协了,开始去追求男爵的女儿玛格丽特,好在他英俊不凡,很快就让玛格丽特堕入情网。

    老男爵的女儿玛格丽特不仅是位体面优雅的淑女,而且拥有丰厚的嫁妆。原本不过是地主阶层的康斯坦丁是很难迎娶这样一位有钱小姐的,老康斯坦丁为了这五千英镑的嫁妆,跟老男爵一起订立了限定继承权以及玛格丽特的婚前遗嘱,老男爵这才痛痛快快答应了女儿的婚事。

    继承权规定,奎因特庄园只能由玛格丽特所出的直系子女继承,这意味着迪安在继承奎因特庄园后,无法更改老康斯坦丁制定的继承权,也意味着奎因特的继承人只有玛格丽特的两个儿子。

    了解这一切的哥哥自然不惧怕父亲,更加不惧怕什么珍妮夫人和她的宝贝儿子。

    而父亲迪安则恨死了老康斯坦丁等人制定了这样一份限定继承权,以至于他无法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留下生活的保障,等他一死,可恨的大儿子就可以把她们统统赶出去,一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迪安就恨得咬牙切齿。

    在珍妮夫人的卧室里,迪安正心疼的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用忏悔的语气说:“我亲爱的珍妮,请原谅我,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我们的爱情就好了,如果我没有结婚就好了,如今你和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承受这样的侮辱,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别这样迪安,你知道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我不在乎别的,只要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威廉是个好孩子,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接受他的弟弟妹妹们,你要原谅他,给他时间。”珍妮夫人说。

    “你总是这样善良宽大,为什么上帝要让你遭受这些?”迪安感动不已,想到威廉又愤愤的说:“威廉那小子是个恶魔,是撒旦派到我们身边折磨我们的,我恨不得从来没生下过这个畜生!”

    珍妮擦擦眼泪说:“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伊丽莎白和约瑟夫都渐渐长大了,整天面对一个不友善的哥哥,之前他在伦敦上学时还好些,每月也回不来几次,现在我害怕……”

    迪安急忙搂住娇妻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到我们的孩子的。”他咬了咬牙说:“我会花钱把他送去读大学,便宜他了。”

    珍妮倒在迪安怀里:“谢谢你迪安,你为了我和孩子牺牲了这么多。”

    “不,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长久以来你都受委屈了。”迪安心疼的说。

    ……

    清晨,我通常起的很早。不需要摇铃通知仆人,我就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下楼了。这个时间,奎因特庄园的所有主人都还在睡觉,只有仆人们刚刚开始一天的工作。西蒙对我的做法颇有微词,他觉得我很奇怪,因为一般的小少爷应该坐在床上等仆人伺候才能起床,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习惯,相反身为绅士阶层的人,让仆人提前准备好一切才是符合他们身份的做法。

    楼下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一个白围裙上沾满了炉灰的下级女仆正在点燃壁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这是受潮的干柴点燃时发出的烟,一看女仆就是新手,没有点燃高级壁炉的经验。

    女管家赛琳娜匆匆走过来,不敢置信的惊呼道:“上帝啊!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蠢,我快被你弄疯了,这些烟是怎么弄出来的!你要让主人们一大早就被这些烟呛的没办法用早餐吗?快点打开窗户通风,你们几个过来替她点燃壁炉。”她指挥着几个女仆团团转。

    赛琳娜是奎因特庄园的女管家,她已经40多岁了,棕色的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发髻,总是穿着朴素的黑色裙子,裙子上甚至连一点花纹都找不到。她性格严肃,不苟言笑,有的时候很严厉,在她的瞪视下许多人甚至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如同刚才做错了事情的下级女仆,她站在赛琳娜面前浑身发抖。

    看到我下楼了,赛琳娜恭敬的对我说:“亚当少爷,还要一个小时早餐才能准备好。”

    “我知道,我只是习惯早起,不用在意我。”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餐厅。

    清晨时分,餐厅的光线很好,因为这里向阳,而且有好几面宽大的玻璃窗,我喜欢坐在这里看书,这让人心情愉悦。

    老管家西蒙正带着两个男仆收拾餐桌。

    他们把铺在长桌上的白色印花桌布整齐的叠起来放到篮子里,然后取出昨天刚洗好的新桌布,小心的覆盖在桌面上。洁白的桌布有些褶皱,一个男仆拿装有开水的水壶迅速熨烫,直到大块桌布完全平整。然后另一个男仆抬着摆放银餐具的小桌走过来,几人有条不紊的摆放餐具,最后在桌面上摆了一个漂亮的花瓶,里面插满了今天早上刚刚从温室里剪下来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我坐在旁边看书,他们并不理会我,因为这是我的习惯,他们也习惯了。威廉已经在前几天被父亲送走上大学去了,奎因特庄园有了难得的安宁,或者说暂时的安宁,很快就会有新的暴风雨袭来。

    因为终于赶走了麻烦的威廉,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所以我正严阵以待。

    第 4 章

    管家和男仆们收拾好餐具就离开了,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

    一切都按照我的记忆中那样再次发生了。

    伊丽莎白悄悄走进来,从我背后猛地一推,我重重的从座椅上摔了下去,还磕到了膝盖。我倒在地上望着满面笑容的伊丽莎白,她正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你们兄弟可真讨厌,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了,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坐在一张餐桌上。”14岁的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时节,可惜那狰狞怨愤的表情生生毁了这份美丽。

    伊丽莎白大约是恨极了威廉,威廉对她除了私生女和贱种外,没有第三种称呼,于是这种恨意在威廉离开后被她狠狠的发泄在了我身上。她见我没有反应,于是抬起脚来踢我,小羊皮做的尖头皮鞋踢得人很疼。

    我没有坐以待毙,爬起来就冲她打了过去,可是还没有打到她身上,她就大声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亚当要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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