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看着顾宝,平静又绝望地看着,穷途末路,用尽一切昏招想要阻止那个想要离开的人,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顾宝走到了门口,手按在了锁上。披萨随在他脚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它的主人,却不知道过来挽留他。

    只要他走出这扇门,他们就完了,不是吗?

    裴廷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在乎了!

    顾宝扶着门,痛苦地弯下腰许久,才缓缓直起身,他回头,声音嘶哑:“你会有腻的那天吗?”

    他的那个腻字,不过化用了裴廷话语里的满意,他却感觉到裴廷好像瑟缩了下,仿若他的语言有力量,能够伤害裴廷。

    哪怕是他做错了,他在大庭广众下说了讨厌裴廷的话,那真的就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现在,裴廷一句话把他们的关系,变成了一种条件,他不得不从的条件,他只能可悲地问,你不是说过喜欢的吗。

    要是他不喜欢裴廷就好了,那么他现在,也不会难过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顾宝又问:“腻了以后,就会放我走了是吗?”

    裴廷目光与他对视,那一瞬间,顾宝甚至以为裴廷哭了,那抹湿润却一闪而过,就像顾宝的错觉。

    裴廷说:“不会是现在。”

    顾宝点了点头,他安静地越过了裴廷,往楼上走。膝盖上被撞出来的疼痛,迟来的从他皮肤处扩散,像一种无药可救的病毒,把疼痛带遍他全身。

    回到客卧,顾宝反手将门关上,他今晚没心情卖身救父,也不想见到裴廷。

    他看见早上出门时搁在地上的行李箱不见了,目光梭巡,没找到箱子的影踪。但是那些被他收拾进行李箱的衣服,已经被取出挂好,一件件物归原位。

    这个房间里,消失的东西只有行李箱而已。

    顾宝没心情去找,他趴在床上,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这些该和谁倾诉。和纪图吗,他相信纪图一定会过来接他,只是接完他以后,后续该怎么办?

    是不是该庆幸工作辞了的早,裴廷把他关起来后,不至于去影响其他人。

    顾宝躺在床上,他哭得累了,浑身疲惫,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没有睡意。身体没有力气,理智却很清醒,每一个动作,都牵连着心脏的位置,传来隐痛。

    原来这就是失恋,顾宝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只需要一次,就不想再品尝第二次了。

    闭着眼不知道在床上昏沉了多久,顾宝听到门的响声。门锁被缓缓拧开,顾宝没有动,也不睁开眼睛。

    他在想,如果裴廷现在想要做那种事的话,随便好了,他不会给任何的回应和感觉。

    说不定裴廷再对他坏点,那些为裴廷而伤的心,就会越来越失望,直到最后,他不爱裴廷了,那就解脱了。

    等了半天,裴廷的手碰倒了他的脚踝,触碰往上走,裤管被卷起,顾宝偷偷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又气又苦,恨不得再大哭一场。

    有热乎绵软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膝盖,一下接一下。顾宝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的是裴廷专注的侧脸,还有手里的药包,正处理着他膝盖上的淤青。

    裴廷忽然侧脸,顾宝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

    他屏着呼吸,感觉到膝盖上又被碰了一下,这次的感受偏向柔软,不那么像药包。裴廷走了,没有像他以为的对他做什么,只是偷偷的来,又悄悄地走。

    顾宝好久才睁开眼,他感觉心口的闷堵比之前还要严重,他用力地捶着那处,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别想了顾宝,他都已经这么对你了,别想了。”

    他到半夜才偷摸着起来洗漱,出了浴室,他看向主卧,那里的灯还亮着,仿佛在等一个人。

    顾宝脚下一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不可能过去裴廷那里,也不允许自己过去。

    他和裴廷就这么僵持住了,裴廷说了不让他出去,就真的没让他出去,甚至会将门反锁,顾宝的行李箱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被裴廷扔了,还是藏起来了。

    顾宝不跟裴廷说话,从那天以后,他就单方面跟裴廷宣战了。他就想知道,裴廷到底想把他关多久,又想做什么。

    裴廷没做什么,他甚至不碰顾宝,却坚持要和顾宝吃饭。顾宝本来胃就不好,在这种压力下吃饭,怎么可能吃得下。

    纪图和王辉数次来约他出去,顾宝都只能找理由推脱。日复一日地被困在这个房子里,唯一能说话的裴廷,还跟他耗上一样,他不说话,裴廷也能憋到死为止。

    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顾宝终于爆发了,他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将筷子摔在了桌上,动静很大,披萨都吓得从桌下逃开。

    裴廷夹菜的动作停止了,顾宝抱起手,说了自从被关起来以后,第一句主动跟裴廷说的话:“我不想吃这些!”

    “那你想吃什么。”裴廷放下筷子,平静得跟看不见顾宝的撒泼一样。

    顾宝气红了脸,咬牙道:“我看着你就没胃口,吃不下饭!”

    裴廷听了,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你会习惯的。”

    顾宝被噎得差点喘不上来,他推开碗筷起身,愤怒上楼。闹脾气不吃饭的下场是,不到晚上,顾宝就饿得心慌。

    他到底还年轻,一顿不吃就觉得饿,又不想跟裴廷认输。

    裴廷这个工作狂,现在为了看着他,都把工作搬到家里来,能在家里处理的,都留在家里。

    他跟着人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今天才知道,这人是个变态啊!

    他想出门!想出门!想出门!

    顾宝跑下来,大声道:“你不能就这么关着我!我是个人!不是犯人!”

    裴廷把手里的文件一推,望向顾宝:“你会习惯的。”

    习惯习惯习惯!他习惯个屁!他要出门!裴廷这个疯子!

    难道不靠裴廷,他就不能找到一个比木律师更好的律师吗!裴廷为他所做的,不就是给他找了个律师吗!只要有钱,他也能找到!

    借钱也好,高利贷也罢!他不想再忍下去:“我不要你帮忙了!我不要留在这里!”

    裴廷叹息道:“是你自己选的。”

    “我后悔了!我现在就要出去!”顾宝几乎要发疯,他不明白裴廷关着他意义在哪里,就因为要折磨他吗?

    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折磨!

    裴廷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他:“看来你待在家里,精力很旺盛啊。”

    顾宝梗着脖子:“我!要!出!门!”

    裴廷扯掉了领带:“我能陪你消耗点精力,但是出门?你别想了。”

    说完,裴廷一把将顾宝扛到了肩上,往楼上走。顾宝根本不敢在楼梯上挣扎,就怕两个人一起滚下去,他大声骂着裴廷,却又不愿意骂得太重,只能把混蛋,神经病翻来覆去地骂,直到裴廷把他摔在床上。

    顾宝眼皮都红了,他生气地瞪着裴廷:“你以为能关我一辈子吗?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离开你!”

    裴廷动作一顿,很快便继续拧开扣子,他捉住了顾宝的手,把人困在自己身下:“你哪都去不了。”

    他压低了声音,沉沉的,阴郁的,负面情绪浓烈地几乎要化作实体:“只能留在我身边。”

    第76章

    撕咬,踢踹,像头小兽。顾宝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如果他不愿意,谁都碰不了他。激烈的纠缠下,一声清晰的耳光声,将两人的动作都惊得停下了。

    裴廷偏着头,他面部上的皮肤很快发红,逐渐肿胀。顾宝的掌心里火辣辣的,细微的疼痛从血管里钻入,一路走到他的心房。

    他眼睛被这股疼逼得微微发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分明他才是打人的那个,而被打的裴廷,却表现得过于冷静了。

    裴廷将脸转了过来,轻舔嘴角。他重新捉住了顾宝的手,垂眸看着那同样泛红的掌心,问:“不疼吗?”

    那一瞬间,顾宝眼里的湿润凝成泪,终究是落了下来,连同他一起卸掉所有力道的身体一起,他倒在了床上。

    身体进行着最亲密的接触,拥抱得过于紧,胸膛紧贴着胸膛,但无法知道彼此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宝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来回晃荡,他被抱起来,四肢无力,只能攀紧身前的裴廷。

    摇晃的视野间,顾宝将脑袋轻轻凑到了裴廷肩窝处,他在剧烈的动作里,轻轻的,小心的,在裴廷被他打伤的脸颊处,落了一个吻。

    连动作都那么的隐蔽,就怕被裴廷发现。

    荒唐的是,这次的性=事,几乎是他们最激烈,也最契合的一场,身体默契十足,心却咫尺天涯。

    完事后,顾宝推开了裴廷,无需对方照顾,自己进了浴室清理自己。

    他在浴缸里坐了好一阵,没有哭。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哭的人,可在喜欢上裴廷哄,好像总是哭,

    顾宝从浴室出来,无视了床上的裴廷,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关门的时候,他手指在锁头上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有把锁给拧上。

    这些日子,顾宝想过了许多,一遍遍想要理清思绪,找到裴廷这么做的理由。

    裴廷把他关起来理由,肯定是不想让他跑。

    那他为什么会跑,除了行李箱可疑,裴廷出差回来第一时间看到行李箱,以为他要走,又收到他辞职的消息,还在包厢里听到他那些话,确定他要跑之外。

    他第一个怀疑的是裴廷可能猜到,他知道订婚的事了。

    毕竟他曾经说过,只要裴廷订婚,他一定会离开。

    曾经他以为,裴廷这么要挟他,是因为不爱他了,现在想想,或许是爱的,所以就算自己要订婚了,还要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把他留下来。

    裴廷并没有没收他手机,也没有断他的网。顾宝在家的时间里,浏览了不知道多少关于风宙集团和裴氏企业好事将近的新闻。

    无风不起浪,何况裴廷没有要掩盖的意思,他时常与杨卿兰出入在人前,毫不避讳地包下餐厅与人共进晚餐,甚至在今天,他与杨卿兰进入本市知名的珠宝店,头条显示得极大,说他为杨卿兰挑选他们的订婚戒指。

    顾宝在想,这真是一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因为他曾经不明白自己的心,当过裴廷的面订婚,所以裴廷现在也要还他一场订婚。

    还不允许他离开,用父亲要挟,以限制人生自由的手段。

    还有另一个怀疑的地方,就是那日裴廷再三询问他在哪,他跟王辉去了哪里。

    顾宝一早就跟王辉通过风,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事关范娇与裴廷,他交代过王辉,如果裴廷电话来问,一定要通知他。

    王辉一口答应,兄弟帮兄弟蒙骗女友的手段,古往今来,大多相同。就算换作男友,也是一个套路。

    他在微信上问王辉,那日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裴廷是不是电话联系过他,有没问过他。

    王辉都说没有,还说自己为了圆谎,特意带人去了趟叁口煮,留下订单消费记录,问他要不要,是不是裴廷发现什么了?

    顾宝保存了消费记录的截图,又想到他和裴廷现在这个样子,要这些有什么用,他安抚王辉:“没什么,我就突然想起来,问一问。”

    王辉说:“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那天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谈恋爱的人都敏感,你可千万别翻船了。”

    顾宝心想,哪有船可以翻,裴廷甚至都把船给劈成两截,推到岸上爆晒了。

    既然和王辉那没事,那就是裴廷这边的事了。

    事情变得很焦灼,顾宝大抵能明白杨卿兰为什么不喜欢男的,还会和裴廷订婚,左右不过是政治联姻,强强联手,这种事情不少见,只是顾宝无法接受这种事发生在他男友身上。

    他和裴廷谈的是恋爱,不是地下情,也不允许裴廷把这些变作地下情。

    越想越恨,又不愿问,怕从裴廷嘴里听来自己不想听的话。

    什么我有苦衷,我还爱你,你忍一忍,等我离婚了我们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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