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望南双手环胸,微微抬着眼看着何似,何似就保持了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虽然这位置偏僻,但到底是引起了别人的目光。

    “算了,都坐下聊吧,这个样子被人看去,会当成闲话四处传。”高长淅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到底这么僵持着不是个事情,不如坐下来,真有问题就解决,如果是个误会,那解开最好。

    他不想外界对曲望南有误会,之前外界就传曲望南顽劣,可是熟悉之后就能知道,那不过只是孩子心气而已。

    曲望南闻言立刻皱着眉看着高长淅,她心里呕啊,觉得自己的这个同盟怎么可以临阵叛敌?

    咬着牙看着何似和何冉冉入座,再看高长淅的脸,又生不起来气来,因为高长淅根本不知道那个事情,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生气!早知道,就应该什么事情都跟他说来着。

    “上次我妹妹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在前面的茶楼等着曲姑娘,谁知道姑娘你防备心如此之重。”何似说起来仿佛事情真是如此,他到真是被误会了。“但是这样也是对的,姑娘家还是防备心重点好。”

    “哦?”曲望南是越听越气,这年头,颠倒黑白的人还能这么大胆,在当事人面前就敢胡说八道。

    “当时也确实想送曲姑娘一件首饰,答谢你对我妹妹的照顾,听我妹妹说,你帮她爬树救过猫。”何似继续说道,模样也很诚恳,说的话还有理有据。

    “当然,造成后面的误会也不是姑娘的错,是何似考虑不周,还请姑娘见谅。”何似拿起茶壶,给曲望南倒了杯茶再递过去“姑娘生何似的气没关系,但我妹妹确实是不知情,还希望这件事情不要破坏了你们俩的情谊。”

    曲望南差点咬碎了嘴里的一口牙,看看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说是误会,最后还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让你无从辩驳。你要责怪,反驳?人家说了,都认,但不是其他坏心思,只是考虑不周。

    所以你说这些文人,耍起心机来,真的是一套接一套,让人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之后就听闻将军府出事了,一直没见到你,今日见到了,就想着立刻说清楚,”何冉冉也连忙开口,语气轻柔而又殷切,但是她不是为了曲望南原谅她,只是想在高长淅面前留个好印象。

    “小二,过来。”曲望南没有回应这兄妹俩,反而抬手招呼小二,同桌的另外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店家也一直关注着她们这里,所以曲望南一招手,店小二立刻小跑了过来。

    “您有什么吩咐?”

    “我们的菜做了么?”

    “正在做,小的现在去后厨催一下。”小二以为曲望南是等不及了。

    “不用了,你告诉后厨,等我们这桌子后来的俩个人什么时候走了,再上菜。”曲望南边说边翘起嘴角,嘲讽的很,“否则,我怕这二位的这么能说会道,颠倒黑白,这唾沫星子沾到了我的菜上,我恶心,吃不下。”

    在场的人闻言,都表情各异,店小二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后厨走。

    何似这时候也笑不出来了,但到底表情还算温和,他心里对曲望南这个人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当真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这样的性子,怕是迟早出事。

    何冉冉是真的红了眼,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曲望南竟然还会如此羞辱她。

    “南南!”高长淅轻声制止“别说了。”

    曲望南很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自己做缺德事情的时候不考虑后果,现在被说两句就要哭,邹宁欢喜欢哭,何冉冉喜欢哭,不管占不占理,哭就行了,这是什么狗屁世道。而且,他第一次亲切的叫我的小名,就是不让我说话,心里很委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曲望南看着高长淅,“我哪句说的不对?你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就站在我这边了。”

    “那以后你慢慢跟我说,但是现在,别说了。”高长淅是相信曲望南的,但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等会在场的人都看见,她把何冉冉说哭了,大家会只会说,原来曲望南顽劣是真的。

    而且,礼部尚书掌管着科举,在朝堂内的话语权,也不容小觑,两家还是不宜交恶,要是真的结了梁子,礼部尚书给魏国公穿穿小鞋,那也是个麻烦的事情。

    “俩位也不要介意,南南就是性子直了点,并没有恶意。”高长淅安抚好曲望南,很客套的跟何似和何冉冉解释。

    “这也不怪曲姑娘,虽然是个误会,但到底影响不好,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何似连忙接过话来,表面是给曲望南台阶下,然后话锋一转,再给自己的妹妹伸冤,“但我妹妹确实是无辜的,她心里还是很在乎曲姑娘这个朋友的,希望曲姑娘莫要迁怒于她。”

    曲望南没有再说话,因为高长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开口,就是打高长淅的脸,于是只能忍着。

    “南南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高长淅说完看了眼曲望南,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此刻她的眼神里都是委屈和不满,高长淅的心就更软了一分。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也准备吃饭了,两位没事,就可以回了。”高长凌到底是个皇子,虽然平时稳重谦逊,但是该有的气场也是不输的。

    何似和何冉冉闻言,也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就告辞了。

    何冉冉走到一半,转过头来,就看见高长淅正小声的哄着曲望南,她咬了下嘴唇,被何似拉了一把,才转身继续走。

    那两人一走,曲望南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跟高长淅讲了,讲完了还忍不住开始抱怨。“你不知道,他那天就是故意的,夜市那么多人,他就故意跟我套近乎,好像我们关系非常,他就是要毁我名誉!”

    “现在换了一套说辞,就说是误会,怎么都是他们有理,所以说,这个小人最难相处。”曲望南恨恨的拍了下桌子,“而且你应该站在我这边的!”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他们确实有问题,但是,南南,”高长淅盯着曲望南的眼睛“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讲道理就行了的,人活着总要受点委屈,他们把话说的那么漂亮,事情圆的滴水不漏,没有证据,到底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的。”

    “但是你放心,这事没完,我会帮你讨一个公道。”高长淅握住曲望南的手“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他们该还的,不管多久,都要还给你。”

    曲望南被握住了手,有点不好意思,等着高长淅说完,她稍微用点力把手伸了回去。

    高长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越矩了,连忙把手伸回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那,那不是很憋屈么。”曲望南眼神四处飘了一下,然后才悄咪咪看着高长淅“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十年是不是也太憋屈了,十年以后还会记得当时的心如刀绞么?忍耐真的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我会尽量不让你忍受委屈的!”高长淅再次看着曲望南,曲望南只能回看他,“等我封王出宫后,我们就会自在很多,你再等一等。”等他有了自己的势力,到时候,曲望南也不用再受别人的气,这权利之间的纵横交错,还是要高位者说了算。虽然他是个皇子,但到底不是每个皇子都像高长凌那样为所欲为。

    他现在无权无势,所以还要对礼部尚书的儿子客气,等他有了实权,谁都不能再欺负他的南南。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他如此渴望权利。以前的他,对权利也不在乎,只想带着曲望南做个闲散王爷,现在看来,还是要有实权才行。

    他要让曲望南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能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宣泄她的委屈和不满。权利不需要太多,只要能保护心爱之人就够了。

    “你不要这么想,我也不是需要人保护的金丝雀。”曲望南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承担,我自己的仗,我会自己去打。”

    作者:浪费了一周的新晋,心里好痛。

    第二十八章

    魏国公的接风宴很是隆重,举办地在皇家园林凤鸣山庄,那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特地为皇后建的,一般只有皇室内部宴会能在这里举办,这次规模可见一斑。

    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也都在受邀之列,全程魏国公和英国公伴随皇帝身侧,这两位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

    皇帝这次也是有两个目的,一是显示对魏国公的重视,告诉世人,你在前线拼杀的劳苦,天家都记在心里。二是给太子铺路,给英国公面子,让英国公能做太子最可靠的外部支援。

    高芷兰和荣国公夫人等几位已经坐到一起聊上了,她们也是许久未见。叶无霜带着曲望南正在园林里的马场里选马,曲望南伤好之后,就格外的好动。

    曲望南非要挑个烈性子的马,叶无霜不像别人,会担心她摔着受伤。叶无霜不能接受的是,曲望南没有错却被伤害。

    但是如果曲望南执意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情的话,叶无霜会明明白白告诉她可能会出现的后果,绝不会阻止,有的路,就要自己走一遍才行。

    叶无霜正告诉曲望南烈性马的未知性,比如摔下来,马可能会踩伤她。旁边就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无霜。”贺暖仪领着几位夫人太太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曲望南行了个礼,乖乖的叫了人,贺暖仪开心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南南真是长大了。”贺暖仪觉得这孩子还真是比以前懂礼数了。

    “我以前也是个乖孩子。”曲望南不服气的抬着头,若是以前,大家可能会觉得她没规矩,但是此刻的各位夫人看她,都觉得怜惜非常。

    “是,是个乖孩子,以前是你受苦了。”贺暖仪之前很是嫉妒叶无霜,所以对她也总是心有芥蒂,但这半年多,曲府出了多少啼笑皆非的事情,贺暖仪也才知道,叶无霜受了多少的罪,这才觉得,自己是过于计较,过于阴暗了。

    在场的太太们也都是这样的想法,以前叶无霜不近人情,她们都觉得难相处,可这段时间,她们才知道,叶无霜是所嫁非人,于是之前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以前众人不喜的母女,此刻却收到怜惜,人心,最是难解。

    叶楚河远远看见叶无霜和太太们聊天,于是走上前来,说要带着曲望南去玩,叶无霜放心的点了点头,跟着那些太太们七拐八拐走到了茶亭里。

    入座的时候,正巧看着方静萝坐在不远处,她旁边的赫然是钱白梅,叶无霜也惊讶,主角是魏国公的接风宴上,曲鸿峰有脸来就已经很不体面了,竟然还有脸带了钱白梅来。

    贺暖仪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立马拉住了她,往里坐。

    “这姓曲的,可真是不要脸,以前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你过得这般苦。”贺暖仪拉着叶无霜的手,其他太太也是一人一句,总算把事情给叶无霜描绘清楚了。

    方静萝成了正妻,方府也跟着舒坦了些,自己家的二姑娘做妾总归是难听。可是没过多久,这方静萝就鼻青脸肿的回了娘家,最后曲鸿峰请了三四次才给请回来。

    如此反复,最后方静萝在聚会时就忍不住抱怨,这曲鸿峰真真是偏爱钱白梅,为此钱白梅在府内也日渐做大,什么乡下的阿猫阿狗的亲戚都来府里当了差。那些个人都不是讲理的,刁蛮霸道的很,方静萝就算再泼辣那也是个世家小姐,如何说得过她们。

    最后整个曲府吃她的喝她的,还联合着欺负她。这曲鸿峰嘴上哄着她,却又对钱白梅如此放任,最后她气不过,争执起来,钱白梅竟然联合这那些下人把她打了。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她夫君打得,否则你说,那方府能认?一个正妻,名门出身的小姐,被下人们给打了,说出去不是个笑话。”

    “可不是,不过我要说,这方家二小姐日子是真不好过,陛下新年宴记得么?那姓曲的可是带着那个妾室的女儿去的,我就说,这是不是他的私生女。”

    “可不是,哎呀,无霜,你能想明白出了那个火坑真是明智的,刚才看南南都比以前活泼懂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叶无霜听的细致,这日子太熟悉了,不就是上辈子她过的么,当然她比方静萝还惨点,当时外人可都是说的她的不是。

    不过,这方家二小姐倒是能忍,钱白梅刚丧夫就做了曲鸿峰的妾室,这消息她到现在还守口如瓶,怕是对那个男人,还有期望。

    “行了行了,不提那让人不舒心的事了,对了,无霜,这乡下生活怎么样?”贺暖仪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叶无霜却只是笑着不说话,怕她想起往事难过,于是连忙岔开话题。

    “无妨无妨,我也是之前识人不清。”叶无霜语气平淡,把心里的冷嘲热讽和愤恨掩饰好“不过,这乡下日子是真的惬意,安静。”

    “是吧,我那小叔子也这么说,这不,不知道去哪待了大半年,最近才回来。”贺暖仪有点无奈,他这个小叔子,二十好几了,不娶妻不考功名,整日游山玩水不见踪影,老太太是急,但是拿他没办法,那嘴皮子,比谁都利索,谁都说不过他。

    “微阑也老大不小了吧,这该娶妻了。” 微阑是荣国公二公子井绍予的字。

    “可不是,但他就是不愿意,而且这能说会道的,谁都说不过他。”贺暖仪叹了口气。众人也是知道这位公子的厉害的,年少成名,相貌英俊,也算是当时京城里排的上号的。可谁知道就这么个人寄情山水,四海为家。

    她们聊得热闹,方静萝看到更觉心酸,这叶无霜离开了曲鸿峰却过得这么好,自己却每日都要受气,但是,就是不甘心,她堵上了一切,包含母家的名声博来的男人,怎么都不想放手。

    钱白梅倒是不在乎,也看不起叶无霜,如今曲府她也算是能说话的了,叶无霜就是个失败者,落水狗。即使这些个贵族太太看不起她又如何,她倚靠的是曲鸿峰,这些个太太看不惯她,也奈何不了她。

    这边热火朝天,马场也不冷清。曲望南让惊鸿和翩若自己去玩,她们也认识几个别家小姐的侍女,于是凑到一起聊天去了。

    曲望南骑马,叶楚河在不远处看着。

    曲望南到底是个天赋异禀的,那马虽然说是烈性子,但也只是相比其他温顺的马来说。能送进皇家园林的,到底不会是真的烈马,各个都是尊贵的,伤了问罪下来谁担得起。

    她在围栏里骑着马,因着很久没这么快活过,笑声从老远就传到了叶楚河耳朵里。

    叶楚河一边堵住耳朵,嫌弃自己的这妹妹声音洪亮。别人家妹妹笑起来像银铃,她妹妹这笑声像铜铃。

    但是一边也为曲望南开心,他这个妹妹前些年所受的冷落,白眼,不公都没让她堕落,反而更加自信,勇敢,敢作敢当,这样的她,怎么不让人自豪?!

    他正出着神,就被一阵马鸣惊醒,抬眼看去,曲望南正拉紧马绳,马前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晃动。曲望南倒是没有尖叫,她用力的勒住马绳,然后强迫马匹调转方向。再接着抱着马的脖子,抚摸着,想让马儿安静下来。

    她个子不高,整个人伏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剧烈晃动而摇摇欲坠,叶楚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翻过栅栏往那边跑去,远处的几个马夫也看见了,也往那边跑去。

    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他们还没到,高长凌已经来到马匹前面,他想要把曲望南抱下来,但曲望南看出他的意图摇了摇头,还是不放弃的抚摸着马的脖子,轻声安慰马匹。

    高长凌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强求,他站到前面吸引马匹的注意力,协助曲望南。叶楚河和马夫赶到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没一会儿,这马真的安静下来了。

    曲望南看马安静下来,才翻身下马,然后把马绳递给马夫。

    “这事别说出去,也不怪这马儿。”曲望南知道,这事要是传到皇帝那,这马夫和马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事就当没发生。”

    马夫们连忙感恩戴德的点头。

    曲望南这才转身,对坐在地上的曲宁欢厉声说道“你疯了么?跑进来是找死是么?你自己想死,别拖累别人!”

    这时众人才看见,一个少女瘫坐在不远处,随身携带的两个丫鬟也受了惊吓,迟迟没有反应。

    曲宁欢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曲望南骂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曲望南心里气啊,她正骑马飞驰,快乐的很。这马奔跑的场地也是围栏围起来的,没有后顾之忧。谁知道曲宁欢突然出现在她前面,要不是她反映的快,今天这曲宁欢不死也残。上辈子也没见这女的脑子这么不清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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