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盛的饭?”程瀚池放下筷子问道。

    站在一旁的余春草有些不安的站了出来,“少爷,是奴婢。”

    “谁然让你做的?”程瀚池皱着眉头说道。

    余春草低垂着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奴婢看少爷每次都吃不饱的样子,就自作主张的换了个饭碗。”

    程瀚池红了脸,觉得有种心事被看破的尴尬,真是无地自容,“我什么时候没吃饱过?你一个小丫头,竟然开始学会胡说八道了。”

    余春草红了眼圈,“我没有,我就是看见大晚上少爷一个人饿的喝白开心,心里实在是难过。”

    贺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心疼的问道,“瀚池,这是真的?”

    程瀚池脸上满是怒意,粗声粗气的说道,“根本没有这事,这小丫头哪里来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规矩?”

    余春草忙解释道,“少爷,奴婢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都别说了。”程芸珠打断了几个人对话,“瀚池,你坐下来吃饭,娘你也别说了。”

    程瀚池无奈,乖乖的坐了下来,却觉得一点食欲都没了,他有种被看透的狼狈,他现在饭量大,家里的小碗是有些吃不饱,但是如今家里艰难,他也不好多吃,没曾想就叫新进来的小丫鬟余春草看了出来。

    程芸珠对着一旁恐慌不安的余春草说道,“你出去吧。”

    如此屋内又恢复了安静,这一顿饭吃的,大家都没有了兴致,程芸珠却亲自起身给程瀚池加了饭,“多吃点,以后在这样装模作样,别怪姐姐骂你。”

    “姐……”

    贺氏只吃了半碗饭,然后偷偷的瞄了眼程芸珠和程瀚池,小声的说道,“瀚池,娘吃不下了,你帮娘把剩下的饭吃掉吧。”

    “娘……”程瀚池涨红了脸,觉得今天真丢人。

    程芸珠看这样让来让去不是个事,主动挑明道,“瀚池,被三婶娘借过去的东大街那两间铺子,我已经要回来了,两个铺子位置好,光租凭出去一年也有一千两的进项,虽说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也够咱家的嚼用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就吃,以后不许在这样了。”

    程瀚池眼睛一亮,“真的,姐,你怎么要回来的?上次娘去侯府要铺子,去一次就哭着回来,去了好几趟都没要回来。”

    这次轮到贺氏红了脸,她觉得她这个娘有点丢人。

    程芸珠却是岔开话题道,“别问了,总归要回来了,本就住咱家的东西……,我明日要去看铺子,你也一起来吧,以后这些产业都是要留给你的。”

    “我不要,姐姐,你就留着当嫁妆,我自己的钱自己赚。”程瀚池握着拳头,自信满满的说道,他知道因为程芸珠嫁妆的事情,她的婚事一直被拖着。

    程芸珠叹了一口气,她的婚事?怎么所有人都在说她的婚事……,她不能嫁过去,这对闵公子不公平,改天找个机会把这婚事退了吧。

    第二日,程芸珠和程瀚池,还有余氏父女一起去了东大街。

    这是京城繁华之地,人来人往,吆喝的小商贩,林立的铺面,或者高高飘扬的彩旗,看着很是热闹非凡,生趣盎然。

    程芸珠指着靠在明月楼酒家旁的一个杂货铺说道,“瀚池,这就应该是我们那个铺子了,旁边挨着的这个也是。”

    程瀚池看了眼说道,“这位置还真好,怪不得三婶娘抓着不肯放手,估计一年能赚不少银子吧?”

    程芸珠点头,“我也这么想,咱们进去吧。”说完就带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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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

    程芸珠几个人刚走进去,就见一个打扮利落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您买点什么?不是小的吹牛,时下京城流行的东西咱们店里都有。”

    “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程芸珠坐在了厅堂里红木描漆的太师椅上,“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伙计有点傻眼,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啊,“这……,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你算什么东西,配跟我们小姐说话,你知道她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余春草趾高气扬的站在一旁,指着伙计的鼻子骂道。

    那伙计姓钱名叫随来,是掌柜钱四的侄子,一直仗着这层关系在铺子里横着走,不是善茬,见着程芸珠和程瀚池穿的不算太好,料定也不过是一般富户人家的小姐和公子哥来这里耍横,又想着这铺子可是属于成南侯府的,瞬间腰杆子就硬起来,“哎呀,说话够硬气的,什么你们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人?我看你们就是来捣乱的吧?”

    钱随来说完就朝着身后的伙计使了个颜色,不过一会儿就来了七八个人,手里拿着木棍,一副你们要是在乱说话就给你们好看的姿态。

    程芸珠心中一愣,她到不是怕这几个人,她既然来了就早就做好了准备,让她想不到的是不过一个杂货铺子,三婶娘至于养这么多的打手?到底是这东大街无赖太多还是他们店大欺客?

    程瀚池猛地站了起来,他从小苦练家拳,又加上本就年少气盛,只恨不得找人打架,试试自己的手脚,这会儿子有人送上门来,倒是高兴不已,觉得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打架了,“行啊,有胆子!敢跟爷叫板,你们是几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那几个打手见程瀚池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这样嚣张,本来都有些气不过,只是见他起身的时候那动作,显然是个练家子,心里又开始打鼓,其中一个问着钱随来,“随来,他们是什么人?”

    钱随来气哼道,“不过是家里有点钱就到这里来冒充世家子弟,也不看看这店铺是谁家开的。”

    “瀚池,你先坐下。”程芸珠说完,又朝着钱随来说道,“我是成南侯府里的四小姐,这是我弟弟在府里排行第八。”

    钱随来刚到这家铺子没多久,只听说过侯府里的五小姐和二公子,三公子,唯独没有听过四小姐……,再加上程芸珠那一房早就分家出去,不是府里的老仆人根本不知道道这档子事,这下钱随来越发觉得程芸珠这一行是来捣乱的了,“什么四小姐,八少爷,我们成南侯府里没有这号人物,一看你们就来讹人的,这可不是你们乡下揣着几两银子就横着都的地界,这里可是遍地都是皇亲国戚,功勋贵胄的京城,现在老实的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程瀚池本就被程芸珠压着怒火,这会儿听了这话,那隐忍的怒意终于忍不住直接爆开来,“真他妈都是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东西!”他一下子冲了出去,转瞬间就把一个人打趴在地上。

    直到听到两个打手的惨叫声,钱随来才反应过来,他有点慌乱的说道,“给我把他围住!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打啊!八个人还不打过一个?”

    “不是八个人打一个,是打两个。”余顺见程芸珠对他点头示意,便是领命走了过去,他卷了袖子露出精装的胳膊,声音低沉的说道。

    这时候剩下的几个人刚好把程瀚池围住,钱随来也从刚刚慌乱的神情中恢复过来,他听了余顺的话笑道,“又来一个找打的,给我一起揍!”

    余春草怕程芸珠担心,便是悄声说道,“姑娘,你别怕,我爹爹功夫好着呢,撂倒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不是问题。”

    程芸珠看着余顺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不禁生出几分赞叹来,余顺一看就是老练的高手,比起程瀚池凭着一股气稳当的多,底盘厚实,出拳猛烈刚硬,不慌不忙,几乎是一拳就打趴下一个。

    “你爹爹,有这一身好功夫,怎么还会沦落到卖猪肉的地步?”

    余春草露出黯然的神色,“自从爹爹误打了贵人,被抓了起来,家里拿了所有的银子走门路……,后来好容易有了活路,娘就让爹爹发誓,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不得再用功夫。”

    程芸珠听了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你们也是可怜之人。”

    余春草却赶忙摆手,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是,爹爹说我们遇到了好人了,夫人心善,小姐聪慧,少爷又是肯担当的,只要我们一心一意的伺候好了,以后就树大好乘凉,不会在被人欺负了。”

    程芸珠回头看了眼余顺五大三粗的身板和粗狂的容貌,心想,她还没想过这人虽看着粗俗,却是一个明白人,看来当初她把人收过来用到没错。

    不过这么一会儿,那几个打手都倒在了地上,钱随来只差跪在地上求饶了,“姑奶奶,求您让他们停手吧,我这给您磕头了。”

    程瀚池觉得这架打的一点也过瘾,怎么几下就都倒了?没意思的很,他踹了踹钱随来骂道,“你刚才那股横劲儿呢?你继续横啊!”

    “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小的被猪油蒙了心,小的……,总之都是小的错了,求爷不要再打了。”钱随来脸被打肿了一块,看起来倒是非狼狈的很。

    正在这会儿,在后院盘货的掌柜钱四听了风声匆匆的赶了过来,他见了店内的情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却比钱随来要精明的多,忙是吓唬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捣乱?要知道我们可是成南侯府上的铺子,我们老爷跟顺天府尹都是极好的关系,小心把你们几个人都抓起来吃捞饭!”

    程芸珠让余顺和程瀚池出手,不过是要给三房白氏一个下马威,她要让白氏知道她不是个软柿子,也并非没有人可用,可以任她随意糊弄铺子的事情,如此今天的目的倒也达成了一半,见了掌柜出来,便是知道这会儿子该收手了,“你就是掌柜?”

    掌柜钱四却比钱随来会看人,见程芸珠穿戴不过一般,身上却是有一股尊荣的气度,语气又缓了几分,少了刚才的厉色,“正是在下,敢问小姐为何在我们店里打闹?还打伤了我几个伙计?”

    “你可能不认得我,我是府里的四小姐,这是我弟弟程瀚池,在兄弟里排行第八,我这次带弟弟过来就是让他看看这铺子,你也应该听侯府里三夫人说过了吧?你们这间,包括旁边那间都是我们大房的产业。”程芸珠不紧不慢的说道。

    钱四忽然想起前几日侯府白氏叫他过去,铺子的地契在大房手上事情的跟他讲了,如果程芸珠找上门来,让他稳住,只管装糊涂不知道就行,可是……,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敢这么的凶横?这姿态分明就是不还铺子就不罢休的神情啊!

    “这事情小的就不知道了。”钱四只好打马虎眼。

    程芸珠从云春草手上接过一纸文书,“钱掌柜,我这手上的就是这家店铺的地契文书,白纸黑字清楚的很,你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吧?”

    “这……,能不能劳烦四小姐给小的过下目?”钱四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余春草赶忙接过地契文书,拿到了钱四的面前,她也没有递过去,而是直接展开给他看,“看清楚了没?别一会儿又说你识字!”

    钱四看了眼文书,确实是真的,他心里苦笑,看来这件事麻烦了。

    余春草见钱四半天不说话,只顾着擦汗,就忍不住掐着腰说道,“你倒是说话啊!”

    “小的看到了,只不过这事,我还得禀告三夫人,问问是什么情况。”钱四赶忙说道。

    程芸珠朝着余春草使了个眼色,叫她回来,又对钱四说道,“那也行,不过我们着急收回这铺子,掌柜的你也知道,这地段真是寸金寸土,一天就须得好几两的银子呢,别是让我们等久了,这样,过几天我就再来一次。”

    “这……,小的知道了。”

    如此程芸珠觉得今天的事情就已经办完了,于是站了起来,“那我们就走了,钱掌柜……”程芸珠拉住了尾音,目带冷意的说道,“我可等你的好消息。”

    钱四汗水淋淋的把这一帮瘟神送走了,便是赶忙去了后院换衣服,钱随来扶着打肿的脸问道,“叔,你去哪里啊?我都被打了你都不管?”

    钱四一巴掌打了过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是你惹的好事,我得去侯府找三夫人商量商量量这事,了不得了,大房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丫头,啧啧……,果然是没爹的孩子早当家。”

    程芸珠几个人出了铺子,程瀚池就忍不住问道,“姐,怎么不直接把铺子抢回来?”

    “怎么抢?他们侯府不想面上难看,这才让着我们几分……,如果真的硬碰硬话的,我们家这样无权无势的,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程芸珠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就这样忍着?”程瀚池气道。

    程芸珠语气坚定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侯府看我的脸色过日子。”

    正在这几个人说话这空挡,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旁边的清风楼一溜烟跑了过来,“敢问小姐是不是成南侯府的四小姐?”

    余春早是机灵的,赶忙走出来挡在程芸珠的跟前,“正是,你有什么事?”

    那小厮听了很是高兴,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是我们少爷相邀。”

    作者有话要说:  啊,打滚,月榜好难爬……

    ☆、相谈

    “你们公子是谁?”余春草问道。

    那小厮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小的是文渊阁大学士闵醇府上,闵六爷的贴身小厮,名叫扇画。”

    程芸珠一愣,这闵六公子不是她订婚的未婚夫君吗,怎么会突然寻上门来?就在她发愣这会儿,画扇接着说道,“四小姐,我们公子在清风楼上包了个雅间,邀您和八公子同去呢。”

    程瀚池这会儿也听出点味道来,他推了推程芸珠,面露兴奋的神情悄声说道,“姐,这是未来的姐夫吧?我早就听说过这个闵六公子才华横溢,他做的诗句文章,在我们学院都备受先生们的尊崇,都说如果他下场,必然是高中第一,我一直想见一见。”程瀚池说道这里见程芸珠迟迟没有反应,他推了推程芸珠,“姐,你在听吗?”

    程芸珠却在想她的这桩婚事,她已非完璧,又怎么能期满嫁过去?她早就想着找个机会和闵家把这婚事给推了……,没想到,闵六公子自己找上门来了,也好,今日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吧,打定好了主意,程芸珠就对着画扇说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一行人随着画扇入了清风楼,这楼女客繁多,倒也没显出程芸珠特殊来,等上了三楼,看到转角处有一个写着水云间的雅间,画扇说道,“程四小姐,八公子,就是这里。”说着便是朝着里面喊道,“公子,客人来了。”

    很快,门便是被一个小丫鬟推开,躬身迎了程芸珠一行人走了进去。

    这是程芸珠第一次见到闵墨尘,到了后来的很久她都没办法忘记……,只见半开的窗棂边站着一个身姿消瘦的年轻男子,因为背着光只能堪堪看到模糊的轮廓,却觉得这人犹如清风明月一般有着飘逸洒脱的风姿,令人心折,等他转过身子来朝着程芸珠这么一笑,又觉得世间万般美好之物也比不上这纯粹的笑容,干净明亮的犹如世间最清澈的河水,点点水光,熠熠生辉。

    “程四小姐?八公子,请坐吧。”闵墨尘笑着说道。

    程芸珠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刚才竟然瞧着一个人入了神,这实在不该……,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到,她的未婚夫婿竟然是这样一个出众的男子,无怪乎父亲当时不顾他病弱的事情,硬要给她定亲。

    “闵六公子,坐。”程芸珠说道。

    几个人客气一番就坐,不过一会儿,小丫鬟便是端来了新沏好的茶水,闵墨尘挥手让小丫鬟下去自己亲自拿着茶壶给程芸珠倒茶。

    程芸珠有点惶然,“闵六公子,何须这么客气?”

    闵墨尘却笑道,“姑娘当喝我到的茶水。”他这话一出,别说是程芸珠就是一旁的画扇和随性的小丫鬟琴玉也惊讶不已,要知道闵墨尘是何等傲然之人,竟然亲手倒茶?

    程瀚池听了却是很高兴,他早就听说过闵墨尘有些孤傲,还担心姐姐嫁过去会不会受气,这会儿见他这么客气,人又端的是清俊洒脱,自然是喜欢起来,不自觉的带着亲昵的语调说道,“闵六公子,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你写的落春词我特别喜欢。”

    闵墨尘笑了笑,“那不过是随手写的。”

    “那怎么是随便写的呢,都说闵六公子的词纯任性灵,纤尘不染,别说是我了,我们先生也很喜欢,我听说闵六公子从师于张何值先生是吗?”程瀚池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说道。

    “怎么,你认识他?”闵墨尘问完这话,却是不动声色的瞄了眼,举止端庄娴雅的程芸珠,见她端着茶杯喝茶,容貌端的秀丽绝伦,眉眼清澈,又想着她当日那般泼辣的行为,忍不住心中意动,想要搭个话却又怕唐突了程芸珠,便是忍着耐性回答着程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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