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当年,现如今钟家已经不一样了!”心里发虚,这话钟珥说的干巴巴的——或许是心中的怨恨一直没有平息,出嫁至今,钟绘静一次都没有回来过,逢年过节,崔家派人送来的节礼也都中规中矩,够体面却没有温度。

    “那你心虚什么?”沈月绮一点都没给丈夫留面子,事关女儿,不容她有半点大意,她冷笑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了吗?”

    “初晴对这门婚事很满意。”钟珥反驳道,他知道钟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是父亲钟善继多方努力的结果,但这门婚事钟初晴自己是非常乐意的。

    “是,这点我承认!”沈月绮点头,而后又反问道:“但是,如果她不乐意,这件事情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钟珥无言,是啊,钟初晴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她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都不会影响钟善继的运作,不同的无非不过是需不需要再费精神安抚她,让她乖乖的听从安排出嫁而已!

    “与晖,如果被指为太子侧妃的是囡囡,你说会怎么样?”沈月绮苦笑一声,不给丈夫退缩的机会。

    如果换成女儿……钟珥的心被扎了一下,雪晴是否愿意他不好说,毕竟她还小,还不一定能够理解这一些,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太子侧妃,不就是太子的妾室吗?无非不过是说得好听些而已,就算将来太子登上大位,成了四妃之一,那只是一个尊贵的妾室。

    “囡囡比初晴生得好很多,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偏颇,她如今看起来就比初晴更出挑,以后长大些,定然会更出彩,到那个时候,必然会有人因为她的颜色而对她起了心思……”沈月绮看着钟珥,道:“你说,到那个时候,父亲和大伯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必然是价高者得,用女儿换取最大的利益。父兄是什么人,钟珥心底其实再清楚不过,之前一直没去想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雪晴年幼,总觉得那些算计和二房无关,但是现在……雪晴的噩梦,沈月绮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与晖,我们现在不谈旁人会如何,只说我们自己。我想如果有一天,真出现了囡囡梦见的事情,那么能够全心全意为囡囡着想,能够随时将囡囡放在最要紧的位置的,就只有你我了。”沈月绮看着丈夫,道:“可是,与晖,你觉得我们有那样的能耐吗?”

    “阿夕~”钟珥看着沈月绮,他知道妻子想说的是什么——他是钟家三兄弟之中最有灵气、最聪慧、最有才华的那一个,但同时也是钟家三兄弟之中对经济仕途最不感兴趣的那一个,平日的他是兄弟之中最洒脱风流的那一个,但遇上事故却极有可能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这样的他想仅凭自己的力量保护妻女确实有些不可能,而父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真能做出将女儿梦见的那些事情。

    “我们成亲也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我从来不曾要求过你做什么,但是现在……与晖,以后你真的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的过日子了。”沈月绮看着丈夫,对名利,她从不看重,这也是成亲这么些年来,她放任钟珥随心所欲生活的主要原因。可是现在,为了女儿,就算是逼,她也必须逼着丈夫上进。

    “阿夕,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钟珥苦笑一声,道:“父亲在内阁,距离次辅之位只差一步,大哥在户部,虽是副手,却也是大权在握,若有一日,尚书大人升迁或者调离,他接任的可能最大。父兄身居高品位要职,我和三弟都不宜再走仕途,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游手好闲,整日里与三五友人吟诗作对,操琴作画,不问国事政事,而三弟也只是安心为家中打理庄子铺子的缘故。”

    “我明白,我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吗?”沈月绮神色淡淡的,道:“这些年来,我和囡囡被人怠慢,被人挤兑,我不仅自己忍着,还让囡囡也一并忍着让着……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明白这些道理,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明白家宅不宁就算不会影响父亲和大伯的仕途,也会让他们被人非议取笑吗?”

    “你们被怠慢挤兑?”钟珥微微一愣,带了几分恚怒的道:“谁敢这样对你们?”

    “你应该问的是谁不敢这么对我们!”沈月绮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母亲一直以来对我不满意,对我诸多挑剔,仅仅是因为我只生了囡囡一个吗?你觉得钟惜晴总是挤兑囡囡仅仅是因为嫉妒不平吗?如果换了是大嫂只生了初晴一个,换了初晴自己住一个院子,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阿夕~”钟珥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生性豁达,对家长里短的事情原不怎么关心,加上沈月绮以前从来不和他说这些,自然不会想太多,或者说是潜意识不敢去想太多。可是现在,被沈月绮点破了,他自然不能继续装傻,他一脸苦涩,道:“是我没用,让你和囡囡受委屈了!”

    “与晖,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些,我也知道你并非无用之人,只是你不是长子,有的时候必须退让!”沈月绮摇摇头,道:“当年冯伯父想要举荐的可不是大伯啊!”

    钟珥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十多年前,他们兄弟三人都不曾入仕,帝师冯大家对他极为赞赏,透露出想把他举荐给今上裕正帝。那个时候,裕正帝登基没几年,真是需要大肆用人的时候。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情就传到了钟善继的耳中,他和钟珥长谈一夜之后,钟珥出面恳求冯大家把钟熠举荐给了裕正帝。

    这件事情过去了十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是今日沈月绮提起来,钟珥却赫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多想,将之藏在了心里罢了。

    “与晖,你不是看重功名利禄的人,我也不是那种非要逼着你去争去抢去出头上进,好给我们争什么的。这些年我之所以忍着,不是因为我的性子好,而是真不在乎。我更不希望为了那么一点东西,争得跟乌眼鸡一般,自己变得市侩庸俗,连带着也教坏了女儿。”沈月绮冷哼一声,道:“可是现在,却不容许你我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生了这么一个色色出众,极容易被人觊觎的女儿,如果我们不能立起来,不能拥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保护她的能力,那么,一旦出事,囡囡怎么办?”

    沈月绮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真的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幸好,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钟珥脸色变幻,好一会,才轻声道:“阿夕,容我好好的想想!你放心,我知道谁对我才是最最重要的,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得花时间好好地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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