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大哥怎么广播?路翰飞小朋友,请听到广播后来服务台,您的哥哥路承飞在等您?”路雅南学起了商场广播的声音,“然后他这么一傻大个戳到服务台,那大哥的脸往哪搁啊!”

    路承飞在这短暂的三小时内身心俱惫,抬手毫不留情地把路翰飞推了老远,“离我远点!”

    那么一推,路翰飞就踉跄到了沙发前方,正对着电视机,他立刻惨叫连连,“啊啊啊!有电视辐射!!”

    ****

    路雅南微眯着眼,看着愈演愈烈,越来越不靠谱的情况,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加以制止了。她轻咳了一下,打断了路翰飞戴面罩的动作,“三哥!”

    “嗯?”他被她一唤,停下了动作。

    她娇俏地一笑,“三哥,你坐到这边,人家坐到你腿上看电视好吗?”

    “咔嗒”一声,面罩落地,路翰飞全身僵硬,“你、你说什么?”

    路雅南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位置,努嘴示意他坐到沙发上,“呐,你坐这里,我坐你腿上一起看啊?”

    “可、可是电视有辐射啊……”路翰飞无比纠结,“我已经白细胞很少了……”

    “电视辐射很小的,三哥你只要记得手术时戴袖子不就好了么?”她嗲嗲地说,那声音柔得像一汪水,加上盈盈含情的双眸,顿时叫路翰飞倒抽一口凉气,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这样……不好……”

    “三哥~”她娇嗔了一句,路翰飞彻底缴械投降,把防辐射衣服啊,眼镜啊,都给摘了,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那三哥就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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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雅南瞬间收敛了笑,抬手示意他打住不要靠近,犀利地戳穿他的伪科学,“路翰飞,看吧,在色~欲面前,你的什么科学经不起误差,生命经不起忽视,都是扯淡了不是?你啊,别矫情了,什么360°无死角啊,我看你啊,纯闲的折腾!”

    一旁的唐亦柔已经笑得肚子疼了,“哎哟,翰飞……笑死我了……”

    路翰飞傲娇脸地昂起头对着二嫂解释,“二嫂,我哪里是闲得折腾,我是为了以后孩子着想!”

    唐亦柔摆摆手,示意扛不住了,“你俩玩吧,我先回房了,笑得胃疼了……”

    二嫂一走,路雅南好不犀利地回他, “为了孩子?那你想得也太久远了,这个问题,大概就只有二哥需要考虑,可是二哥又不做介入手术,所以咱们全家都没这个问题。”

    没有了其他人,路翰飞也大胆地无耻起来了,“那万一擦枪走火呢?”他不知道那一晚的事,所以开起玩笑心无顾虑,可路雅南就不一样了,顿时脸色微变,可又心虚不敢真的大怒被他看出端倪,“你敢有这个心思,我就让你一个人睡!”

    “哎!不要啊!”路翰飞立刻捧脸惊呼,“我不敢一个人睡啊!”

    路雅南得意一笑,“知道就好。你可得搞清楚,现在二哥结婚了,你可没机会半夜去他那里挤了,大哥么,没准会就这个问题给你上一堂科学课,所以我是你的唯一选择,惹到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哦!”

    路翰飞泪流,“那我可以继续戴面罩么?”

    路雅南大方地点头,“你在你自己的空间里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你别闹腾到我就行,因为在食物链中,我虽不是最顶层,却在你的上层。”

    路翰飞心头一个咯噔,咽了下口水,他当然懂折腾到她是何等的下场,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觉的吗!

    ☆、part 34

    元旦假期结束,路雅南对此意犹未尽,明明只放了三天,她却俨然像是放假了三年,如今第一次上班一样,一个字——累!

    不过小刘的一个消息,倒是叫她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你知道吗?儿科出事啦!就是雅南你上次去医务处投诉的那个宁薇,听说她昨个上主班,结果把两个孩子的输液处方开反了,点滴一挂,一个还好,另一个直接脸色发紫,休克了,刚出icu!”

    路雅南拍案而起,瞬间打了鸡血,“我就说她要出事了吧!那种态度,她当医院是游乐园啊……”

    小刘撇嘴,“可话是这么说,雅南你也不没办法吗?她上面有人!我听说,这次出了事,她一点都不慌,而且家属都没闹,看样子完全被压住了。”

    路雅南对此愤愤不平,“这一次啊,上面的人!也保不住她了!”

    ****

    午休时,路雅南像个打听八卦狗仔一样窜了溜去了儿科,那模样宛若曾经的路翰飞,只是她自己毫无自觉。医院的事一般是这样的,外人打听问不着,内部人一套近乎,啥都说了。尤其是她路雅南,都不用多问,就打听找到那个差点没命的孩子。

    其实她如此激愤,最初是一种报复心态,就是看不过宁薇的态度以及宁蔷的炫耀,想着这下自己可逮到机会能狠狠回击了。

    可是真当她看到孩子那张惨白的小脸时,路雅南就明白了路翰飞曾经说过的话,他没办法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是因为无法抗拒他们期盼的眼神以及被病痛折磨时的模样。

    她大学时从临床医学转入生物工程,然后进医院的检验科工作。工作和生活中都很少直面生与死。

    她虽口口声声斥责宁薇工作态度恶劣,但是其实反省自己,也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做好本职而已,那种治病救人的热血与激情,宁薇没有,而她也没有。

    路雅南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很透彻,就像她去劝慰沮丧时的路翰飞一样,她知道什么是自己应该做的,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从小到大,她都乖乖去完成应该做的事,从不为做不到的事而冒险,就好比,她再爱二哥,也不会去表白,因为她知道没希望没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有了路翰飞那样的热血呢?或许真的是和他待久了,每天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被他那些愣头青一样激情又冲动的想法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白痴的感染力可真强大,路雅南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

    女孩小曼才四岁,前几天上幼儿园时衣服穿少了,发了高烧来医院吊水。刚输液没五分钟,她就呼吸困难,接着脸色发白,由白转紫,母亲赶忙去叫医生。医生一看,是青霉素过敏,而且小曼是高度过敏体质,已经引发重症休克了,随即就从输液大厅转去抢救了。

    小曼虽然出了icu,可还未醒,小小的眉头皱着,看起来即便是昏迷中都很痛苦。小曼妈妈坐在床边陪着孩子,她一夜未眠,眼下青紫一片,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看来受的惊吓不小。

    她看见穿白大褂的路雅南进了病房,以为是儿科医生来查房,赶忙起身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还没醒啊?”

    路雅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孩子青霉素过敏吗?”

    给青霉素过敏患者输青霉素,这就和拿刀杀人无异,亏得小曼妈妈反应快叫来了医生,要知道小曼作为高度敏感体质,出现呼吸困难、紫绀、血压下降、昏迷后,在短时间内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知道的!”小曼妈妈对于医生的问题回答得很认真,“我昨晚刚来就和医生说了,我说小曼青霉素过敏,可是、可是……宁医生说我没说!”

    “不过……”她皱着眉头,看起来焦虑不安,声音都有些嘶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曼高烧,我一急给忘了呢!孩子爸爸在外地打工,这要是知道是我糊涂给忘了,把孩子折腾成这样,还不知要怎么怪我呢!哎,医生,她现在有没有事啊?我听说i、icu是得重病的人进的,小曼不会有事吧?都怪我没看好她,怎么就发烧了呢……”

    路雅南听完小曼妈妈这一通逻辑略乱的话,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宁薇出事后如此淡定了。

    因为小曼妈妈很明显是个老实人,不仅老实,还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这就决定了宁薇只要死不承认自己开错了方子这件事,一口咬定两个孩子都是高烧,所以输的都是类似药物,而小曼妈妈又没有说孩子青霉素过敏,这样的话只要医务处和她站在一条线上,再凭宁蔷如今的财大气粗,甩给这对母女一笔钱,自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如果宁薇再狠点,甚至连一毛钱都不用给,还能把责任全部推倒小曼妈妈身上,没准软硬兼施一下,小曼妈妈还会对医院抢救自己的孩子感恩戴德,送宁薇一面锦旗也未可知。

    *****

    想来如今的医患关系,可真是讽刺。狠的、能闹腾的,如李雨的母亲,不是医院的责任都能闹到医院出面承担责任,而老实的如小曼妈妈这样的,明明是医院的责任,可能都要自掏腰包解决,钱倒是其次,孩子才叫真冤枉。

    从医这么久,路雅南第一次为这种扭曲的现象而感到愤愤不平,同时还有摇摆不定的迟疑——她应该站在医院这一边哭诉李雨母亲这样的人不讲道理,还是应该站在小曼妈妈这一边谴责医院的推卸责任?

    撇开自己与宁薇的过节,她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

    床上的小曼醒了,她懵懂地睁开眼,惶惶地看了周围一圈,声音细细、低低地说,“妈妈……好难受……”

    ****

    很显然,路雅南的彷徨,路翰飞从未有过,因为他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方向和目标,从未有过怀疑,按她的话说,白痴的总是一根筋的通到底的。

    经过了一周的前期治疗,张建的新化验报告显示他的转移灶朝着可切除的数据倾斜了,这说明路翰飞的治疗方案是正确且可行的,然而福祸相依,好的情况出现了,坏的情况也接踵而来,他的原发病灶猛然恶化了,这无疑是在催促路翰飞要尽快进行手术。

    “麻烦来了吧……”苏岳看着路翰飞愁眉不展,倒不是要调侃他,更多的是一种过来人的感慨,“转移灶还没完全达到可切除的标准,现在又要立刻手术,打开来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路翰飞深吸一口气,“那也只能打开来再看了!啥样的瘤子,都要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

    为了明天一早张建的手术,路翰飞今天准时下班,没有耽搁,所以和路雅南一同回家。

    她和路翰飞在一起时,向来是放松状态的,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好比此时就是一脸的茫然和焦躁。

    焦躁这种表情时常出现在路雅南的脸上,可茫然还真是少见,等红灯的时候路翰飞抬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你今天怎么了?乍一眼苦大仇深,再一眼和失足少女一样,怎么啦?”

    因为郁闷,路雅南倒也没回嘴,意外得老实承认,“嗯,是有点迷茫。”

    一听女王迷茫,路翰飞顿时兴致勃勃,“哎!这可真是稀奇事!你也会迷茫啊?你迷茫时不都两种办法解决么,一、暴力解决,二、伺机暴力解决!”

    她这下是真的郁结着呢,所以被他这样调侃,也没做出暴力反应,而是闷闷地说,“发现有些事暴力解决不了……”

    路翰飞思忖了一下,“是不是儿科的事啊,我好像听到二二她们议论的……”

    路雅南点点头,侧脸问路翰飞,“要是你,你怎么做啊?”

    “哎!”他正在专心开车,目光直视前方,但表情依旧丰富多彩,“今天还真是稀罕事都凑到一起了呀,女王大人不仅迷茫,还来请教我!”

    “废什么话!”路雅南憋到这会儿,终于是爆发了。她一爆发,路翰飞反倒乐了,典型的抖m体质,虐虐才满足。“这样才对嘛,刚才你那样说话,我连话都不会接了!”

    趁着路雅南没有再次爆发,他忙不迭地开口,“其实这事要我说,它压根就不是你管的事,可是你却去管了,说白了,这是你被我强大的感染力给影响了,也开始多管闲事了。宁薇上面有人,小曼妈妈又是老实人,一般这样的事,最好解决了,搁咱们医院的医患纠纷里都不能算个事。”

    “其实,大部分的纠纷并不是因为真的出了多大事,而是看病人能闹多大。这就和拆迁一样,能闹腾的钉子户反而可以拿更多的钱。可我觉得这是一个极扭曲的社会现象,如果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那么社会的风向就变成了谁老实谁吃亏,谁不讲道理谁发财。长此以往,社会的价值观就彻底歪曲了,老实遵纪守法成了错误,而无赖不讲道理却成了主流。”

    “所以这件事让你耿耿于怀,只能说明,小雅南你开始产生正义感了啊!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啊!”他越说越激动,语调都提高了几分,“三哥深感欣慰啊!想你以前,那就叫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竟然对除了二哥以外的事也感兴趣了,你的觉悟性提高了很多嘛!”

    “那你的意思是,多管闲事就是有觉悟,不管就是人品低劣?”路雅南撇撇嘴回道,“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路翰飞嘿嘿一笑,承认自己确实在贴金,而且贴得很卖力呢!“其实你纠结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安仁不是别的医院,而是咱们路家的百年基业,揭发真相对你来说并不那么容易,这种麻烦倒不是因为宁薇上面有人,是因为你在意安仁,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安仁。”

    他话锋一转,眸色渐深,平日里总是嬉笑没个正型的面孔变得深沉而严肃起来,路雅南看着后视镜里他如刀刻般眉眼,不知道他做手术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样沉稳而坚毅的眼神,还……蛮帅的。

    “小雅南,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暂时无法调和的矛盾出现时,而我们又无力解决,是否就不闻不问,任由它发展了?在我看来,即便不可解决,我也会打破矛盾的一方,因为这种所谓的对峙不可能保持长久,与其让它在未来爆发,倒不如先解决一方,哪怕让另一方获得暂时的胜利也无妨。因为错误的东西,一定会被淘汰、被舍弃,时间会慢慢沉淀出永恒的、正确的东西。”

    她低头绞着手指,闷闷地说了一句,“可是我毕竟……不是路家的孩子。”

    路翰飞知道,这一点才是路雅南形成这样性格的关键,她在外要强好胜,生怕别人看不起她,可对待家里人时,她却没有了这样的气势,总是仰望,总是感恩,总是不敢对他们过多地倾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连何晓风都不知道,路雅南真正喜欢的人,是二哥路燕飞。

    她不敢和家人提出太多的要求,也不敢做出太过忤逆的事,就好比想留下晟晟,又好比上一次宁薇的事,路振声那么一呵斥她,她就立刻委屈地跑了回来,不敢真的和父亲起争执。

    说到底,路雅南还是害怕被抛弃,害怕做得不够好,她有太多的忌惮,渐渐让她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她只能对什么都不关心,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

    路翰飞很庆幸,他可以接触到层层封闭中最真实的路雅南,可他又不免有几分悲哀,是否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把他当做亲人,也把他只当做亲人。

    “那咱们来打个赌吧。”路翰飞轻咳了一声说,“你看,我接收了张建后,大家都说我自找麻烦,现在呢,你也是在多管闲事,咱俩凑到一起了。明天我给张建做手术,要是手术成功了,那就说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而你呢就去管小曼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路雅南沉默了一会,倒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让自己做决定的方法了,于是点了点头。

    ☆、part 35

    张建手术前约莫一小时的时候,刘慧就赶来了医院,这次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大抵就是她的那位“姘夫”了。

    其实有张建的父亲签字,刘慧来与不来并不重要,芳姐打电话通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倒也没想到刘慧这次会如此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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