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芝兰会让松针的气味更加清晰,又会增添糕点的口感。”容与听他这般说,便加了一味兰花进去,同他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从蒸笼里拿出糕点,果真清香扑鼻,且糕点更加松软,但这味道,容与就不得而知了。
    颜安蔵却拿起一块稍微凉些的糕点,放到容与唇边,容与并不想吃,可闻着气味,倒是有些饿了,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颜安蔵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笑着看他吃完这块糕点。容与也不知怎的了,洁癖的毛病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了,肯让人离他如此之近。
    收拾好糕点,容与送了一份到顾陶房里,便去下棋了。
    后山的空山亭处鲜少有人来往,整片山上光秃秃的,只有松树。但是地上也并无厚厚的树叶堆积,只是较别处清凉些。
    容与喜欢安静,此处正是个好去处。亭外有张空的石桌子和一张石凳,很是干净,容与便坐了下来,摆好棋盘,开始与自己对弈——以前阿爹在时,他还可与他下上一下,阿爹阿娘走后,妹妹又不愿意回昆仑,他遵着父亲的吩咐,一个人守了昆仑一千年,长日里便是看雪下棋,倒也惯了。
    他下到兴起,竟然停滞在一处,手中白棋,久久不能落子。此时,一根松针轻轻掉落棋盘,落盘无声,他低头去捡拾,却有人与他同时挨上那松针,两手相碰,容与抬头一看,额头轻轻碰到了颜安蔵的嘴唇。他惊起,袍袖打乱了棋盘。
    “容与,你何故如此慌乱?”颜安藏露出疑惑的眼神,偏着头问道。
    容与这才想起,自己眉间已经没了“一水间”的印记。阿爹说过,他这印记若是被人吻了,那他此生便只能与这人联誓,再无旁人了。心中稍定,不由自主地手指放到嘴边——他有个习惯,紧张时便会咬手指,这个动作很多年都不曾做过了。他强作镇定,拱手致歉:“安藏兄,失礼,我不知你在旁边。”
    “原是我见你下得高兴,不忍打扰你。”颜安蔵替他重新摆好棋盘,道:“我听闻昆仑界有一处棋盘,有定世之效,上面每颗棋子都是世上举重若轻之人。当世事更迭,朝代变幻时,棋子所代表的人也就不同了。容容可听过?”
    “嗯。”容与不会说谎,只能简短回答他。
    “我还听说,这棋盘由昆仑神所创,后来传给了御时神,这位御时神,有控制时间的能力,还有一个法宝名唤白驹鞭,可用来掌控时间快慢,你可知道?”
    “嗯。”容与脸色有些发白,他真心希望颜安蔵不要问了。
    颜安蔵看了看他的脸色,偷偷一笑,又有些心疼,便收住不提。安藏低头看着,手里偷偷藏起一枚棋子,道:“容容,此局你已经输了。”容与一看,黑棋已成合围之势,白棋无路可退。他竟没发觉少了一颗棋子,只是慢慢收好棋盘。颜安藏看着他胜玉洁白的修长手指,在棋盘间流动,他安静地待在一旁,就这样陪着他,甚么也不想,甚么也不说。松软的地上,依稀可以听见松针掉落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我陪你回去罢!”见他收拾好了,安藏笑着道,容与点头。
    到了容与的屋子,颜安蔵极为熟稔地进去了,非要扶着容与躺下歇息,又给他烹茶,喂他服药,容与不想被人如此照顾,但无奈最后都乖乖照做。
    两人相熟了这些日子,颜安蔵说话也逐渐活泼,总是爱逗一本正经的容与。
    到了晚上,容与破天荒地睡不着觉,叠好被子,放好枕头。亮起灯,正襟危坐,在灯下摆弄棋盘。摆弄一会,他又走出门外,见颜安藏房里的灯,还亮着,腿脚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却停住,转身回来。背后的门,开了。颜安藏知道他来了,便道:“容容,我正在下棋,有一处不解,可否进来与我说说?”
    容与听到“下棋”二字,便折身回来,进了颜安藏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进一个陌生人的房间——还是个男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可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屋中收拾得很是整洁,软榻上果然摆着棋盘,容与坐下,看着棋盘,正准备与他说说关窍,却听得他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发红。容与记得上次顾陶生病时,也是这副模样,颜安藏告诉她,在容与的额头上试试温度,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温度高低,便可确定自己是否发烧。想到颜安藏平日里对自己和妹妹的照顾,他将手放到颜安藏的头上,又放到自己的头上,温度不同,看来颜安藏是发烧了。只是,怎会突然如此,今早见他都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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