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分明是恶人先告状,该杀!”楚天涯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恨恨的道,“说不得,童太师为了宽慰他,便下令停止了筑城积粮,对不对?”

    “可不是!”王荀即气恼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太师如此谨小慎微胆小怕事,只会助长女真人的嚣张气焰,更会误了守城大事!——我们自己筑自己的城,关女真人什么鸟事?我们自己运自己的粮食,又碍着他们女真人哪方哪面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莫非真的只能伸着脑袋,等女真人的弯刀斩下来吗?”

    楚天涯双眉紧锁的沉思了片刻,说道:“王大哥,近日耶律余睹可曾与童太师谈过两国邦交的大事了?”

    “尚未。”王荀说道,“童太师都把耶律余睹当祖宗伺候了,晨昏定省早晚问安,就巴盼着他早点坐下来议一议正事。可耶律余睹根本不理睬童太师,每日只带着三五随从游山玩水吃喝嫖赌,哪里像是一国使臣?!我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气闷——今日那厮吃得大醉了又在摘星楼里虐待那几个伺候他的女子,只差闹出人命。虽然那些女子只是出身卑贱的军户营妓,但也是我大宋子民!何时轮到他一个卖国贱奴来糟蹋凌辱!我怕我什么时候忍不住,真的会一刀宰了那厮!”

    楚天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原本,他就十分看不惯军中狎妓之事,那些军妓女子多半是出身卑贱的平民,或是因家人犯罪受到牵连坐罪(比喻家中父亲或夫君犯罪、渎职、战败)而被罚没为贱籍充为营妓。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韩世忠之妻、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便是出身营妓。据说,有宋一代的第一批军妓,就是当年宋太宗赵光义打下太原后,出于泄愤,便将俘虏的北汉宫中的嫔妃与宫女等人,都赏给了军中将校与士兵们,任由凌虐。

    由一场“烛影斧声”的历史悬案而登基为帝的赵光义,一辈子没干几件好事,楚天涯就打从心底里讨厌此人。

    话说回来,这些营妓的身世本就凄楚,却还要被耶律余睹这样的禽兽所虐待。既是一族同胞,楚天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大哥稍安勿躁。”楚天涯却只好先劝慰王荀,对他道,“耶律余睹那厮,活该千刀万剐。他此行哪里是做什么国使,分明是来拖延时间、并刺探军机的。但为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先忍一忍。”

    “忍、忍、忍!我是真的忍够了!”王荀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连拍了几下桌子大吼道,“女真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他个鸟!真要杀来了,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身上穿几个透明窟窿、头掉了碗大个鸟疤!也胜似现在这样,受这般窝囊鸟气!”

    楚天涯却是淡然的一笑,说道:“王大哥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又何尝不想一刀宰了耶律余睹那厮?你方才所说,让我心中有所思量。既然耶律余睹已经查知了我们在准备抵御金国入侵……说不得,此人不可留,更不可放他回去!”

    王荀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时候动手?我真正恨死那厮了,我要将他剁成肉泥了喂狗!”

    楚天涯笑了一笑,“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王大哥千万别急躁泄了机密,否则反而落得把柄在女真人那里,于我被动。”

    “好!我全听你的!”王荀精神抖擞眼冒精光,“我就一直忍着,真要动手的时候你知会一声——我亲自下刀!”

    “好。”楚天涯淡然一笑,“稍后我们二人同回摘星楼,王大哥莫要喜怒皆形于色,让耶律余睹有所察觉。”

    “行!”王荀长吁了一口气闷气,“你不在,遇事都没个人商议,这等事情我又不敢同父亲大人说起,否则定然是一顿臭骂。我就担心我忍不下去坏了大事,才每日来寻你。现在倒好,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心里也就安稳一些了。”

    “好,王大哥既然来了,便在小弟这里吃一顿便饭。”楚天涯笑道,“稍后,我们二人就回摘星楼。我这里还有一点从西山带来的土特产,便挑些好的给师父他老人家捎去。剩下的一些就当是喂猪了,拿去给耶律余睹那厮交差!”

    “哈哈,好!”王荀顿时大笑。

    楚天涯便暗自好笑,心说王荀还真是个心思简单、性情耿直的汉子,易怒也易喜。

    稍后四人便草草的吃了一顿饭,楚天涯便与王荀离家,同往摘星楼。行时的路上王荀啧啧的赞叹,说楚天涯在家里藏了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儿,当真是艳福无边羡煞旁人。

    楚天涯也不辩解,只叮嘱他说,此事勿要向处泄露,更不可说得耶律余睹那个色中饿鬼听到。王荀自然应允,并说兄弟你的女人,便是我的弟媳、就跟亲妹子一般,断然只有拼死保护的份。

    二人回了摘星楼,刚上楼,便听到耶律余睹的房间里传出厮打与谩骂之声。

    “你这贱婢,活该找死!”

    是耶律余睹的怒骂,接下来便是打鼓一般的闷响,还有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叭叭之声。

    “那厮又开始了!”王荀顿时怒火冲天咬牙切齿,低声对楚天涯道,“近几日,这厮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失心疯,每日淫乐罢后,但要对这些女子大打出手。若非如此,便不尽兴!好几个女子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可恨!”

    楚天涯的怒火也腾腾的燃了起来,拽着拳头,牙齿咬得骨骨作响,但仍是在劝慰王荀,“王大哥,且先忍着!”

    “大官人饶人……呜!”房间里传来女子凄惨的哀号声,捶鼓似的闷响和皮鞭之声与耶律余睹的大骂,仍是不绝于耳。

    “我、我忍不住了!”王荀一脸涨得通红,就要上前踢门。

    门口的两名女真卫士顿时拔出刀来,怒瞪着二人,嘴里叽里呱啦的用女真语大嚷。

    楚天涯一把将王荀拉住,脸上赔笑的对那两名卫士抱了抱拳,说道:“劳烦通报,就说楚天涯外出归来,特来向贵使覆命,并有要事与贵使相商。”

    那两名卫士这才收起了刀,不怀好意的看了二人两眼,却是满脸不屑的将手朝旁边一指——意思是“不予通报,你们滚蛋”!

    此时,房间里的打骂之声仍是不绝,女子的哀号声却是渐渐微弱。

    “兄弟,再忍下去,便要出人命了。”王荀咬牙拧眉瞪着那两个卫士,手握着刀柄,骨骨作响。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双眉一挑目露精光,蓦然提步上前,一脚重重踢在了那大门上!

    “砰!”

    大门被轰然踢开,其中一扇门还被踢得落下门栓歪倒于旁。

    王荀与两名卫士都是大吃了一惊,卫士顿时怒而拔刀,将弯刀架在了楚天涯的脖子上。

    楚天涯却是挺直了腰竿,大声道:“耶律将军,末将楚天涯有要事通禀,卫士不予通传,末将只好闯宫得罪了!”

    站在楚天涯身后的王荀不禁深吸凉气,同时心中激动万分、热血沸腾——“真他娘的有种!!!”

    楚天涯这一踢一吼,惊动了整个摘星楼。藏在其他房间里饮酒作乐的女真卫士们都陆续冲了出来,便将楚天涯与王荀围在了核心,如同群狼堵住了两只绵羊。

    楚天涯却是依旧那样站着,任凭两柄弯刀架在脖子上都快割破皮肤流出血来,仍是挺直了腰竿,脸上甚至挂着淡然的微笑。

    少时过后,耶律余睹从里间走了出来。一丝不挂,左手提一瓮酒,右手拿一根带血的皮鞭。

    走到了楚天涯身前,耶律余睹眼中泛着青光,像饿狼一样的死盯着楚天涯。

    “贵使恕罪,末将这也是迫不得已。”楚天涯抱拳道,

    王荀手心里渐渐溢出一层冷汗,紧紧握着刀柄不敢半丝放松。他心中早已做好盘算,如果耶律余睹发作,此时哪怕丢了性命,也便要与他拼了!

    且料耶律余睹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是咧嘴一笑,“都滚吧,杵在这里想看什么?——楚天涯,既然有事,你便跟我进来说话吧!”

    王荀不由得愕然:不会吧,耶律余睹这算是个什么态度,他居然一点怒意也没有?

    左右的卫士这才收回了刀,其他人也都退了回去。

    楚天涯摸了摸脖子上被弯刀压出的血痕,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卫士一眼,便与耶律余睹走进了房去。

    两名女真卫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的心道:看此人一脸笑意,眼中的杀意却比这个怒目握刀的王先锋还要浓烈,竟是令人不寒而栗!

    王荀也看到了楚天涯这个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那兄弟目露寒光、想要杀人!……说不得,这两个女真军士,必是死路一条!!

    第59章 直击要害

    耶律余睹进了房间后,放下酒瓮扔了皮鞭,扯过一件衣服懒洋洋的披到了身上。他漫不经心的斜瞟了楚天涯几眼,心中却是暗暗惊异:这小子出去几天一回来,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了?以前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男人,现在看他,却感觉血气方刚气势大涨,而且身上有了一股让我感觉十分熟悉的……煞气!

    楚天涯自己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变化,但是耶律余睹从军半生阅人无数,这一双眼睛都是老辣得紧。西山一行,楚天涯出生入死历经劫难,更是在战场浴过血、杀过人——但凡有过这样经历的人,胆色与气势都要较一般人大为不同。常年累月征战沙场的宿将,身上会有一股令人战栗与胆寒的凶戾煞气,使如浑然天成!

    身为沙场猛将的耶律余睹,对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相当敏感与熟悉。

    楚天涯进了房后,便将随身带来的一包土特产奉上,转眼瞅了瞅他的卧房。因为房门半掩,却只看到四条白玉似的女子小腿,上面鞭痕累累。偶尔可以听到里间传来痛苦的呻吟与无助的哭泣声。

    “你来找我,就为这事?”耶律余睹接过了那包土特产,看都没看便放在了一边。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锋锐的盯着楚天涯。

    楚天涯略微笑了一笑,“自然不是。末将专来找贵使,另有要事相商。”

    “那你说吧!”耶律余睹拿过一杯茶来喝,随口道。

    “隔墙有耳。”楚天涯皱了下眉头,抬脚走到卧房边在门上敲了几下,“你们两个,还不退下!”

    “是……”两名女子如蒙大赦,趴在地上从房内四周捡来撕得破碎的衣服,仓皇掩住赤裸的身体,两两相扶,慢慢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楚天涯看到她俩,顿时触目惊心——这还是人吗?!

    这两名妙龄女子原本面容娇好肤如凝脂,柔弱如花温柔似水。可是现在,她二人的脸上全是青紫与浮肿,嘴歪眼斜鼻子流血,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全是累累的血色鞭痕!

    “耶律余睹,狗|娘养的畜生!!”楚天涯怒不可遏的心中大骂。

    两名小女子瑟缩的从卧房里走出来,满眼皆是凄楚与绝望。经过楚天涯身边时,其中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女子略略欠身施了一礼,声音极低的道:“谢大官人救命之恩!”

    因为有屏风与楚天涯的身影挡着,耶律余睹倒是看不见。

    楚天涯轻叹了一声,拿出两颗银子塞给那女子,“快走吧,自己去看郎中!”

    “谢大官人!……”两名女子顿时泪流长河,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间。

    耶律余睹坐在大摇大摆的坐在厅堂里,毫不在意的冷笑,自顾喝茶。

    两名女子走后,楚天涯再亲自上前掩好门,插上了门闩,才回到了耶律余睹身前。

    “你不就是想要救这两个贱婢嘛,何必装腔作势绕这么大弯子?”耶律余睹扯了个大哈欠,无所谓的笑道,“好哪,已经如你所愿。你还想打扰我睡觉么?”

    “没错,我承认我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人。一族同胞皆是爹生娘养,我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如有冒犯到贵使,还请恕罪!”楚天涯知道这点动机瞒不过耶律余睹索性便承认了,但他神秘的一笑,调转话锋又道,“但我也的确有天大的干系之事,要与贵使商议。”

    “哦?”耶律余睹扬了一下眉毛,讪讪的笑了一笑,“你一个小校,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跟我说?”

    楚天涯的嘴角略微一挑,露出一抹极不易查觉的狡黠笑容,马上又深沉严肃的道——“贵使不是想带我一起投奔金国吗?但估计……我们走了不了!”

    此言一出,使如同一把锋匕直插耶律余睹的心腹之地,令他神色一动,“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耶律将军,当你还在这里享受金国贵使的无上待遇、作着王侯将相之梦的时候,金国,已经将你出卖并抛弃了!”楚天涯是打定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你说什么?!”耶律余睹果然神色微变,“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乃云中枢密院麾下的元帅右都监,执掌兵权位居高位,此番担任国使更是受元帅差谴来办大事,如何便是被抛弃与出卖了?”

    楚天涯胸有成竹的微然一笑,说道:“因为在女真人看来……耶律将军,此前能背叛自己的母国;以后,也就能毫不犹豫的背叛金国!”

    “你放屁!”耶律余睹大怒的拍案而起,四下里眼睛一扫,就看到自己脱在一旁的铠甲与佩刀。他大步上前的就要拔刀。

    楚天涯却是昂然站在那里,泰然处之的一脸冷笑。

    耶律余睹冲出几步却又心念一动突然停住了,他一扫脸上的怒容,走回来依旧坐下冷笑道:“小子,玩笑可以开一开;这种话,不能乱说。”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楚天涯淡漠的笑了一笑,说道,“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忠言逆耳。不过,既然贵使讳疾忌医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相信,那我倒也是能省一番口舌。不过,我是断然不会跟你一起回金国了。因为,贵使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何来保我的前程与出路一说?跟着贵使,我迟早死路一条!所以嘛……”

    “嗬!……小子,你别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吓唬我。你那点口才与心机拿去骗一骗童贯等辈还可以。在我耶律余睹面前,一点用也没有。”耶律余睹两旁的嘴角整齐的向上一扬,露出了两旁的虎牙,便如同一个虎狼杀生进食之时才有的表情,他道,“我自归顺大金国之后,忠心耿耿谨小慎微,更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我效力于完颜宗翰元帅麾下,倍受信任与倚重。我与他更是剖胆沥胆相交于莫逆——岂是你这心胸狭隘的南国小辈,所能领悟的?”

    “是吗?”楚天涯无所谓的一笑,“那为何金国都已经下了宣战令,即刻便要打到太原了,还要派你来太原为使,并让你在这里拖延时间迟迟不归,可不就是把你当弃卒送死鬼了?一但女真铁骑兵临太原城下,你猜我大宋的军民,会如何对待你这个在太原城中嚣张无礼、恶行累累的女真使者?”

    耶律余睹心头一震,双瞳立马放大,“你说什么?!”

    “贵使仍是被蒙在鼓里么?”楚天涯微然一笑,说道,“早在半月前,金帝完颜晟就已同意完颜宗翰等人的上书,决定以张觉平州事变为理由,出兵南下攻宋。”

    耶律余睹的心头如同再遭一雷霹,神色悚然的瞪大眼睛盯着楚天涯,心中惊道:此乃大金国高度军事机密,他一介南国小校,如何得知?

    “我说得对不对,耶律将军?”楚天涯不急不忙的踱起了步子,悠然道,“女真人在云中建立了枢密院,一直以搜寻辽国余孽、寻找水草栖息地为由,暗中紧锣密鼓的在边境征调兵马。只等天寒地冻河流结冰之时,便要出兵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河北与河东,直指中原。而恰在此时,我大宋的边帅童太师屡屡派人到云中咨询完颜宗翰,商讨山后九州的接手事宜。完颜宗翰便将计就计,派了耶律将军来太原为使。贵使来后,并不商谈国事,整日里四方玩乐拖延时间,其实是为了帮金国争取征调兵马、等候天时的时间,对不对?并且,贵使时时处处的有意激怒我方将帅,一则是为了试探我等的胆气与底线;二则,也是指望我等做出过激之举,在你这里落下‘欺辱金国使臣’的口实把柄,从而为宗翰出兵赢得更佳的借口。如不出所料,这些全都是完颜宗翰所指使——是这样么,耶律将军?”

    耶律余睹略微低下头,却是抬着眼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饿虎,虎视眈眈的看着楚天涯,并不答话。

    楚天涯却知道,自己的这些言语,字字句句都已经刺中了耶律余睹的要害!否则,以他自负的个性肯定是一副无所谓的冷笑神情。而此刻,耶律余睹虽然表情严肃片言不发,但楚天涯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与恐惧!

    就如同以往审问犯人一样,再如何冷静与沉着的高智商罪犯,哪怕是一言不发,他的眼神也会出卖他。

    看到耶律余睹不说话,楚天涯索性大摇大摆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微笑道:“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因此,耶律将军都想杀我灭口了?”

    耶律余睹的眉眼惊悸的一弹——这小子,能探窥人心么?

    “那你便动手吧!”楚天涯呵呵的笑道,“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必然不是耶律大将军的对手。”

    耶律余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佩刀,却是没有动,只是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冷静的问道:“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是听到了。”楚天涯笑了一笑,“贵使想想,连我这样微末的小校都听到了耳里,我大宋的边帅、吏臣与朝上的官家宰执们,岂能不知?——亏得女真人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贵使也在这里卖力的演出,力图拖延时间、激怒我方将帅。末将怎么突然觉得,耶律将军就仿佛是天源寺里登台演出的梨园子弟,一直都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卖弄丑态呢?——这是不是有点好笑啊,耶律将军?”

    耶律余睹的点滴心机全被楚天涯一语说破,此时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表面上依旧沉着与淡然,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说道:“就算你说得对,那又怎么样,谁敢动我?——童贯?那个没种的宦官都差把我当祖宗伺候了,他敢把我怎么样?”

    “是,童太师是不敢把你怎么样。”楚天涯淡然道,“因为他害怕激起边衅两国开战,那样他便有渎职之罪,回朝之后定然走脱不了一顿责罚。但是,我们这些大宋的普通军兵与百姓,却是没有这样的顾虑。试想,一但女真人兵临城下对我烧杀抢虐了,这无边的怒火无从发泄——不冲着你来,还冲谁呢?”

    耶律余睹表情丝毫不变,但他的脖颈后,已是滚下了两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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