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大家饮宴了一场,然后各自睡去。从山上下来赶了半天了山路,楚天涯也有点累,便准备小睡一觉。

    楚天涯刚刚盖上被子,萧玲珑就在他身边坐下了,揪着他的鼻子就拧了一把,恨恨道:“你真是越来越滑头了,什么事也瞒着别人!”

    楚天涯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呵呵的傻乐,“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不然就有可能坏事啊!”

    “我知道。”萧玲珑松开了手,说道,“这种事情,其实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能想到的人自然能想到;想不到的,你告诉了他也是没用。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在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完颜宗翰与时立爱传达什么信息。等他们得知了这些信息,就有可能改变军事战略,改变行军计划。”

    “你小声点!”楚天涯呲牙咧嘴的故作紧张。

    “呵呵,你也有怕的呀?”萧玲珑就笑,“不是我非要过问你的事情。在这种事情面前,你是主公我是属下,我是不该问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不会又想去冒什么险吧?”

    楚天涯一怔,“我冒什么险啊?”

    萧玲珑把脸一板,“你真以为我傻吗?——以你的性格,你从来不会干无意义的事情。这样大动干戈的搞了一场演习,却未动一刀一兵就宣告结束了。除了青卫出去执行了一下任务,再就是你和白诩斗了几下心眼。很显然,白诩就是在配合你演戏,你们两个还真是默契,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楚天涯直咧牙,“你知道得太多了!”

    萧玲珑又好气又好笑,又来来揪楚天涯的鼻子,被他躲开了。她说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和白诩肯定有什么密谋了。当然,是针对金国的重大谋略。这个我不会问,也不敢问。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冒险去做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楚天涯很认真的摆手说道,“你或许也猜到了,我就是想让金国胆怯,不敢来犯太原。那样我就能腾出兵马来,东出黄龙谷前往河并截堵金兵!——这就是我这次演习的真正目的。白诩让焦文通尝试了一下潜伏太行山突袭数百里,我也让青卫试了一下刺杀敌酋。如果金兵来犯,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与暗杀就是他们最害怕的,不是么?”

    萧玲珑怔了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这么说,十几万人只是给焦文通与青卫这少数人打了铺垫?”

    “可以算是,也不全是。”楚天涯说道,“大体的战略,与局部的战术,必须是相辅相成的。从战略上讲……”

    “停,我不想听这个。”萧玲珑打断了他,“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是有了什么绝密的军事计划,要去亲自冒险?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我希望你说实话。”

    楚天涯嘿嘿直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信不过我?”

    萧玲珑盯着他,一双美眸之中灵气逸动,也饱含关切与眷恋。

    “没有最好。”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睡吧!”

    楚天涯也暗暗的吁了一口气躺了下去,心中暗忖道:哎呀,老婆太聪明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219章 混淆视听

    楚天涯小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太原知府张孝纯和朝廷派来视察监督这次军事演习的“监军”,已经等了他一个多时辰。

    监军是个宦官,姓曹,很胖,走起路来下巴上的肥肉能像波浪一样的抖动。大概就是新任官家跟前的近侍红人,平常受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连当朝宰执见了他也得矮下三分。可是今日却在这里等一个山大王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早就七窍生烟了。

    若非是张孝纯从旁苦劝于他,再又看到阿奴与汤盎这两个帐前护卫太过凶煞与威猛,曹公公恐怕早就发飙了。

    楚天涯起床更衣的时候,萧玲珑告诉他这个消息,一边说还一边笑。楚天涯心里就有底了,看来这个曹太监很是嚣张,得治他一治。

    “让他们等着。”楚天涯笑道,“传令军中,开饭!”

    萧玲珑咯咯直笑,“不给他们供饭招待啊?”

    楚天涯也笑,“就说我正在准备盛宴,要亲自作陪——嗯,我得先去沐浴更衣。接待天使上差嘛,理当如此。”

    萧玲珑抿然失笑,点了点头去了中军大帐见到张孝纯,对他们说上将军得知二位上差驾到,特意沐浴更衣去了,要准备盛宴款待二位上差。

    张孝纯和曹太监都吁了一口气,好嘛,这人总算出现了!

    可是一等又过了半个时辰,楚天涯仍是没有出现。军队里都开饭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是张孝纯与曹太监早已是饥肠辘辘,看着那些军士们大口的往嘴里扒饭吃得嘛香,肚子一阵咕咕直叫。

    曹太监有些坐不住了,“张知府,你可是朝廷命官、一方的封疆大吏!犯不着对一个山大王如此低声下气吧?”

    张孝纯早就看出了楚天涯的用意,他也早就对这个屁事不懂却官气十足的太监不满了,淡淡道:“上将军去沐浴更衣、准备宴席了,上差就请稍安勿躁吧!——这里是军队,自然比不得皇宫里。”

    “张知府什么意思啊,莫非还是本使叼难他了?”曹太监变了脸色,“他楚天涯一个挂着虚衔的上将军,莫非比枢密使的架子还大了?本使在这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都不现个身——瞧瞧、瞧瞧,这杯子里的茶水都冷了也没人来换,到了饭点也不见人来送个酒水果子。他这样虐待官家天使,分明就是藐视官家!”

    “这就叫虐待了?”张孝纯不由得一笑,“童贯、童太师的事情您老知道吧?”

    曹太监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连眼神也都直了。他捂住那杯冷了的茶水咕噜噜往肚子里灌了一通,再不吭声。

    童贯之死,按照官方的说法当然是死于女真刺客之手;但毕竟是纸包不住火,在某些高层的圈子里暗中已有真相流传,那就是他其实是被楚天涯杀了、然后嫁祸给耶律余睹的。

    童贯何许人,他除了是最得势的宦官,同时还是王爷、是统兵的元帅,岂是他曹太监能比的?

    想了想,曹太监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天黑了,军营里掌了灯,起了火把。

    楚天涯和萧玲珑早就一起吃过了饭,还卿卿我我的聊了一会儿天,终于来见张孝纯与曹太监了。

    走进军帐,楚天涯就看到好大一滩肥肉塞在椅子里,在呼呼的大睡。张孝纯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楚天涯走过去时,张孝纯睁开了眼睛,顿时苦笑。

    “张知府,让你久等了。”楚天涯笑着上前抱了抱拳,看向那堆肥肉,“这就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使者啊?”

    “哎,楚老弟你玩够了没有?”张孝纯苦笑的低声道,“赶紧开饭吧!要饿死人了!”

    “呵,去年太原之困都饿过来了,张知府还熬不了这一会儿啊?”楚天涯笑道,“请吧,宴席早已备好。”

    张孝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伸手捅了曹太监一下。

    曹太监睡得正死,口水都流出来了。被张孝纯一碰却像是触了电、鬼上身一样,突然一下跳起然后四脚着地的趴跪下来,脑袋在地上跟捣蒜似的嚷道:“官家恕罪,官家恕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楚天涯和周围的一片近卫们哈哈的大笑,楚天涯瓮声道,“嗯,恕你无罪,平身吧!”

    “谢……”一句没嚷完,回过神来的曹太监觉得有点不对劲,仰头一看——他娘的,这谁啊?敢冒充官家!

    他撑着腿就爬了起来,满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指着楚天涯,尖着嗓门吼道:“哪来的乱臣贼子,敢冒充官家,你活得不耐烦了?!”

    “放肆——”汤盎与阿奴齐声一吼,这行军帐蓬的顶子都吓点被震翻了,曹太监更觉两耳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点被骇晕了。

    楚天涯却是笑眯眯的,“没人冒充官家,是你自己把别人误认作了官家。你说,你该当何罪呀?”

    能在皇宫里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曹太监并不傻,他现在已经可以认定眼前这个淡定得嚣张的年轻人,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河东山大王楚天涯。

    这脸说变就变,曹太监马上笑逐颜开的对楚天涯拱手哈腰低声道:“是下官鲁莽,让上将军见笑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上将军恕罪!”

    话没落音,曹太监的大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的响。

    萧玲珑站在楚天涯身边,听到这声音就乐得笑了起来。曹太监的表情更加尴尬了,眼角里瞟出一道余光恨恨的剜了萧玲珑一眼。

    “大胆。”楚天涯别的本事没有察颜观色绝对一流,于是不高不低的喝道,“见了郡主你不行礼还敢瞪眼,活腻了?”

    曹太监恍然一惊:不会吧,他是什么眼神啊,这都被他看到了?……郡主?对了,朝廷是在这边封了个飞狐郡主!

    二话不说曹太监又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郡主千岁的呼喊,喊得周围的人又笑了起来。

    萧玲珑早就被逗乐了,这时道:“罢了,免礼吧——嗯,见你如此中心的份上赐你一顿好饭。上将军,带他吃去!”

    “臣下遵命。”楚天涯像模像样的应了一诺,就伸手朝外请他。

    曹太监爬起身来,不由得满头雾水看向张孝纯:这里到底谁最大啊?

    张孝纯一撇嘴,用表情告诉他:我哪儿知道?

    楚天涯等人看了,憋着笑,肚子都笑疼。

    两位上差入了席,菜式的确是挺丰富。楚天涯和萧玲珑早就吃饱了一点不急,于是官腔官调的先说了好大一通,曹太监又不好乱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听着还一边笑眯眯的应声。肚子饿得咕咕叫却盯着桌上的美食不能吃,曹太监想死的心都有了。

    折腾了半晌,总算开席了。曹太监就像是一只饿虎扑到了小绵羊,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分寸,疯了似的开吃了。

    楚天涯就嘿嘿的乐,萧玲珑也跟着乐,张孝纯苦笑不已。

    酒足饭饱,曹太监打着嗝都坐不直了,挺着肚子斜着身子说道:“上将军,本使奉官家之命特意前来观看河东军演。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已经结束了。”楚天涯答道。

    “啊?”张孝纯和曹太监都同时一愣,“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这……”曹太监愣道,“十几万人的大军演,朝廷和官府投入人力物力无数,就这样忽闪一下的……结束了?”

    “那上差以为还要如何?”楚天涯正色说道,“我们这是军演,不是练兵、阅兵,不是要给别人看和欣赏的。演习进行到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结束了。”“那、那本使该要如何给官家秉报呢?”曹太监苦着脸说道,“本使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啊!”

    “这不难哪!”楚天涯笑道,“六合——”

    “在!”六合站了出来抱拳应诺。

    曹太监眼前一亮:好英武的男子!官家身边的近卫,不见得有这样的风采气度!

    “上差,这是我的近侍文书。就让他代笔给上差写一份送给官家的奏报如何?”楚天涯说道。

    “这,不妥吧?”曹太监上下的打量六合,犹豫道,“他能揣摩官家的心意、知道官家想看到什么?”

    楚天涯哈哈的笑,“要是这点事情都干不好,我要他何用?——六合,马上写好拿来上差阅览!”

    “是!”六合二话不说,当下取了笔墨纸砚就在这堂上书写。一两炷香的时间,挥笔而就!

    曹太监接过奏书细下一看,目瞪口呆!

    “莫非阁下早有腹稿?”曹太监惊讶道,“这洋洋洒洒近千言,字字珠玑文采飞扬,还都说到了官家的心坎上!官家若是看到了这样的奏报,得知太原军威如此浩大、上将军与张知府如此忠心,定然龙颜大悦啊!”

    楚天涯就在心里好笑:那也就意味着你的差事办得漂亮,回去了肯定有重赏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于是楚天涯笑眯眯的走到了曹太监身边,弯下身低声道:“曹恩府贵为天子身边的红人,还请回去后多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楚某这边能得到多少朝廷的资助与信任,太原与河东的防线就有多稳固。吃水不忘挖井人,楚某好了,太原稳了,曹恩府在官家身边的地位也就更稳当了。咱们可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啊,对不对,曹恩府?”

    曹太监愣愣的看着楚天涯,脸皮就抽搐了。

    他远远没有想到,一个本该只懂得剪径劫掠、五大三粗的山贼土匪,居然能把官府与朝廷上的这点事情看得如此通透。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此前让他苦等的那一出,就是楚天涯给他的一个下马威。是在对他提出警告。这个山贼可真是有胆,什么也敢干哪!

    朝廷上的宰执未必敢轻视怠慢了他曹太监,楚天涯就敢!

    “嘿嘿……”早在皇宫里混得八面玲珑、最识分寸与好歹的曹太监马上谄媚的笑了起来,还对楚天涯拱手,“下官,可就全全仰仗上将军鼻息活路了!”

    “唉,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楚天涯就笑,“你可是天子近前的红人,我嘛,区区一个山贼!今后咱们河东十几万军兵,还得仰仗恩府的照顾才是!——曹恩府你放心,只要河东一日有我楚天涯,就敢保证太原是一处铜墙铁壁,他金国杀来再多兵马,也能固若金汤!”

    “好、好!官家要的就是上将军这一句话!”曹太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下巴上的肥肉一阵乱抖,“那下官,可就把这奏报直接拿去送给官家喽?”

    “行啊,没问题。”楚天涯说道,“下次如果朝廷还要派使者来太原,就得是曹恩府才行。换了别人,楚某一概不见。管他是多大的官,宰执来了也不见!”

    “嘿嘿,上将军真是太看得起下官了!”曹太监感激涕零的直作揖,脸都要笑烂了。

    张孝纯也在一旁暗笑,笑了又摇头,心说:这楚老弟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狠了。先是给了曹宦官一记杀威棒,然后再对他又唬又哄威胁利诱的。稍后肯定还要重金收买……折腾个几个来回,天子身边就都有他的耳目了!

    没等张孝纯琢磨完呢,楚天涯拍了两下巴掌,几名壮汉就抬进来两个箱子。

    “恩府难得来一次太原,咱们这里穷,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孝敬。”楚天涯凑在曹太监身边,如同老友密聊一样低声道,“这里有点土特产,就请恩府笑纳吧!”

    “哎呀,上将军真是太客气、太客气了!!”曹太监两眼直冒精光。

    “抬走,送到曹恩府的馆驿!”楚天涯一挥手,壮汉就将箱子抬走了。

    张孝纯在一旁暗笑不已,萧玲珑看了也好笑,不约而同的想道:楚天涯对付官路上的人,手段真是越来越熟络了!——曹太监这样的货色,想不跟他‘亲密合作’都难。

    “恩府以后,记得常来。”楚天涯搭着他的肩笑眯眯的道,“有空也就多在官家和宰执面前说说好事。那边给咱们拨放的钱粮越多,楚某能给恩府准备的土特产自然也就越丰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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