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法正来至帐外,远远便看见临行前还士气正盛的荆州军,此时却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弄得灰头土脸。再看主将黄忠、魏延,也俱都是脸现悲色。

    刘备、法正相视一眼,均看出眼中惊色,刘备这才急迎上去:

    “怎么了?”

    魏延面上悲意渐浓,泣声道:

    “军师……归天了……”

    刘备闻言,啊呀一声,忙向后面望去,荆州兵纷纷让开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四个士兵扛着的担架,担架上扑着沾满血渍的白布,白布下隐隐透露出一个人的轮廓。

    刘备颤微微走过去,四个士兵缓缓将担架放下。刘备看着挂着一滩血渍的白布,手已经微微有些发颤了。虽然自己明知道白布下就是庞统的尸体,可没看到庞统的脸心里总还是报着一丝希望。刘备的手在白布上悬了半晌,才终于缓缓掀开白布,庞统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

    刘备见到庞统的脸再也支撑不住,一跟头栽倒在地,幸好法正在身后一把扶住。刘备还未开口,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泪眼矇眬中,庞统的样子渐渐清晰。

    遥想当年,自己在荆州蒙难,误入水镜山庄,水镜先生曾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今日,自己卧龙凤雏俱在麾下,本以为可纵横天下,不想,立足未稳,凤雏先折,真痛煞人也!痛煞人也!

    刘备嘴唇翕动良久,才从口中迸出两个字:

    “军师……”

    方开口,便再不能自已,泪若泉涌,号啕大哭,几欲晕噘。三军将士俱被刘备的悲意感染,一种悲伤情绪渐渐蔓延开来,都不由得抹起眼泪。

    立在刘备旁边的法正,心中伤感比刘备只多不少,他对庞统报着无限希望,本以为可与庞统并肩做战。不想,眨眼间,一切都成泡影。但法正终究是道德之士,看得破生死,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朝魏延打了个眼色,但那魏延只是盯着庞统的尸体伤感,哪还在乎得到其他?他移开目光,正落在黄忠、关平身上,黄忠、关平二人会意,走上前去,摻扶着刘备走回大帐。

    送走刘备,法正缓缓来至庞统的尸首前,长叹一声,缓缓掀开庞统身上盖着的白布,却见庞统身上俱是箭羽,大大小竟有十几只之多。见此惨状,法正不由又叹了口气。他方要盖上,忽从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指着庞统身上:

    “这是什么?”

    法正回身一看,正是魏延。不由顺着他手指望去,一只金箭吸引了法正的目光。法正料想此箭必有说法,道了句:

    “得罪了。”

    说罢,将那枝金箭从庞统身上拔了出来,与魏延打了个眼色,装入怀中。

    魏延自然会意,此时人多眼杂,确不宜细加追究。二人虽然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看来这枝箭才是伤了庞士元的真凶,只是,不知以庞士元的修为,究竟是为谁所害?

    法正心下神驰电转,终还是叹了口气,与魏延并肩朝军营而去。

    魏延终是沉不住气:

    “先生见多识广,这究竟是何物?”

    法正深吸口气,长声道:

    “专破庞士元之物!”

    魏延闻言讶然:

    “先生之意,此物专为军师而来?”

    法正点了点头。

    魏延闻言脸现悲意:

    “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狠辣?若被某知道,定叫他血债血偿!”

    说话间,两人已来至帐门口,法正才开口道:

    “此事将军万不可对其他人提起,将来入蜀,此事定可水落石出,到时再报大仇不迟!”

    魏延点了点头,这才与法正一同迈进军帐。

    二人并肩走进军帐的时候,军帐内一片肃然,法正扫视一眼,却见刘备双目犹含热泪,诸将俱是垂头丧气,不由摇了摇头:

    “主公,军师已去,现下雒城便在眼前,咱们是如何是好啊?”

    刘备这才强忍悲伤振作精神:

    “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立刻派人回荆州请诸葛军师前来,叫三弟、子龙也一同来益州。”

    众将闻言,都知道这一回刘备是动了真火了。法正面上答应,心中却不由叹了口气:可惜了庞长元这大好的机会,不想竟成泡影。唉!看来一切又要从长计议了。

    雒城中,刘循食指轻抚额头谓左右道:

    “道长呢?”

    “禀少主,道长不在房内。”

    刘循眉头一皱,还没等刘循说话,刘聩的声音响起:

    “少主,今日一扫往日阴霾,道长许是出去散心了!嘿嘿,此番咱们一举击杀荆州二号人物,雒城压力顿减啊。”

    说话间笑得自是颇为得意。

    刘循冷笑道:

    “将军这么以为?”

    刘循少有这种表情,刘聩不禁一愣,摸了摸脑袋,踌躇道:

    “少主的意思是……”

    刘循收回了目光,沉思片刻,半晌才道:

    “此番若是击杀了刘备还好,现在杀了庞统,虽然雒城没有近忧,但激怒了刘备,只怕必有远患。”

    刘聩闻言站起身来:

    “这……”

    刘循好似没有看见刘聩般续道:

    “你说,这道长会不会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绝尘而去了呢?”

    刘聩闻言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过,不由道:

    “这怎么可能?咱们虽然暂时击退刘备,但雒城现在还被围啊。按少主的意思他们迟早还会再来的,道长怎么会做了一半就不管咱们了呢?”

    刘循目光深沉,摇了摇头: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击杀庞统呢?”

    “这……”

    刘聩没有说下去,他毕竟是蜀山四代的杰出弟子,不是一般莽汉。

    刘循的话很有道理,这位道长自入了雒城,便一直未曾出手,唯一出手的时候就是在击杀庞统之时。但击杀庞统之后,就不见了踪迹,确实让人匪夷所思。除非……想至此处,不由得背脊发寒,冒出一身冷汗。

    刘循见刘聩神色,便知道刘聩与自己想法差不多,这才开口道:

    “这庞统是什么来路?这个道长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刘聩咽了口唾沫极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道:

    “这道长自称是雒城人,听说雒城蒙难便来到雒城助阵,师兄初时一直防备,但这道长确实厉害,自与刘备交战,几次都被他料中。我等也再没怀疑过他,不过,今天听少主这么一说,此人确实让人怀疑。”

    刘循点了点头:

    “你们可曾细问过他的来历?”

    刘聩点了点头:

    “师兄曾令人去查过他的底细,不过,按照他说的住处,附近的人都搬走了,却也查不出什么。”

    刘循点了点头:

    “估计也是如此,这般人物,怎么可能留下什么在破绽?可知道庞统?”

    刘聩摇了摇头。

    刘循叹道:

    “此事再议吧……希望不是最差的结果。”

    刘聩见刘循脸色阴晴不定,便也没有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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