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界正召开三皇盛宴,而曹操也已进入弥留之际。曹操自知天命将至,趁着头脑清醒,曹操忙召曹洪、贾诩、陈群、司马懿一干重臣来至榻前安排后事,缓声叹道:

    “孤天命将至,有些事,不得不说了。”

    曹洪等人听他说的悲切,登时拜倒在地:

    “大王洪福齐天,只要安心养病,定可痊愈。”

    曹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缓声道:

    “算了,这些话说给凡夫俗子听也便罢了。天命使然,圣人尚不能左右,何况我辈?你等听仔细了。”

    众臣闻言,知再劝无用,俱都伏在地上竖起耳朵聆听曹操教诲。

    曹操续道:

    “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时至今日,群雄俱灭,唯江东孙权、西蜀刘备未曾剿除,此孤平生一大憾事。孤自感天命将至,不能再与卿等尽述,特以家事相托。孤长子曹昂,刘氏所生,不幸早年殁于宛城;今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孤平生所爱第三子曹植,但其为人虚华少实,嗜酒放纵,因此不立;次子曹彰,勇而无谋,故而不立;四子曹熊,多病难保,故而不立;惟长子曹丕,笃厚恭谨,可继孤业,卿等要竭力辅佐。”

    眼见曹操英雄垂暮,语带苍凉,曹洪等人无不感伤莫名,俱都垂泪顿首:

    “谨遵王上教诲!”

    曹操点了点头,但觉浑身疲累,摆了摆手道:

    “都退下吧。”

    曹操屏退众人后,脑中开始不断产生幻想,时而是伏皇后指着自己破口大骂,时而是董贵妃满脸怨念似要生吞了自己,再而便是伏完等人浑身血污立于阴风之中......曹操拔剑欲刺,追出数里,却怎么也追不上。

    这些人却始终与自己保持着距离,远远冷漠地盯着自己,他们眼神恶毒,神情凶狠,看得曹操心中发寒,背脊森然。刹那间,只觉得头痛难耐,翻来覆去不由得竟痛醒了。这一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曹操便召贾诩入宫,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贾诩。

    贾诩听罢,思虑良久方道:

    “记得华神医曾说,大王之疾乃是阴风入脑所至,既是阴风入脑,想来需得阳气方可缓解。”

    曹操大觉有理点了点头,贾诩续道:

    “大王何不请道门中人为大王做些法事驱驱宫中阴魂?”

    曹操摇头苦笑:

    “罢了!你我俱是修真中人,当知这王殿之中根本没有阴魄,有此所念,全是脑中幻像,寻常道士又如何解得了?”

    贾诩为之一窒,想不到曹操弥留之际,看待问题竟如此通透。他深知曹操所言不虚,便也不再劝了。

    贾诩退出门后,曹操缓缓抬起自己手臂,蛟鳞隐隐可见,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要现出原形了。

    贾诩所奏,曹操虽未采纳,但他说的表情,曹操却深以为然,便传令艺伎终日奏乐,阳气渐盛,终无幻境乱其心志。但这般终日无眠也令其长期处于混沌之中,曹操自知时日无多,抓紧安排后事,颁布了一道《终令》专门处理自己死后诸事。

    令中言自己死后不仅无甚贵重物品随葬,更无陪葬,后宫所有嫔妃尽都在铜雀台中,自已自足,颐养天年。一代霸主竟如此薄葬,大出众臣意料之外。

    旨议传到邺城,曹丕更是惊讶:父王这般薄葬,他日去三皇界,不是孤单的很?

    原来,古之帝王入三皇界均有陪葬,并非君王本性残忍好杀,实则是所有陪葬人等俱可随帝王去三皇界,超脱轮回。不过,入了三皇界,这些人虽脱了轮回,却也再无法超脱其奴婢之身,但终也是有天人五衰之日,那是还是要到人间重修。

    曹丕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曹操深意,不由叹息:

    “父王此是何意?”

    吴质若有所思道:

    “大王此意恐是明示天下,自己无意帝王。”

    曹丕冷笑一声:

    “父王不想去三皇界?难道还想去六道轮回不成?”

    吴质高深一笑:

    “其实大王已经明示,大王想做周文王,那陛下却需做周武王了。”

    “周武王?”

    曹丕咀嚼了一番笑道:

    “效始皇、先帝,统一诸侯,成就王霸,此方不负走这红尘一遭!真想不明白父王这心里。”

    吴质点了点头:

    “大王大限将至,殿下还当早做决断。”

    一时间,曹丕竟不知是悲是喜,只觉得怅然所失:

    “还需做何决断?仲达已经接到父王遗召,由我继承父王基业了。”

    说至此处道:

    “父王的疑冢都完工了吧?”

    吴质躬身道:

    “回殿下,俱已完工。”

    其实,曹丕早早便已经开始依曹操之意在彰德府讲武城外修建七十二座疑冢了。

    曹丕若有所思道:

    “七十二疑冢,父王难道真的是为了掩人耳目?”

    其实,曹丕心中清楚,当初为了筹集军饷,曹操没少挖坟掘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干得多了。只怕曹操内心深处也是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咎由自取步了别人的后尘。

    吴质摇头道:

    “大王行事素来高深莫测,与众不同,王心难测啊。”

    曹丕冷笑一声:

    “你说父王会葬在何处?”

    吴质脸带迷茫道:

    “质不知。”

    曹丕煞有介事道:

    “说实话,我总觉得,父王布下这七十二道疑冢,都不会是他的归宿。”

    洛阳,尽管已入深夜,曹操殿外依旧是鼓乐齐鸣,乐师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吹奏的手嘴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了,也不论成色好坏,只是一昧吹奏。

    此时,曹操塌前正跪着一名浑身黑衣黑甲的男子,只听曹操缓声道:

    “孤的墓修葺的如何了?”

    “回大王,已经修好了。”

    “都处理干净了吗?”

    “回大王,绝不会有人知道您的墓地所在。”

    曹操点了点头:

    “孤死之后,所有摸金校尉送孤入冢,布置机关。”

    那劲装汉子道:

    “属下听令!”

    曹操缓缓闭上眼睛。

    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曹操身殒,终年六十六岁。但其阴魄未散,竟仍存于其肉身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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