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始终没有松开。

    素问无奈的停下来,回头看他:“有些话,难道一定要说明了吗?”

    郝海云仍然固执的不肯放开她,只是挪开一个距离,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素素,你太笃定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感情,是人力最无法去控制的。以前我不懂,以为能伤我这么深的,一定是我最爱的。我承认我对你不好,你要恨我,逃开我,我都能理解。我唯一有的就是时间和耐心,我可以慢慢等,只是,素素,你要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将你牢牢抓紧?”

    素问无言以对,只能回望着他,安静而无力。

    原来他心明如镜。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这世上,尤其是感情,是最飘忽不定的。曾经以为刻骨铭心可以铭记终生的爱情,在分开后三五年,再提起,也不过是唏嘘一笑。

    很多年后,她会不会也忘了陆铮呢?

    她自己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忘不了,而且想起来,就会疼一疼。

    好半天,她才嗫嚅着说了一句:“你不需要等……”

    郝海云扣住她的手指,慢慢的松了开来,他瞟了一眼,唇角勾起,轻笑:“等不等,是我自己的事,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碰了你哪里,你就把自己关在浴室,恨不得把那块皮给搓下来。有一次我借酒亲了你的头发,第二天你剪了一头鸡窝似的短发回来,我气得差点把你给毙了……素素,你可真倔强。”

    素问低下头,默默的转开脸避开这个话题。

    从前,总是从前。

    从前的事,又有多少是能重新来的?如果回忆能支撑着一个人活下去,那她现在便不必这么痛苦。那些她避之不及的过去,对他来说,一件件似乎都是可爱的事。而她珍藏着的和陆铮在一起的点滴幸福,如今却变本加厉的扎痛着她。

    如果能忘记过去,活着会轻松很多。可郝海云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兴致勃勃,满怀感情的说起从前的事情,说起那个从前倔强得像一块石头似的女孩如何如何的有趣,如何如何的让他哭笑不得以至于一生一世不能忘怀。

    他诉说的时候,素问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故事里的女主角,是曾经的她吗?

    郝海云在娓娓动人的讲述里,忘情的托起她的脸颊,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上,慢慢的俯下身,脸孔离她越来越近。

    素问迷惑的看着他……

    然后——

    门被推开了。

    素问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惊慌的推开他,回过头去。

    一张陌生的脸孔,只能看得出是中国人,他站在门口,正准备说什么,见到房里的情形,几不可见的僵了僵。

    郝海云不悦的挑了挑眉头,问:“你是谁?”

    那个男子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失态,然后如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漠然道:“首领让我来问郝先生睡下了没?如果还没的话,请到花园一叙。”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郝海云冷静的把素问往身后一拉,淡淡的回答道。

    男子点点头,然后礼貌的倒退了出去,那双不带任何情绪,冷静自持到让人心惊的眼睛,在转头的一瞬,黯了黯。

    也或许,那只是光影的游戏。

    可是,素问的心,在那一刻,动了动。

    男子出去后,郝海云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他伸手过来将素问的领子拢拢好,很细心的整理好裙子肩部的褶皱处,然后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脸颊,很认真的说:“等我回来,别走远了。”

    空气里顿时又充满了那股子暧昧的味道。

    见素问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这才松开她,转身到衣帽镜前将衣服整好,这才走出房门。

    棠在花园里等他。

    巨大的热带植物下,摆了一张中式的仿古书桌,清代的款式,棠在练字。

    徽州宣,四方砚。毛笔字,挥毫泼墨。

    郝海云走近时,棠正运笔到末处,手腕一颤,下笔略重,一记墨点便晕开。败笔。

    棠搁了笔,夕站在他旁边,将紫砂茶杯端给他。

    棠这才抬眼,仿佛刚看到郝海云,热情的招呼他:“坐。”

    郝海云就势坐在木椅上,听见棠感慨:“这儿的气候太潮,宣纸写起来总是不顺手,没多久就发霉了。”

    初见棠的时候,看见他在用紫砂喝龙井,一屋子的中式家具,难免让人有作秀的感觉。然而久了就会慢慢感到,棠并不是嗜爱中式古典,只是他对中国,对祖国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古典的时期。

    从他们在这里占山为王起,就再也没有人回过祖国了,棠对祖国的认知,仍停留在父辈讲述的民国时期的面貌,所以这里的院子,修建得像旧时候几进几出的大宅院,房间家具摆设依然都是清代时的样式。棠的手下,懂得投其所好的,在每次出境执行任务时,总会顺便带回些宣纸笔墨古董之类的玩意儿。当年随军一起乔迁到这里的军人,同泰国政府签订了协议,世世代代都不能离开这座山。他们与当地居民组成家庭,孕育的后代,已经渐渐忘了自己的祖国,他们只是模糊的知道,隔着山,隔着水,对面的国家,曾经是他们的家……首领喝他们的茶,写他们的字。

    夕为郝海云端来茶,棠淡淡为两人介绍:“正式认识一下。郝,来自中国。夕,也是中国人,在金三角长大。”

    郝海云闻言,这才看向夕,微微颌首。因为之前她对素问的冒犯,使得郝海云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太好。但这样的女人在金三角应该是非常受欢迎的,美丽,泼辣,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相比之下,聂素问虽然倔强,但是在生活的磨砺下,性子被磨平了很多。也许只有在这片无人管辖的罂粟田上,才能自由自在的生长出这样的个性。

    夕似乎被棠训诫过了,在棠介绍完后,她主动低头道:“下午的事是我冒犯了,我再一次诚恳的向你的女人道歉,希望她没有再生气。”

    郝海云微微一笑,代素问回答了:“她没有那么小气。”

    夕道歉完后,要退回棠身边,棠却摆了摆手,说:“你就站在那儿吧,方便帮郝添茶。”

    夕微微一愕,美丽的褐色眼珠中闪现惊讶的眼光。但她还是服从了,默默的站到郝海云身后。

    棠的这一举动,让郝海云也十分费解。他看了看棠,棠的目光从夕身上收回,问郝海云:“你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郝海云眨了眨眼,没做回答。

    棠笑着说:“女人嘛,就是不能太惯着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扔到床上不就完事了?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郝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千万不要被一个女人给牵绊了。如果你喜欢女人,要什么样的,我可以打包送到你床上。”

    棠是心思细密的人,也许从一早,他就看出了郝海云与素问之间存在着的尴尬与矛盾。出于对客人的尊重,他没有去干涉,然而下午发生的事,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与他合作的人,不是虎狼之辈,也是阴险狡诈的蝎子,而郝海云太优柔寡断了,他的獠牙都已经为这个女人收了起来,合作人如果不够狠绝,那么难免会连累自己。

    “女人嘛,难免闹闹脾气。夕小姐不也是一样?”郝海云已经听懂了棠的意思,他故作轻松的回答,只是声音略微低沉了些。

    棠顺势看向夕,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哦?是么?在我眼中,她们是不一样的。”

    郝海云不明白棠口中的这个“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只是站在身后的夕身体突然僵了一僵。

    棠其实并没有说些什么,没多久郝海云就告辞离开了,夕主动起身,说:“我去送送客人。”

    棠却对她说:“你留下来。”

    “是。”夕眼梢一翘,孩子气的笑。他让她留下,也许他改变主意了?

    郝海云走后,夕眯着眼睛回到棠身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棠抬起她的脸颊,温柔的指腹滑过她年轻幼嫩的脸颊,不带任何感情的,抚摸。

    夕茫然的抬起头,却只见到一张毫无波澜的脸孔。这么温柔的举动,总该是带了些柔情的吧?怎么会是面无表情的呢?

    她疑惑了。

    慢慢的垂下眼,然而还是不甘心,吊起眼角,再偷偷瞥一眼。

    男人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手,顺着脸颊,下滑,指尖勾起她小巧的下颌,滑过颈部温热的动脉,落在胸前精致的锁骨上。

    夕屏住呼吸,轻轻的哼了一声。

    突然间,听见衣帛被撕裂的声音,衣裙被他从肩部撕开,一直向两边展开,跳出刺眼的白色。

    他沉下眼,不动声色的抚摸。

    露天席地的院子里,硕大的热带植物挡在头顶,微湿的空气轻触她光裸的肩部,她脖颈后仰,褐色的眼眸里映着天上的星空,除去身体外,一片空白。

    良久,那片星空突然破碎,她的身体瞬间失控,猛地坐直起来,环臂抱住了身上的男人,口中不自觉的溢出他的名字。

    她犹自沉浸在**中的眼,对上的,是一双晦暗的眸子,冰冷,毫无生气,隐隐,透着失望。

    棠的眼睛盯着犹在**中颤抖的女人,说:“他是我很重要的客人。”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夕慌乱的从他身上翻下,跪到了地上。她腿心酸软,眼角有湿润的感觉。

    棠伸手揩掉她眼角的泪,冷着声音说道:“好好伺候,别让我失望。”

    夕拨开他的手向后退去,拢起肩头的衣料,没说话。过了一会,她站起来,转身离开。

    仆人一直就静静的守在不远处,棠起身,整理衣摆,回房。在经过仆人时,他停下来,说:“去跟着她,看到她进去了再回来禀报。”

    *

    郝海云回房,却不见了素问的踪影,他刚拉开门,准备出去寻找,却被一抹香气堵在了门口。

    夕赤着脚,穿着一件白色的单层棉料裙子,没有穿内衣,姣好的身体在衣裙下若隐若现。

    郝海云拧着眉,眼珠微动。

    夕闭一闭眼,重新睁开时,终于挤出一抹笑:“不请我进去么?”

    “你的首领又有什么事?”郝海云依旧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夕对他的不解风情也没有怨言,就站在原地,开始解裙子的肩带。

    “那就在这里?”白色的细带散开,宽松的裙子整条哧溜溜的从她身上滑下,露出女人麦色健康的肤色,在月光下仿佛一条美人鱼,每一片鳞片都在幽幽发着光。

    郝海云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敛了敛眉。

    “对不起,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他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关上门。

    夕身手矫捷的在门合上那一刻滑了进去,按着他的手,将门阖死了。

    郝海云迅速的抽开自己的手,恼怒不解的看着她。

    夕慢慢提起裙子,用手拢在身前,回头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用一种戏谑轻蔑的声音笑道:“你不让我进来他是不会走的。”

    郝海云不明白这个“他”是谁,这时,夕朝窗外指了指,只见绿茵茵的植物中,一道身影快速的闪过。

    郝海云这才明白,刚才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棠让你来的?”他问。

    夕兀自低头系着裙子的肩带,漫不经心的调侃道:“原来你是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难怪你的女人始终不肯跟你。”

    她的话无意间触到了真实,愕然片刻后,郝海云苦涩一笑。

    “在我们这里,女人只爱最强大的男人。只要你足够强大,就可以征服她。”夕不由自主的把棠教给她的那套理论说了出来。

    郝海云嗤的一笑:“然后再把这些女人一一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

    这套理论,在聂素问身上完全不适用。

    如果把她扛到床上就能解决问题,那她便不是聂素问了。

    郝海云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你和你的首领,都不懂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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