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女子隔着面纱瞧向那婴儿,直觉得她的眉眼都是会说话的。不由呆了一滞,随即又醒悟过来,故意酸她道:“这小老鼠般的女娃,有什么神通了?”

    女婴看她生得如神仙一样,却这般爱与人刁难,便也要气她一气,竟开口道:“姑苏城外有个林子洞,林子洞里有窝老鼠精。一天没有食物可吃,它们便推选出一只小老鼠,去府里偷香芋……”

    女婴刚才讲的便是,脑海中残存的一个故事。忘记前世在哪看过的了,意思好像是在调笑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耗子精。

    甄语遁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那神秘女子却听得明白。当她听了一半时,已是神色大变。她不是诧异这女婴能说话,而是诧异这女婴所说的内容。那般场景,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师伯,师伯……”甄语遁期期艾艾地叫着那神秘女子。

    女婴在一旁忿忿不平,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竟威逼着人家叫她师伯,她怎么可能比那甄石盟高僧的辈份还高——定是用了什么美人计了,但甄石盟早已是堪穿世间色香的神僧了,她纵使生得美,他又怎会如此没落?

    神秘女子被甄语遁一叫,登时如醍醐灌顶,忙道:“好侄儿,快把那甄石盟老贼叫来,我要让他帮我想想,有个典故是从何而来的。这个女娃我先收下了。”

    甄语遁大喜,忙把女婴递给了那美人师伯,转身准备去找师父。

    却说甄石盟虽没敢与徒弟一同前去绛珠庵,但又不忍即时离去,就在镜鉴湖附近悠然打起坐来。鼻中隐约嗅到一股风尘血腥之味,便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镜鉴湖中,临水而立的一棵竹子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小的血色掌印,宛若青竹上画了几朵寒冷而妖异的梅花。他走过去,寻着血迹四处观察,在苍苍深草之中,又发现一大片血。血还没有完全干涸,定然是在不久之前发生了场杀戮。

    他顺着那斑斑块块一路瞧去。在平坦大石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的尸体。两人各中了致命一剑,显是早已气绝。他们旁边还有一方墓穴,好像被人挖开过一样。

    甄石盟觉得死者有些面熟。他在脑海中翻翻陈往旧事,猛然一顿,男的不就是当年的二贤王吗?昔年这二贤王沉于书画美景,不问俗尘事务,最得皇上倾慕与信任,是皇帝的知己兄弟。当其他皇亲国戚因遭怀疑,全家老小皆被诛连入狱时,惟有他孑然保全了下来。倒不是他装愚守拙,而是他生就一副恬淡无争的心性。皇上亦深知他的磊落情怀,才与他交厚的啊。今日却怎么落得如此惨死下场,倒似敌人与他有很深的宿仇似的。

    想起尘间那些争夺,甄石盟不由闭了眼叹道:“罪孽啊。”

    但他旁边那女子又是何人?听说二贤王素来不近女色,皇上曾赏他无数美女,燕瘦肥环各有千秋,却都被他遣散嫁人了。若这位就是他的王妃,倒也是天下一大奇闻呢。

    甄石盟这些年来已在江湖绝迹,并不太清楚其中纠葛,更何况有很多消息都被人刻意封锁了呢。但端看女子死去的情形,就知她对二贤王有多么情深义重了。

    甄石盟想把二人拖回寺中火化超度了,却看到女子肚腹之上有一道深狭的口子。伤口并没有多少血迹,且呈现微微收敛之态。

    甄石盟骤然想到了竹子上的小血手印,还有那昨日捡来的女婴。如此说来,这女婴岂不是二贤王的剖腹遗女了?她若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如何死相,定会查究死因——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又生得那般的奇异态,若从娘胎里带来的怨气太重,天下势必会是一场大乱啊。

    甄石盟这时觉得,收了这女婴未必是幸事。她身在佛门,迟早会追问她的身世。一切水落石出之时,也便是灾难之日啊。如此看来,还不如把她送入一户缺儿短女的普通人家,过那寻常日子,她既有养父母守在身旁,还会去想亲生父母另是他人吗?

    思虑至此,他立刻奔向绛珠庵去,阻止收留这女婴。不料恰与刚出石门的甄语遁撞个正着。甄语遁叫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您?师伯答应收留那女娃了,正要请您过去,还说有一典故向您询问。”

    甄石盟口中道着:“不妥不妥。”脚上却片刻功夫也不停,径直往里面走去。甄语遁跟随其后。

    到了那素纱蒙面的女子身旁,甄石盟慌忙阻道:“绛珠妹妹,这事尚得考虑,这女娃收留不得啊。”

    神秘女子嗔怒道:“你,又在造次了?”

    甄石盟无奈,只得揖了一揖拜道:“愚顽之甄石盟,拜见林绛珠兄。”

    女婴闻听此言,疑窦丛生,这女子叫林绛珠?这林绛珠三字,与甄石盟并在一起,怎有如此熟稔的感觉?

    那林绛珠怒气稍缓,和声娇应道:“仍是有点差强人意,今儿个暂不理会,改日再与你计较。我有一典故询你,明明感觉似发生过,偏生又记不清楚。那耗子精去偷香芋,被抓住后,摇身变成林家‘香玉’的故事,是怎样的详细情况?”

    甄石盟心中有急,苦着脸道:“妹妹,这个我也记不甚清了。我今天入你这仙居,便是求你把这女婴舍人了。”

    林绛珠气得差点抽噎,纤手一挥,扯下自己的遮面绢纱,眼圈儿红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就那么容易受你差遣。刚刚送来个婴儿,这会又要给了别人。我偏要收了她,又能怎样?”

    女婴细看林绛珠的容颜,烟眉微蹙,泪眸含情,两靥生愁,娇花噙病。当下不由得心神俱震,蓦然忆起前世一些事情,这不是曹雪芹笔下的林妹妹吗?难道她在另一个时空真的存在?仿佛这林绛珠也有过前世,且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不然又怎么会忘记宝哥哥给她讲的香芋故事?

    那么甄石盟又是谁?女婴透过他沧桑遍布的面容,依稀辨出,中秋之月的面庞,鬓若刀裁,眉似墨画,嗔视而有情,怒目亦含笑,这不是贾宝玉来着,又是何人?只是他剃了光头,又蓄起长须,目光透彻,神态和稳,似乎比当年那胭脂哥儿脱胎换骨了许多。如果不是他在林绛珠面前,把那痴呆的性情全流露了出来,还真是无从认出。

    只是他又为何姓甄?林妹妹在曹公笔下,前世本为草木,名曰绛珠,现下姓‘林’,又取回‘绛珠’的原始本名,倒是顺理成章;那贾宝玉是一块通灵的顽石,又与林妹妹有过盟约深情,叫做‘石盟’,并不令人费解,只是他为何姓‘甄’了呢?

    对了,‘甄’音同‘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如此说来,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女婴撑破脑袋,才把这些碎片穿连了一些,不过还有很多难以明白之处。只待以后慢慢揭来——也好让这对失去很多记忆的冤家,重温了那些悲欢与美好。

    女婴醒悟过来时,却听到已慌了阵脚的甄石盟道:“绛珠妹妹,你千万不能掉出半滴泪来啊。不然今天就会误了我的大事,天下将有大劫啊。你我二人虽然早已出入尘世之外,但也不能看着生灵涂炭遍地血河啊。”

    女婴又纳罕起来,这林绛珠掉出泪来,又怎能误了他甄石盟的大事?前世又不是没有为他掉过眼泪,那泪都流过春夏秋冬了。今生反而一滴也不能掉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绛珠被他的严峻口吻唬着了,觉得定有什么不同寻常,就勉强把将要涌出的泪珠儿逼回眼眶道:“你倒是说说,天下有什么灭顶的灾难,能与这婴儿有关的?”

    甄石盟对徒儿道:“语遁,抱这女娃娃出去散散心事,别走太远。待我与你师伯商讨些事。”

    女婴撇撇嘴,心里忖道,还怪隐蔽呢,你们的前世今生,都差点被我那个时空的人揭密写尽了,只怕很多事情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呢。

    待他们走出,甄石盟道:“绛珠妹妹,你素来聪慧,你觉得那女娃怎样?”

    “不过是一个,不知从何处掉下来的女娃罢了。”

    “妹妹所言极是。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但她却是贤王妃的女儿。”甄石盟接着便把所见给林绛珠详述了一番。

    林绛珠秀眉紧蹙道:“纵然她是从贤王妃肚里出来的,或许也只是寄生而已。她这副血肉身躯,未必是那贤王妃亲传的。”

    甄石盟道:“但人生在世,毕竟都有父母至亲。你又怎能对她讲,她只是在贤王妃肚里寄存了一段,实则并不是亲生母女?这任谁都会不信的。她若陷进报仇的漩涡之中,那岂不是卷入了皇家纠纷,甚至连语遁咱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林绛珠楚着脸道:“可是我觉得她与我挺投缘的,我很想收她作徒,也好有个伴儿。她貌似知道许多事情,那些事儿都好像在哪儿见过,只记不起。当真就不能收留她了吗?”

    甄石盟看她这可怜模样,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个,这个……”

    林绛珠补充道:“她若是个灵性人儿,就算你把她送到一户普通人家,她也会知道事情真相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甄石盟也深觉有理,他道:“绛珠妹妹,你要收她为伴,也许并不是坏事。但你最好不要教她武功。还有,你认她做了……女儿吧。”

    “你……”林绛珠跺脚道:“你说什么?就算为了在她问及身世时应付她,你又怎么能诌出这个?我一个清白女子,怎能收她做……做她的娘亲……何况,她若问起生父是谁,那又怎成……”

    “好妹妹,你别急。她若问起父亲,你便说他逝去得早,你与他情深意切,于是心一灰,便入这佛门了。”

    林绛珠俏脸涨得通红,啐道:“你这缺肝少肺的东西!我还对谁情深了?”

    甄石盟猛然一顿,只觉得她这话另有玄机,不由呆意横生道:“那你就说,她的生父是个和尚,住在另一座山里,两人似远实近情念相通……”

    林绛珠羞红了脸道:“你这没正经的!我收个伴儿,你也这么多话来!做徒弟,与做那……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掩面入了亭子。

    甄石盟怔怔瞧着她的背影,忽然听到甄语遁在叫:“师父,师父。这个妹妹,她把棉褥尿湿了。”

    甄石盟搓着手一筹莫展道:“这可怎么办呢?只有这双被褥了。”

    林绛珠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伸手接过道:“看这女娃乖巧可爱,她定然是暗示过你了,你却不解她的意思,才给尿湿了。还有你们给她卷这样厚的被子,怕是她闷怀了,才故意尿湿的。”

    女婴听她如此分析,,小手一拍鼓起掌来。

    甄语遁把头一低,窘道:“师伯教训得是。”

    甄石盟打圆场道:“这女娃女娃的叫着,终究也不成个体统。”然后直直看向林绛珠道:“绛珠妹妹才思倾世,怎不给这娃儿取个名字?”

    女婴一听暗喜,正缺个名字呢,不知这转世绛珠,会给取个怎样的美名?

    第一四八章南蛮多怪蛊,与婴互感溶(上)

    那林绛珠略一沉吟,随口应道:“既然她是在雪隐神树旁捡的,不如就取这‘雪隐’二字吧,倒也别致有趣。”

    “什么?雪隐?”女婴顿时气血上涌。

    正要发作,只听那甄石盟拂须赞道:“妙,最是妙啊。绛珠妹妹随意拈来这‘雪隐’一词,取自那神树之名,不仅暗示了她的姓氏与木有关;而且但就这‘雪隐’二字来说,‘雪’写照出这女娃的冰肌玉肤欺霜赛雪,如同绛珠妹妹一般;还有这一‘隐’字,恰恰与佛门要义契合,且与吾徒甄语遁的‘遁’字相呼相应——这一对亲亲的兄妹,在字里行间都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啊!”

    他越说越觉得精辟有理,竟手舞足蹈起来,大喜过望道:“林雪隐,林雪隐,真是最妙不过啊。”

    林绛珠听他讲述前面那段,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她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她一时没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真堪称得上是知己。但听到他说起“林雪隐”三字时,脸色顿变道:“谁何时说女娃儿姓‘林’了?”

    甄石盟道:“你认她为女儿……额,女徒。不姓林,还让她姓甄不成?”

    林绛竹被他一堵,心中忖道,若是姓林,明显是认作了女儿;若是姓甄,却在绛珠庵里养着,旁人岂不认为她是二人的女儿了?不,决计不行。

    甄石盟看她脸色忧虑难定,就开导道:“一日为师,终身亲如父母,她就是姓林又怎么了?再说,你我佛门心净,还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吗?更何况,她生在雪隐神树下,以双‘木’为姓,何其顺乎情理也!”

    林绛珠听他似牵强夺理又句句在理,只不睬他。

    但是女婴儿林雪隐却急得满脸通红了,不要这名字啊,它是宋代流传下来的厕所名啊。这名字纵然清幽出尘,可毕竟让知道底细的人,感觉到晦气啊。

    林雪隐这女娃看那三人,对这名字皆是一脸认同感,便知道就算反抗也是无可更改的定局了。只得把心一横,暗认命道:“雪隐就雪隐吧,除了自己,有谁还会知道,这般好听的名字竟然缘自厕所?”

    它好歹也是个佛家厕所的名字,大雅即是大俗,大俗又若大雅,这世间的百般事情,本不就是这样转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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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置好林雪隐那女娃儿,甄石盟如释重负,但又缠扰着某些复杂的心绪,他隐约感觉到以后的生活定要改变许多。不过正如绛珠妹妹所言,凡事不可过多干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倘若硬要阻挠,违背了其命运理数,反而会一石激起千层浪来。

    思及这命理之说,甄石盟不由忆起前尘的一些残缺片断来。

    当年林妹妹焚稿仙逝之后,他的心亦随她去了。世人禁锢在金玉良缘的模式之中,盆景一般,预设着他与别人的姻缘爱情。而这一切于他,不过是程序化的行尸走肉。他空对着洞房之妻,心念与灵魂早已出窍。那女子内心深处,苦不堪言也好,凄凉怨叹也罢,但他既为林妹妹失却了心,便对余者皆不挂怀了。

    世人眼中的好鸳鸯,恐怕也只有他和那女子,才能明白其中详尽。每天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机械重复着无趣的生活。

    又能说什么呢?以前不爱,现在仍是不爱,这便是全部的理由。任那臂膀再丰腴雪白,任那肌肤再柔滑莹润,可惜不是林妹妹的,而是生在与林妹妹素有间隙之人的身上。就索然寡味了。

    一年之后,家道中落,繁华散尽,食尽鸟投林。他亦没有必要再为世俗羁留了。北风呼啸,卷起他的披风大衣,白茫茫大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他终于了断亲情俗绊,连同这形体皮囊一并归入空门,为林妹妹践行了削发为僧的誓言。

    他只料再也无缘见林妹妹了,加上命运的碾转无常,世道沧桑人情冷暖,他除了眼神越发的透澈空悟之外,昔时如月似玉的脸庞日渐衰老粗糙,竟是胡须如苍草一般蓬乱了。在佛门之中,尘心日渐泯无,万般意念于冥冥之中返璞归真,真性情归聚于一处,竟超脱到了某时空仙境般的地方,便是这绵亘峻秀的九莲佛心山。

    那天他神游至镜鉴湖畔,蓦然瞧见一女子临高倚竹,幽情而立,那纤袅风流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仿佛隔了数个轮回又宛如昨日般清晰。他顿时怔住,那女子是谁,怎会把他平静的心震得翻滚汹涌?

    定睛再瞧之时,那女子已幻然消散。后来问及路人,才知道她是传说中的绛珠仙子。原是一株仙草,为报恩情,耗尽了泪弄碎了心,死后只留一抹空灵的魂魄。因没了心,离恨天也不再收留。于是,她就在这九莲佛心山的峰顶,修身养性。每当月圆之夜,偶然路过镜鉴湖的人们,便可听到她吟诗弄箫的天籁之音。

    却说他在佛门正修之后,忘记了任何过往,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姓名,还有心底深藏的那个妹妹。哪料来到这处人间仙地,竟会出现一个人,让他感觉如此刻骨的熟悉。

    他曾去那西侧莲峰拜访她,但都无缘得见;也曾数次与她在镜鉴湖畔偶遇,但还没看清她的模样时,她已轻飘而过。那遥远冷漠的神态,仿佛她并不认识他。

    为了守候那份感觉,他便在东侧莲峰顶上住了下来。仿照对面的布局,随手在洞口刻下“石盟寺”三字,自己就取名叫做甄石盟。

    有天晚上,月光皎洁,那绛珠仙子对着一株白海棠咏道:“偷得梨蕊三分白……”刚要吟出下句,这时从林荫处走来一人,拍掌而叹,并且接了一句:“借得梅花一缕魂。”

    那绛珠仙子不禁大吃一惊,来者系谁,竟能猜出她的下句?

    正眼瞧去,原来是一个又土又老的和尚。平时似乎碰过面的,但连擦肩都不曾有过,所以并没有交际。

    在这月下,彼此忍不住细瞧对方的容貌。目光相交瞬间,两人轰然一声俱瘫倒在地。石盟和尚丢失的心返回,绛珠仙子破碎的心亦重合了。两人似散似虚的魂魄,终于聚成了实体人身。但他们多少年的仙修道行,却尽毁于一旦,而是以凡人的武学内功形式,储存下来。他们由无念无心的仙佛,变成了灵奇的高人。

    天长日久,经过方圆百姓的口口相传,都知道了这峰顶有两位异人,女子素纱遮面衣袂飘飘,和尚面容慈悲目光洞彻。于是每月初一,便开始有人前来拜寺。绛珠和石盟也略对他们进行点拨,后来便形了男东女西的香客习俗。

    他们如若不碰面,倒是无悲无喜恬淡出尘,颇有仙风道骨。而一旦碰面就磨擦怄气,勾起多少是非来。每次也都是甄石盟先服下软,小心翼翼去陪礼道歉,林绛珠这才转怒为喜。

    第一四九章南蛮多怪蛊,与婴互感溶(下)

    随着那女婴林雪隐的活力一天比一天强,薛浅芜几乎成了傀儡。抑或说是,成了一具空瘪的躯壳,除了躲闪藏匿,没了任何生机。不吃不觉得饿,不眠不觉得困,似乎只看那林雪隐吃喝闹睡,她便得到了知足一般。

    山间岁月,日夜更替。由最初的互相感应,到现在全被占据了思想知觉的薛浅芜,已然失去了在凡尘里的记忆。那个白衣翩然的温玉男子,那个妖如罂粟的黑衣邪尊,全无痕了。

    而林雪隐简直是赤裸裸一个人精,半月就会说话,一月就会走路,个儿要比同龄大的婴孩高上许多,竟是如同三四岁了。多亏林绛珠甄石盟皆不是平凡人,好不容易才接受了。

    林绛珠闲着无事,便教林雪隐一些丝竹诗书方面的学问,却闭口没提过武功。林雪隐并不知道,这林绛珠自身虽有奇异武功,但从没有用过,只是能在危境之中,化险为夷罢了。要让林绛珠形成理论,一套一套授之于她,那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何况,林绛珠似乎还答应过甄石盟,不教林雪隐武功呢。

    林雪隐在骨子里,却对那些侠客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学武功那岂不是如同废人,生命还有何趣?因此,心中一直在打着小小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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