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的溪谷间,背着竹楼的小童不紧不慢地为我们引路。瑞文说他伤势未愈走不动路,非要我扶着才行,我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在小童奇怪的目光下红着脸将他背了起来。
    瑞文道:“小时候我也是这么背你的,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少时我为他求剑,把剑庐老人的一句戏言当了真,爬到高耸入云的崖上摘闻所未闻的药草。
    那时,我一不怕死,二不怕摔,自以为跌下去不过是受点小伤捡个秘籍的事,未必讨不到好,瞒着瑞文只身前去,一个不注意当真摔了下去,半死不活地躺了两天,秘籍一本没捡到,最后被焦急来寻的瑞文背了回去。
    说起来,他当时哭是没哭?
    我想了想小瑞文抹眼泪的模样,当即脚底生寒,被自己的妄想给吓到了。
    背上的瑞文担忧地问道:“你抖什么,害怕了?”
    我含糊道:“算是吧。”
    他柔声道:“放心,现在的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我心道,现在的我亦不会傻到去挑战属于主角的历练。
    他推推我的肩:“放我下来吧。”
    我讶异道:“才走几步。”
    他含笑道:“下次再欺负你,一次欺负太多,我会心疼的。”
    领路的小童再也憋不住,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摸摸鼻子,放他下来,我总觉得瑞文恢复成了我熟悉的那个人,又好像有所不同。
    余光扫过去,瑞文的嘴角是翘起的,眉头却是微蹙,好似缠着解不开的愁。
    我伸手勾住他的小指,他眉一挑惊讶地看向我。
    我朝他笑了笑,继而握住了他整只手。
    微蹙的眉头终于松缓开来了。
    离药阁愈近,鼻息间的药香愈浓,我的精神渐渐松缓下来,踏过门槛后,不禁一笑:“岚兄许久不见。”
    “十余年确实算许久。”
    岚岱放下手中的药篓就着旁边的水盆净了手,这才看向我们。
    “病得不轻,果然每次见到你们,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是药王的关门弟子,年岁比我们稍长,性情却大不沉稳,瑞文私下总说药王的衣钵怕是要失传了。
    瑞文道:“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光瞧上一眼就乱下定论,离庸医不远了。”
    岚岱反讥道:“以你的本事还来求助药王谷,不是惹了天大的麻烦就是离死不远了,别告诉我你思我成疾,不得不亲自前来瞻仰。”
    瑞文眯起眼:“药王呢?”
    岚岱没好气道:“师父闭关了。”
    瑞文沉吟片刻,重新拉起我的手,道:“我们走。”
    我犹豫了一瞬,没料到他记仇能记如此之久。
    少时我被瑞文背回药王谷,只剩一口气能喘,岚岱假借药王的名义私下替我问诊,让我吃了好一番苦头,连着发了三天高烧,气得瑞文提剑而出,只砍得他三天下不来树。
    岚岱似乎亦忆起了年少的糗事,连咳两声,道:“我已今非昔比,你们大可放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普天之下,除了师父,医术再无出我右。”
    瑞文冷声道:“好大的口气。”
    “非也,”岚岱摇手道,“我每日药水漱口,不仅没有口气还香的很呢。”
    瑞文脸一沉,握着我的手一紧,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出去,我们都知道岚岱所言非虚。
    他见我们不动,心中有了定数,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请坐。”
    我挽起袖口让岚岱号脉,听着瑞文讲述迷魂散的种种,莫名感到尴尬,再听到詹姑娘的名字又不免伤感。
    “原来如此,”岚岱颔首,“料不到段颖一身正气竟会招蜂引蝶。”
    瑞文表示赞同。
    我烧着脸道:“莫要胡说。”
    岚岱收回手,问我:“你自己觉得你中没中迷魂散?”
    我迷茫道:“不知道。”
    岚岱道:“瑞文不过一说,你便开始怀疑自己对詹姑娘的情意是真是假,若你非薄情之人,那答案不需要我确定了吧。”
    我一时无言,感情于我恐是最难分辨的。
    瑞文道:“中没中根本不用你确认,我们来是想尽快去除迷魂散效力。”
    岚岱则摇首道:“迷魂散暂且不论,你先看看你自己,小心装病太久变成真病了。”
    我闻言一惊,瑞文对上我的目光,安抚地一笑,按住我的肩。
    岚岱立即啧啧道:“某些人真会见缝插针的占便宜。”
    “有便宜占总比没的好,”瑞文道,“你若三日内不能解除散毒,莫要怪我砸了药王谷的招牌。”
    岚岱悠然道:“一来药王谷从没挂过招牌,二来想不到你对我的医术如此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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