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无所谓的东西,他居然在谈这件事的时候走神了一秒。

    “因为离婚的刺激,我妈妈变得更加偏激,对我更加严厉。我从小就有并不怎么严重的天才病,具体表现就是话非常多哪怕对方让我不要说话我也会忍不住一直说,四肢不协调,走路容易摔跤,其实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是我妈妈无法忍受我身上存在任何瑕疵,所以她找了很多专家,最后认识了吴医生。”

    “吴医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专注于高智商少儿的心理疾病研究,因为认识了吴医生,我之后的生活才相对轻松了一点,为了研究,她还让我认识了陆为,就是普鲁斯鳄。”

    “终于有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愿意听我在说什么,所以那一阵子,我挺开心的。”

    “陆为一开始并不话痨,因为和我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一直说话他一直抢不到机会说话,话就变得越来越多。”

    阿蛮的脸埋在他肚子里笑了,哈出了热气,很痒。

    “我妈妈的偏执也因为我的情况缓和好了一点点,然后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再婚了,第二年生了个儿子。”

    “她很惨。”简南继续揉搓阿蛮的短发,“第二个儿子,也是个天才。”

    阿蛮仰头。

    “这可能真的是最糟糕的事情了,第一个天才儿子刚刚走上正轨,马上第二个儿子就又测出了高智商,而且第二个儿子更完美,没有天才病,没有奇奇怪怪的强迫症,甚至很听话。”

    “我妈妈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留给了小儿子,带他去参加各种竞赛各种培训甚至包括体育类的,小儿子很听妈妈的话,偶尔会看不起我这个哥哥。”

    “我不怎么喜欢他,但是我在特殊学校寄宿,平时几乎没什么交流,偶尔回家面对面,他会叫我一声哥哥,我会把学校门口买来的零食给他。”

    阿蛮的手帮他拍了拍背。

    “再后来,他就急病去世了。”简南低头。

    阿蛮没有太意外。

    简南一直没有说这个孩子的姓名,他说到他这个弟弟的时候,语气悲凉。

    “肾癌,发现到结束只花了半年时间,死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时候我十六岁,刚刚确定了自己的人生计划,跟着带着我四年的谢教授决定攻读兽医学。”

    “等我妈妈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天才儿子的时候,我已经考上了兽医硕士。”

    “所以她疯了,拼命的骚扰吴医生让她给我看病,把我关在家里不给吃喝让我修改专业,还联系了美国心理专家,说我有严重抑郁症,申请电击。”

    “那一段时间,她彻底失控了。”

    “她一直以为我会变成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再不济也可以做个化学家,她没想到我选择了兽医,整天和臭烘烘的牛羊猪打交道,把手伸到猪的肛门里帮它们通便。”

    “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在用尽所有方法都没有办法让我回头之后,她选择了放火。”

    阿蛮一直帮他拍背的手改成了抱住。

    “她把谢教授和我,还有她的丈夫都叫到了家里,说自己想通了,觉得过去做的一切都太极端,她是因为失去了小儿子心理失衡了。”

    “她说的很诚恳,大家都信了。”

    “那天晚上她煮了一顿大餐,很多吃的,我因为她前段时间的疯狂仍然很怕她,所以那顿晚饭我几乎没吃,为了这个,又被她骂了一顿,硬要我喝水。”

    “你也知道我喝很多水会吐,喝了几杯之后就又跑到卫生间把没怎么吃的晚饭也都吐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饭菜和水里都放了安眠药,我都吐掉了,所以我成为了那天晚上唯一一个没有睡着的人,唯一一个跑出火场报警的人。”

    在后面的话,简南终于没有办法很轻松的说出来,他开始用短句。

    “报警的时间早。”

    “住在客房的谢教授很快就出来了。”

    “我知道她和她丈夫是分床睡的,我也知道他们分别睡在哪里,我一开始却只跟消防员说了她丈夫睡的房间,没有马上说她的。”

    阿蛮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天晚上,她和她丈夫因为卫生间漏水的原因换了房间。”

    “她救出来了,她丈夫死了。”

    “再后来……”

    “我在法庭上作为重要证人,指证了她利用我的病购买了安眠药,她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了七年。”

    “而我开始一直做噩梦,无故发高烧,有次在实验室里和谢教授吵架,把存着的样本盒全部弄翻。”

    “教授带我去查了脑子,发现了我因为那次火灾,大脑前额叶区块产生了应激,对普通的事情不会再有反应,也就是反社会人格障碍。”

    他尽力说的客观翔实。

    但是到最后那一段,仍然还是变了调,哪怕酒精的作用还在,哪怕怀里抱着阿蛮,他也仍然觉得冷。

    躺在他膝盖上的阿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他身上,用她习惯的跨坐姿势,搂着他的脖子,完全贴在了一起。

    “那你妈妈……”保镖本能,计算了一下日期发现这个危险人物并不在牢里。

    “已经出来了,但是没有再联系过。”简南知道她要问什么。

    “那你吃饭的筷子……”阿蛮又想到了另一个奇怪的事情。

    “我五岁之前过的还不错,和以后的日子比起来。”

    “所以吴医生建议我留着能和五岁前记忆做链接的工具,这些工具就是筷子和调羹。”

    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我外婆对我特别好,只是走得早。”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身边,都是治疗工具……

    “那你的内裤……”阿蛮迅速的找到了别的问题。

    “……”简南哽了一下,“我以为你没兴趣。”

    “自从知道价格之后我就很有兴趣了。”阿蛮想到那个价格就觉得脑袋疼。

    败家子。

    “我小的时候……”简南咽了口口水,“闲得无聊。”

    “嗯?”阿蛮鼻子哼了一下。

    “就想用显微镜看所有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身上穿的。”简南点到为止。

    阿蛮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我|操。”

    “你应该庆幸我只看了内裤就放弃了。”他苦笑。

    那时候他才七岁,七岁的世界发现自己被那么多细菌包围,没有变成严重洁癖已经是很克制了。

    “简南。”阿蛮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还在发烫的身体刺激的也有点微醺了,语气温柔的都不像是她。

    “嗯?”简南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帮你打坏人。”她温温柔柔的、无比坚定,“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所有的。

    让她的简南小宝贝难受的那些人,都应该揉起来丢出去。

    她知道自己心疼坏了。

    他说的越客观,他用的词越平淡,她心里就越难受。

    他曾经让她觉得很龟毛的脾气,他过去那些让很多人用有色眼光对待的行为,背后藏着的这些事,她都没敢去深想。

    她以为自己是孤儿,就已经很惨了。

    没想到有人能惨过孤儿。

    一个在有钱人家里出生的独生子,智商超群,本来应该是天之骄子。

    本来应该是她妒忌的那种天生好命。

    “我其实并不怎么难受……”简南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难受的点和别人不一样。”

    比如他刚才看到普鲁斯鳄让她单独去找吴医生,他就挺难受的。

    “而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按照细胞代谢,我现在的脑细胞都不是当初的了,只是继承了记忆而已。”他觉得阿蛮大概是真的难受了,抱他抱的太紧了。

    而且他终于说完了,就开始痒。

    痒得他想抓着阿蛮蹭。

    “……闭嘴。”阿蛮拍他。

    简南呻|吟出声,酒醉再加上痒的地方刚刚被拍到,这声呻|吟情不自禁,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回音绕梁。

    “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气喘吁吁,又带着小心,捂着眼,手指缝有眼睛那么粗。

    阿蛮:“……”

    是二丫,老李家的孩子。

    “老金和村长打起来了,那个陆叔叔让你们赶紧过去。”二丫说完正事,有些新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分享她的小秘密,“我爸爸妈妈一般在房间里脱了衣服才会这样……”

    阿蛮:“…………”

    第68章

    老金和村长是真的打起来了, 流水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破的碗盘和倒地的桌椅,大部分村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 小部分听到一点点的在这种情况下又不敢火上浇油,只能拉着几个熟人跑到角落窃窃私语。

    结果认真拉架的人只剩下计算机国际专家普鲁斯鳄和村长夫人。

    “过来帮忙啊!”普鲁斯鳄狼狈的头上印着鳄鱼的棒球帽都被扯到只能挂在耳朵上。

    老金打架非常原始, 腥红着眼跟一头牛一样往村长身上撞;村长估计也上头了,老金一过来他就伸手开始抓, 头发衣服裤子, 能抓到什么是什么。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打起架来一声不吭, 声势惊人,几个来回脸上就都挂了彩。

    阿蛮劝架是专业的,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走上前一手掰过老金的手腕,一手拽住了村长的胳膊。

    老金脾气硬, 手腕痛的都快要断掉了也只是停住动作站在原地喘气。

    村长怕痛,阿蛮胳膊一拽他就立刻顺势想要跪下, 还是阿蛮怕场面太难看又踹了一脚村长的膝盖, 村长才哀嚎着勉强站直了。

    “我就说,阿蛮姐姐会武功!”人群中, 二丫童稚的嗓子特别显眼,阿蛮放开手的时候还冲二丫咧嘴,抛了个媚眼。

    简南咳嗽了一声,问村长:“要在这里谈么?”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但是他猜测应该就是为了王建国的事。

    村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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