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为他颁发的骑士十字勋章。他是个天才,可惜……”说到这里,凯塞林叹了口气,神色间尽是遗憾与痛惜。

    布雷默陷入了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接口。

    “当然,你没他那么淘气。”凯塞林呵呵笑了起来,“他是个目无纪律的家伙,一切规则在他那里都形容虚设,这让他走了不少弯路。不过他很幸运,他遇到了一位真正的伯乐。”

    “你们两人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都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作为军人,这其实是你们的不幸。”凯塞林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很欣赏冯·里希特霍芬(注),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是一名真正的骑士。即便在残酷的战场,我们也认为,骑士风度很重要。他甚至对受伤或阵亡的敌人怀有深切地同情,这在很多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

    一阵微风吹过,拂过了布雷默的脸颊。里希特霍芬也是他的偶像。曾几何时,里希特霍芬在空战中的行为和风度是他效仿的对象。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一切已经完全行不通了。人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疯狂地报复着对方。一直到最后,人们已经忘记了因何而战,只是机械地将敌人残忍地杀死,曾经善良的心灵已被恶魔蛊惑。

    “马尔塞尤干过偷偷给英国人报平安,告诉他们战俘的情况的事。因为这件事,他受到了处罚。可是他仍然坚持这样做。”

    “而你,”凯塞林看向布雷默,“你能够意识到大多数人意识不到的事情。苏联的遭遇让你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但这却同样为世人所不容。”

    “其实,当我听到你的妻子说,你是汉斯·施特雷洛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救你了。你是一名足够优秀的年轻人和空军战士,我不想你像马尔塞尤那样英年早逝。你们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凯塞林总是带着慈祥微笑的脸上,如今写满了忧思。他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布雷默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同凯塞林一同陷入了沉思。

    是的,布雷默少校就是汉斯·施特雷洛。在凯塞林元帅的干预下,盖世太保没有把他送上人民法庭。而是悄悄释放了他。希姆莱提出了条件:汉斯施特雷洛继续被“官方阵亡”。他必须改名换姓,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同时,他要断绝从前的一切关系。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从他被释放的那一刻起,全部成为了陌生人。凯塞林只关心能不能救出施特雷洛,根本不在意其他的事情,他一口答应了希姆莱的条件。而施特雷洛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接受大人物们的安排。

    他被安排到了一处偏僻的住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盖世太保的监控之下,防止他与家人取得联络。一个月之后,装有他新身份的档案袋出现在了他临时居所的桌子上,来自汉堡的梅尔穆特·布雷默少校就这样诞生了。又过了两个月,施特雷洛被一纸调令送上了意大利战区。他将以凯塞林元帅参谋部成员的身份继续军旅生涯。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和妻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一定还在为他担心。他日夜思念着他们,想得到他们的消息。他临走时,埃芬博格少校警告他说,如果他敢在前线联系家人,那么他的家人将死无葬身之地。施特雷洛为了保护家人,只能把原来的自己当做死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汉斯·施特雷洛,再没有滴滴湖旁相恋的青春年少。那些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皆随风而逝,再难重逢。

    注:冯·里希特霍芬,红男爵。一战中德国著名飞行员。

    chapter 228  瓦尔哈拉的男孩

    从43年的夏天开始,加兰德将军就开始着手准备组建一支大规模的me262作战部队。但这支部队从组件开始就缺乏受过充足训练的飞行员,即便是那些慕名而来的老手也顶多进行过三个小时的适应飞行。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在的机场恰好位于美军轰炸德国中部和柏林的必经之路上,每一次空袭行动前,美军战斗机都会先行开路,扫荡机场,压制任何可能的反抗。面对这些问题,加兰德和诺沃特尼充分运用了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一点点地将困难克服掉,他们的工作进展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当一切准备就绪时,诺沃特尼被任命为喷气机部队的指挥官,这个部队以他的名字命名为“kommando nowotny”,下辖两个中队。诺沃特尼充分显露了王牌的霸气,很快就取得了三个战果。

    但是,诺沃特尼发现,在空战中me262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虽然在速度和战斗力上,双引擎的me262要远远高于传统的单引擎战斗机,但是只要两个引擎中有一个出现的问题,me262就会变得异常脆弱。同时,me262还有一个致命弱点,在低空飞行时如果遭到攻击,既不能做到剧烈的规避动作,也不能迅速爬升,可谓不堪一击。盟军很快掌握了这一点,通常在me262起飞或降落的时候对其发动攻击。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着,仅仅在10月份,诺沃特尼大队就有四名飞行员阵亡。为了避免悲剧重现,两个中队的fw109前来报到,为me262的起降保驾护航,但效果欠佳。

    在损失了6架fw109之后,诺沃特尼命令全队停止作战。以便梅塞施密特公司的代表对之前的事故原因进行评估和分析。一直到10月底才重新开始作战。

    11月7日,加兰德陪同空军大将阿尔弗雷德·凯勒视察诺沃特尼大队。一向要强的诺沃特尼于次日早上命令部下全体出击,他自己还亲自披挂上阵,以当面证明me262的战斗潜力。但他心里明白得很,大量的作战损失已经使大队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仅存的四架me262能否顺利升空还是个未知数。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了。

    诺沃特尼的担心应验了,他驾驶的me262由于引擎故障根本没能升空,而另一架则在地面滑行时轮胎爆裂导致起落架收起时插入了机翼。最终只有两架me262起飞并成功参战。

    下午,诺沃特尼座机的故障已经排除了。他终于在僚机的伴随下起飞,很快消失在连绵不断的低空云层中。而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梁紫苏听到诺沃特尼阵亡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告诉她这个噩耗的奥托基特尔在电话中几次哽咽。他一次又一次地见证着好朋友的阵亡,从汉斯菲利普到诺沃特尼,他的内心无数次地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梁紫苏先是哈哈大笑,对奥托基特尔说你这个笑话太冷幽默了,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起来,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她的朋友一个个成为了死神的囚徒,她悲观地意识到,诺沃特尼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在战士们的心中,死亡是一种荣耀,他们终于可以登上瓦尔哈拉的殿堂,成为被女武神祝福的英灵战士,迎接众神的黄昏。而对于他们的亲人来说,却要承受一生一世的伤痛。直到现在,梁紫苏都没有得到施特雷洛的任何消息,施特雷洛的父母已经准备好第二次接受儿子的死讯了。但梁紫苏的直觉告诉她,施特雷洛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他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和他们相聚而已。

    而凯瑟琳则在更晚些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当时她正在喂亚历克斯吃饭,电话是郝斯特接的。郝斯特放下电话,沉痛地告诉了妻子诺沃特尼于前一天下午阵亡。凯瑟琳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喂亚历克斯吃东西。郝斯特看到凯瑟琳的双手开始颤抖,用勺子挖了好几下都没有把食物盛出来。他走过去从凯瑟琳手中拿走了餐具,把剩下的饭喂完了。而当郝斯特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时,却见她两眼死死盯住墙角,对格蕾丝要她抱的要求视而不见。郝斯特把女儿抱了起来,哄了她一阵,把她放回小床上睡觉了。他坐到凯瑟琳身旁,温柔地揽住她,对她说道:“凯特,想哭就哭出来吧。”话音刚落,凯瑟琳便潸然泪下。

    她从未真正爱上过诺沃特尼,却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喜欢他,欣赏他。他们的感情未能开花结果,但她却无比珍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虽然并不如郝斯特般心思细腻,将她照顾得很好。但却总是想办法为她带来欢笑。而现在,他终将像他俩之间的过往一般,只能存活在记忆中了。

    多年以后,年逾古稀的加兰德将军依然清晰地记得无线电台里传来的诺沃特尼最后的声音:我被烧着了,我的天哪!我被烧着了!他亲眼看到诺沃特尼的me262从云端坠落下来,触地爆炸。加兰德急急忙忙地赶到坠机地点,他在那里只找到了一只残手、几片钻石双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碎片,这位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兵在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失态。在他人生之后的岁月中,总会想起这位阳光大男孩阵亡时的场景,总是难忍心中的悲伤与遗憾。

    在诺沃特尼的葬礼上,他的遗孀格蕾特·诺沃特尼抽泣着念完了梁紫苏亲自帮她撰写的悼词。她已经悲痛到不能自己,需要人搀扶才能站起来行走。悼词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留恋是千丝万缕的,我们的胶着是无所不在的,我们的瓜葛是没有尽头的。我的坚强在你的忍耐里,你的尊严在我的执着里。你的生命在我余生的记忆里,我的余生在你死亡的阴影里。”

    这段话是梁紫苏在现代时特别喜爱的,她把它用在了好朋友的悼词里,也是每一个爱他的人的心声。

    “我可不想成了个老头时才死,我觉得若能死在最辉煌的时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特劳夫特上校在葬礼上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人时,他骄傲跋扈地说出的这句话。他死得其所,时间永远停留在他最神采飞扬的岁月。身后留下了无数眼泪和叹息。

    chapter 229 相逢不相认

    在诺沃特尼的葬礼即将结束时,泪眼婆娑的梁紫苏无意中发现在人群稍远的地方,一个小树林中,伫立着一个熟悉的削瘦身影。她擦了擦眼泪,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那个身影却不见了。

    梁紫苏的心因着这个身影的出现而汹涌澎湃,她越想越不对劲,悄悄离开了人群,向着身影出现的方向走去。站在她旁边的郝斯特搂着双眼红肿、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凯瑟琳,并没有注意到梁紫苏的去向。

    当梁紫苏快步走到目的地时,四处不见那人的踪迹。她顺着树林继续快速前行,渐渐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似乎还听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梁紫苏更加快了步子,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汉索尔!”梁紫苏忍不住叫了起来。虽只是短短一瞬,她已经确定了,站在人群外的人就是汉斯·施特雷洛。奇怪,他明明被释放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和家人相认呢。

    前面的人身体僵直了一下,但马上提高了行进速度,很快便把梁紫苏甩掉了。

    不一会儿,梁紫苏穿过树林走到了大路旁。她眼看着汉斯·施特雷洛坐上一辆军用轿车飞驰而去,她一边冲上前去追赶,一边高喊着:“汉索尔,汉索尔!你回来!”汽车很快便消失在前方,梁紫苏没有了继续追赶的力气,她站在原地,俯下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汉斯施特雷洛,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躲着老娘!我跟你没完!梁紫苏恨恨地想着,心头又涌起一阵悲伤。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会不理我的。他失忆了?他被人胁迫了?梁紫苏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她呆站在路边好一阵,直到郝斯特开着车经过她。

    “埃莉诺,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怎么在这儿?”凯瑟琳问道。葬礼结束时,她发现身边的梁紫苏不知何时离开了。她和郝斯特分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只得先向回程的路上找找看,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

    梁紫苏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仿佛没有意识到凯瑟琳的存在。凯瑟琳不禁又出声问了一遍,她依旧没有反应。还是郝斯特按响了汽车喇叭,才让梁紫苏如梦方醒。

    “凯瑟琳……”梁紫苏呆愣愣地看着凯瑟琳,她的样子让凯瑟琳更加疑惑了。

    “施特雷洛太太,先上车吧。”郝斯特说道。

    梁紫苏机械地上了车,坐在后排。突然间,她像被针扎了一般大声说道:“快,快追上前面那辆军车!”

    “什么军车?哪儿有军车?”凯瑟琳一脸茫然地问道。这条路上原本陆陆续续驶过一些参加完葬礼回程的车子,虽也有军车,但早已驶远,此时道路上只有郝斯特驾驶的这辆车。

    “凯瑟琳,”梁紫苏身体前倾,双手扶在凯瑟琳座椅的靠背上,急切地说道,“我看到汉索尔了!”

    “什么?”凯瑟琳转过了身体,她吃惊地看着梁紫苏,“你看到施特雷洛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葬礼上!他在人群外面!”梁紫苏有些语无伦次,她连比带划地说道,“我无意中看到有个人站在人群外的树林里。我觉得很眼熟,就跟了过去。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就是汉索尔!”

    “他被放出来了?太好了!那,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相认?”凯瑟琳又惊又喜,这年月已经太难得听到好消息了。汉斯·施特雷洛被释放的消息简直太弥足珍贵了。

    “我不知道……”梁紫苏垮了下来,眼神中透露着游移和不确定,“我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不理我……”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郝斯特出声问道。

    “不会!”梁紫苏肯定地说道,“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他的!”凯瑟琳在一旁点了点头。

    “他会不会没听见?”凯瑟琳提出了这个假设。

    “不会,他肯定听见了,但是他就是不理我。”梁紫苏失望地说道。

    “你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了么?”郝斯特问道。

    “车牌号……”梁紫苏闭上眼睛使劲回想了一阵,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国防军陆军的军车!”郝斯特说道,“我找人帮你查一下。”

    “谢谢!”梁紫苏由衷地说道。

    当天下午,凯瑟琳给梁紫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那辆军车属于意大利战区司令部,那辆车现在停在卡尔·马克思大道的军官公寓外。梁紫苏得到消息之后,以光速奔向了卡尔·马克思大道。

    也许是上帝不再忍心折磨这对有情人,梁紫苏刚刚到达军官公寓,就见汉斯·施特雷洛走出了大门。

    “汉索尔!”梁紫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施特雷洛的肩膀。她细细打量着他,飞快地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被释放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不来找我?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

    “小姐……”施特雷洛刚一开口,梁紫苏的心就凉了半截,“我想您认错人了。”

    “你……”梁紫苏缓缓放开了抓着施特雷洛的手,惊异地问道,“汉索尔,你怎么了?”

    “小姐,我不叫汉索尔。”施特雷洛面对着相识却不能相认的妻子,心中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多想把她搂在怀里,诉说他对她的思念啊!但是不行,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继续假装下去。

    “我是梅尔穆特·克雷默少校。”

    “梅尔穆特·克雷默……”梁紫苏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她这才注意到施特雷洛的领章发生了变化,“你改名字了?你升职了?”

    “小姐,我没有改名字,我一直叫梅尔穆特·克雷默。”施特雷洛不敢看梁紫苏的眼睛,他怕一对上那殷切期盼的双眸,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与她相认。

    “我不相信!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撒谎眼珠子就乱转!汉索尔,你就是汉索尔,对不对?”眼泪不争气地划过了脸庞,梁紫苏带着哭腔,像问天一样问眼前的男人。

    “小姐,您真的认错人了。”施特雷洛看向远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得离开了。”说罢抬腿就要离去,他真的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汉索尔,别走!”梁紫苏一把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施特雷洛,鼻间传来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怎么可能不是她的汉索尔?

    “小姐,”施特雷洛深吸了一口气,以便使自己的声音和身体颤抖得不那么厉害,“我真的得走了。”下一秒,他感到身后的人松开了她的束缚。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汉索尔。”梁紫苏悲切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施特雷洛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见她一定又哭得满脸花。

    “不论你因为什么原因不和我相认,但是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你还活着。”梁紫苏抹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只要你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汉索尔,保重。”梁紫苏突然间笑了起来,走到施特雷洛面前,向他摆了摆手。

    “再见,克雷默少校。”随即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埃拉,别怪我。施特雷洛拼命克制着自己,以使自己不追上前去。只要你们平安,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凯瑟琳又给梁紫苏打了个电话,询问她有没有找到施特雷洛。梁紫苏在电话那头恹恹地说自己确实认错人了,让凯瑟琳大惑不解。郝斯特却一改白天的态度,笃定地说那个人一定是施特雷洛。凯瑟琳静静地想了一阵,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见不得美好的存在了?为何总是要折磨善良的人?

    chapter 230 迟来的“第二春”(马会计看图说话)

    第二天上午,梁紫苏闷闷不乐地出门了。她几乎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施特雷洛平静疏离的语气和闪烁的眼神。她猜想施特雷洛一定有苦衷,不然他绝不可能装作不认识她。她没有纠缠,但她的心却一直在纠结着。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这样。就这样辗转反侧到凌晨,梁紫苏终于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沉沉睡了过去。但由于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不过三四个小时的功夫,梁紫苏又醒了。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的结婚照。梁紫苏看见这张照片就来气。明明是结婚这样大的喜事,施特雷洛却摆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好像自己是被强抢的民男。因为这件事,梁紫苏没少叨叨施特雷洛。而每次施特雷洛都摆出一副傻兮兮的表情,让梁紫苏哭笑不得。

    “我算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娶我要不然三天两头的炸死装失忆干嘛不想娶早说嘛我又不是不讲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娶我我不知道你不想娶我我当然就得跟你结婚啦你现在又悔婚你说你是不是精神病……”梁紫苏没好气的叨咕着,她猛然想起如果施特雷洛在的话,一定会说:“埃拉,你肺活量真大。”就这样想着想着,又哭了一鼻子。

    “臭呆瓜死呆瓜烂呆瓜,你不要我,我找第二春去!”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梁紫苏气哼哼的洗漱去了。当初冬的太阳终于有了些暖意时,梁紫苏郁闷地出门了。今天她需要去领一些面粉。

    柏林的初冬,就像一位美丽、高贵、矜持的公主,舞动着她神奇的面纱,送来阵阵凛烈的寒风。由于出门匆忙,梁紫苏穿的衣服有些单薄,她错误地估计了天气,鼻头被冻得通红。此时柏林街上的行人,和梁紫苏当年刚穿越而来时的状态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骄傲与欢悦,柏林人因为国家有了一位能带领德国攀上世界之巅的元首而感到自豪。而现在的柏林,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灰败颓唐的神色。恐怕九成以上的家庭都有男人去参军了吧?愈发紧缺的物资也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拮据。前些日子听凯瑟琳说,连奥利维亚都开始发愁领不到黄油了。战时被优待的军官家庭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平民百姓?

    回来的路上,梁紫苏实在扛不住瑟瑟冷风,决定先去一家咖啡馆喝杯咖啡,暖和暖和。喝咖啡这件事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被视作奢侈的行为了,但梁紫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由于物资匮乏,很多咖啡馆已经关张了。梁紫苏走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家照常营业的,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去,一边往手心里呵气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一口气点了一杯咖啡、一杯红茶、一块巧克力蛋糕和一小盘饼干,她决定化悲痛为食欲,吃光施特雷洛遗留下来的工资。

    咖啡馆的侍者惊讶地看着梁紫苏,好心提醒道:“小姐,您一个人吃这些恐怕多了些。”

    “您难道没见过不节食的女人吗?”梁紫苏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侍者愣了一下,随即好脾气地说道:“悉听尊便。”

    食物很快被上齐了,梁紫苏拿起一块饼干,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她把它想象成希姆莱的脑袋,嘎吱嘎吱地咬得欢快。她又喝了一大口红茶,想象着施特雷洛回家发现钱都被花光了之后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她的心里就没由来的解气。不过梁紫苏忘了红茶是刚沏好的,她被烫得不轻,眼泪都流出来了。

    正在梁紫苏拿着餐布擦眼泪的时候,侍者递上了一张纸条。

    “小姐,这是六号桌的那位先生让我给您的。”

    梁紫苏抬头看了一眼,侍者所指的六号桌上坐着几个国防军。他们正笑嘻嘻地往梁紫苏这个方向看。梁紫苏接过纸条,直接把它攒成一小团,扔到了烟灰缸里。她看到,六号桌其中一个长得挺帅的上尉脸色变了变,而另外几个人则开始起哄。

    梁紫苏没有理会他们的举动,又吃下了一大口蛋糕。嗯,好吃!她只顾着消灭眼前的食物,没有注意到那名上尉站起身,向她的桌子走来。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么?”头顶上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问道。

    “不可以!”梁紫苏连头都没抬。她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谁叫姑奶奶心情不好呢!

    对方似乎根本没想听梁紫苏的意见,直接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梁紫苏抬头刚想没好气地让他离开,对面的男人却抢先开口了。

    “今天真是太冷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会暖和些。”梁紫苏指了指六号桌,示意这个家伙可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我担心您独自一人无法抵御寒冷,所以过来陪您坐一会儿。”那男人笑嘻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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