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悠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本来是打算等她们大了,能理解的时候,很自然地告诉她们这些事的。

    好在宛婷也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问:“那妹妹她跟谁?”

    谢悠然说:“妹妹还小,她不能离开妈妈。”

    “那我也跟着妈妈吧,你一个人照顾妹妹,很辛苦的。”

    谢悠然听着女儿这话,差一点点泪崩落而下。

    她忽然很想很想把这话录下来,放给钟君听,她想让她知道,有这样的女儿,谁会舍得不要她,谁又舍得离开她?

    钟君总说孩子会是她的负累,尤其还是两个。谢悠然每每听得都很难过,还好钟君有分寸,从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说过或者流露过这上面的心思,该怎么样的时候还是会怎么样,只有孩子们不在时,她才会如此“教育”她。

    否则谢悠然想,哪怕窝囊了一辈子,只怕她也会跟自己母亲翻脸的。

    谢岚山虽说退了休,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事做的,他书法写得好,在外面跟人一起办了个书法培训班,白天的时候,家里常常只有谢悠然和钟君两个人。

    这个时候,就是谢悠然的酷刑体验期。

    她从来就不知道,一个人言语的杀伤力会有那么强,强到能令人崩溃。

    尽管能理性地要求孩子“听外婆的话”,然而真轮到她自己,才发现,要忍受钟君的言语轰炸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让他们住过来。

    钟君对她总是各种嫌弃,她穿得随便一些,她说她:“你也要收拾一下,难怪宛南平不要你。”

    她真的打扮一下了,她还有话说:“穿这么花里胡哨的,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么?庄重一点。”

    要不,就和外头的人天天打听,哪里有合适的二婚男。谢悠然稍微流露点不愿意的意思,她就数落她:“我还不是为你做打算?你真当你还能年轻多少年啊?现在没结过婚的肯定是不会要你的,所以你也只能找二婚的,要不是慢慢找,你以为姻缘能够从天上掉下来?好男人是随随便便就碰得到的吗?”说着说着就诉起了苦,“我这是作的什么孽?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操心!早晓得是这样,当年我就不应该生下你,不生下你我现在多自在,指不定病也不会犯,跟着你爸爸两个人,不晓得有多逍遥。”

    谢悠然听得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为此,除了必须的时候,谢悠然也很少在家。

    家里的卫生有人打扫,甚至孩子的接送也有了人负责,谢悠然突然觉得生活一下子空洞得令人发慌。

    她不想按照钟君说的那样,将以后全副的精力都放在再找个男人结婚身上。那有什么意思呢?她才从男人那里受够了教训出来,又不是自虐狂,这么快就急着进入另一场婚姻当中去。

    再说了,她不是木头娃娃,不是随便摆在哪里,不用思不用想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她的伤心绝望委屈难过甚至一点减轻的迹象都没有。

    有时候一觉睡醒,她甚至都还是觉得,离婚的事情不过是她做过的一场恶梦,终有一天,宛南平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钟君却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那不是梦,宛南平不可能回来了,她被抛弃了。

    每每这时,谢悠然都觉得心像被人打了一个洞,风呼呼地吹进来,灌得她生疼生疼,但她除了张嘴承受,无力闭合或者反抗。

    最后只得疯狂地购物,拿着宛南平留给她的副卡,疯狂地进出高档的服饰店消费,买她的买女儿的,去做各种各样的美容跟按摩,往常舍不得花的钱,舍不得做的投资,她全部都砸进去,不计成本,近乎疯狂。

    半个月后,却收到银行的电话,她的副卡被停了。

    是宛南平。

    他发现了她的恶意透支,甚至连个责问的电话都不屑得给。

    抱着一堆的衣服和鞋子,谢悠然在路边肆意地哭。

    最后还得抹干了泪去接女儿。

    宛婷却是高兴得很,把手里的奖状迫不及待地跟也分享:“妈妈,我书法比赛得第一了哦。”

    谢悠然笑:“真棒,回家记得要谢谢外公,他那么用心地教你。”

    宛婷点点头,回到家后打电话报喜讯,第一个要告诉的却是她爸爸。

    谢悠然要阻拦的手伸在半空,最后在女儿欢喜的笑靥前无力地垂下来。

    宛婷和她爸爸聊得很开心。看得出,宛南平也不想让女儿失望,还答应了周末的时候,要带她和妹妹出去吃好吃的。

    宛婷高兴得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斤斗:“妈妈,我们已经有好久没出去玩过啦,这个周末一定要玩个痛快的。”

    谢悠然只是笑。

    到晚间,却接到另一个陌生的电话。

    一个声音清亮的女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告诉她说:“宛南平以后就是我的老公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借用孩子的名义来纠缠他。”

    谢悠然一下有些蒙,她呆呆地听完,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发现之后(第一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床上跳起来了,穿着睡衣拖鞋就往外头跑,家里人怎么喊都喊不住,就跟魔怔了似的。

    宛婷还好,宛妤却是被她铁青的脸色吓得大哭。

    钟君手脚倒是快,不过她毕竟病才刚好,谢悠然大力推送之下,她撑不住,摔倒在地。

    谢悠然却顾不得,头也不回地从楼梯间往下窜,最后还是谢岚山追出来拖住了她,问:“这好好的,又是怎么啦?”

    谢悠然挣脱不得,流着泪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她全身发抖,显见是气得狠了。

    谢岚山那会正在厨房里洗碗,发生什么事根本就不晓得,这会听到这话只觉得好是没头脑,不过他也猜得出女儿嘴里的“他”是哪个,只觉无奈得很:“你们都离婚了,还找他干什么啊还找?”

    钟军这时候也出来了,站在上一层骂她:“你去找,去找,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好好的,看你被个男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两口子费了好一番力才把谢悠然拉回家,钟君把女儿按到客厅的大穿衣镜前,强迫着她看着面前衣裳不整泪流满面已经陷入疯狂的自己:“你看看你这个德行,你看看你这个德行,你这样子跑出去,丢的是哪个的人啊?你以为宛南平还看得上你啊?”

    谢悠然大哭:“我不是!我不是!他欺人太甚,妈,他欺人太甚了啊!”

    太无耻了,自己有外遇还污蔑她!

    “什么性生活不和谐,什么我出轨有外遇,什么感情已经完全破裂,都他妈的是放屁!才一离婚就有女人打电话上门宣布所有权,原来是他自己有外遇,不想离婚分割了财产,所以搞了那么一出来害我!”这个时候,如果之前所有的所有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听到那个女人用那种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语气告诉她,谢悠然拿刀砍死宛南平的心都有了。

    钟君和谢岚山都听得一愣。

    然后钟君也暴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出问题的肯定是他,就是他!你还好好的就那么跟他离了,什么都没要,还净身出户,还拖着两个娃,世界上有你这么笨的吗?你现在去找他还有什么用?婚都离了,手续都办完了,你去找他除了丢人还有什么用啊?!”

    钟君是真恨不得把女儿塞进肚子里去回炉再造,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该强硬的时候强硬不起来,不该强硬的时候,又疯了一样地乱来一通!

    她上辈子是做的什么孽啊,这辈子才生了这么个跟她来讨债的货。

    谢悠然听不到钟君的叫骂,她跪在那儿,挣脱不得,视线一遍又一遍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

    她可以接受他不再爱她,她也可以接受他离开她,但她实在无法忍受,在过去她以为自己还很幸福的时候,那条婚姻的船上,已挤上了另外的陌生人。

    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亏她还以为,放弃一切至少也能换来他的怜惜,亏她还以为,她的退让,至少能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爱,然后有一天,或者他就会回头,回头就会发现,她还有他不知道的好!

    可现在,这一切,都算什么?

    她的退让,除了成全别人心满意足的双宿双飞,她又得到什么?

    她跪在地上,把头埋地手心里,泪流干了,终于也哭得累了。

    三个大人都坐在地上,各想着各人的心事,各有不同悲伤的表情。

    宛婷抱着宛妤,站在边上傻了一样地看着她们的妈妈,在她们的印象里,谢悠然一直是温和的,温柔的,她给她们的感觉,就像是睡前轻轻的抚摸,静默,但是温暖。

    可现在,这样的妈妈,让她们感到陌生和可怕。

    最后还是谢岚山先站起来,把两个小外孙女劝回了床上:“你们乖,先睡觉啊,妈妈等会就来陪你们了。”

    宛妤怯怯的,眼里还含了一泡泪:“妈妈那怎么了?”

    宛婷问:“是爸爸不要我们了吗?那妈妈还要我们吗?”

    谢岚山被这个问题问得心下一抽,这真是大人作孽,小孩子跟着可怜!

    他先帮宛妤擦干净眼泪,再安抚地摸了摸宛婷的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们?妈妈只是遇到了难事,伤心。可别多想了,先睡啊。”

    别的违心的像宛南平并没有抛弃她们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宛婷乖巧地应了,转过身去搂着妹妹,说:“好了宛妤,我们先睡觉,不要惹得妈妈再伤心了。”

    她小小的手,伸过去搂着妹妹的肩膀,小大人似的。

    谢岚山看得都想哭。

    出来就和谢悠然说:“你去看看你女儿吧,你去看看,她们两个有多乖。”然后又劝钟君,“以后在孩子们面前,好歹还是留点话,她们都懂的。”

    钟君回过头来怒目:“我说什么了我没留话?这世上就你会说话,就你是好人是吧?那你是好人,你看看你培养出来的都是什么人,这是女儿啊,不是讨债的啊,到老了我们还要替她操心!”

    谢岚山这也是撞到枪口上,跟钟君比起来,他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被骂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老公身上把火气发完了,到底还是怕谢悠然想不开,不得不耐着性子将谢悠然拉起来,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大半夜。

    钟君脾气是不好,但她务实,也算是看得清现实,给谢悠然指了一条明路:“你要是还这样糊里糊涂下去,我跟你讲,迟早你毁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女儿……你这时候去找他,有什么用?要真是气不过,就去抓了宛南平的把柄,然后问问你那律师,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谢悠然情绪还是很差,但冲动过后,哭过了发泄过了,她好歹是听进去了。

    第二日起来,眼睛肿得老高老高。

    宛婷从冰箱里敲了一大块冰拿布包了给她敷眼睛。

    宛妤则趴在她身上,心疼地给她吹吹:“妈妈,你痛吗?”

    谢悠然看着面前的两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得厉害。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或许那场婚姻到最后她败得一塌糊涂,但到底,并不是一无是处。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就说了,女主就是个糟糠之妻,被弃也是活该的那种。她是独生女,从小就宠惯了,妈妈又强势,这一辈子除了结婚扭过一回,其他时间就是个乖乖女,逆来顺受的。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的女人,也有许多成长的空间,尤其是,当生活的压力扑面而来的时候。ps:最近很倒霉啊,颈椎才好,口腔又溃疡了,疼得我,咽稀饭都疼,呜呜~~

    ☆、遗弃之后

    钟君他们走的时候,是带着愤怒与失望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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